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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美当前局势的思考

在下文中我将以单纯的事实为主,并提供一些简单的论述和常识;仅希望读者们能摒弃偏见,避免先入为主的成见,顺应理性与情感,运用而不是拒绝自己至臻的品质,做出自己的判断。开阔视野,不要受眼前局势的限制。

很多书籍都对英美之间的斗争进行了论述。各个阶层的人们出于各自的动机和目的,也都纷纷加入到了论战之中。然而,口舌之争毕竟是徒劳无益的,最后依然是人类的终极力量——战争——决定了最后的发言权,结束了那些无用的论战。战争由英国国王挑起,北美大陆的人民业已接受了这个挑战。

据报道,当已故的佩勒姆先生(一位非常称职的首相,虽然也曾犯过一些错误)在下议院遭受到猛烈的抨击,被指责他的政策仅是权宜之计时,是这样回答的:“它至少在我的任期以内被执行下去。”如果在当时的环境下,北美殖民地的人们也是如此致命的怯懦,他们的名字一定会被后人烙上耻辱的印记,愧为先人。

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这更有价值了!这不是一城、一镇,或是一省、一国之地那么简单,而是一整块大陆——一块约占地球总居住面积八分之一的广袤土地!这也不是一天、一年或者一生所能完成的,而是涉及到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世相传的伟大事业,其深远的影响从我们现在所进行的事业开始,直到永远。现在是北美大陆团结一致,树立信仰和尊严的萌芽时期。此时,任何一个细微的裂痕,都会像是在橡树幼苗的表面用针尖刻下的名字一般,随着树木的生长而愈见清晰,最终在我们的子孙后代面前,变成醒目的文字。

当我们决定放弃争论、付诸战斗的时候,我们就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政治领域,一种全新的思维模式。当战争爆发之后,所有在4月19日之前的计划和方案,就像是去年的日历一样,虽然在当时很有建设性,但是此刻却统统变成了废纸。无论当时辩论的双方提出了什么意见,终究都会归结为一个共同点——同英国联盟。双方的分歧仅仅在于如何来实现这一点:究竟是要付诸武力,还是依赖和谈。然而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第一种方法已经失败,第二种方法也已经失去了它的影响力。

关于和谈的好处,我们实在是讨论得太多,它就像是南柯一梦,如今美梦已逝,空留梦中之人孑然而立。因此,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来审视争论中另一方的观点:研究一下如果北美地区的各殖民地与大不列颠联合,并附庸在它的羽翼之下,将会承受并且一直会蒙受的损失的程度。我们可以从自然的、符合常理的角度来审视这种依附关系,看一看我们有哪些资本可以选择独立,如果选择附庸,我们又将会面对什么。

我曾听到有些人说,美国如今的繁荣兴旺全都是此前与大不列颠所保持的密切关系所赐,如果想继续保持这种蓬勃的发展,就必须要维持这种关系,唯有这样才能拥有同样的成果。这种说法简直荒谬至极。按照这种逻辑来看,既然婴儿是靠喝牛奶长大的,那么我们大可以永不吃肉,一辈子喝奶就好;又或者之前的二十年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未来二十年我们的日子便还是那样,不会有丝毫变化。这种说法实在过于武断,有悖事实。我敢断言,如果没有欧洲势力的干涉,美洲大陆依然会取得今日的繁荣,甚至会发展得更好。因为美洲经济赖以发展的领域都是生活必须品,所以只要欧洲人还需要吃饭,美洲的经济就会依然拥有巨大的市场。

还有人认为美洲一直处于欧洲各国的保护之下。诚然,它们的确把我们垄断在它的羽翼之下,也曾经和我们共同出钱来保卫这片土地。然而这完全是出于维护它自身利益和统治的需要。换而言之,它亦会出于同样的动机去保护土耳其。

唉!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被陈腐的偏见所蒙蔽,并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总是炫耀自己一直蒙受大不列颠的保护,却没有想过,它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出于 利益 的考虑,而非什么 手足之情 。它不是为了保护 我们的利益 而去抵抗 我们的敌人 ,而是为了它 自己的利益 而去抵御 它的敌人 ,抵御那些本来与我们 没有任何纠葛 ,但却因为我们 同英国的关系 而永远成为了我们的死敌的人。要么让英国放弃对这片大陆的控制,要么让这片大陆自己摆脱这种依附关系。这样,当法国同西班牙与英国宣战时,我们方可同它们依然维持和平的关系。汉诺威王朝战争所带来的惨剧足以警醒我们摆脱与英国的种种关系。

最近,国会中也有人说,一旦脱离了宗主国,北美各殖民地之间赖以依存的联系将会土崩瓦解。比如宾夕法尼亚、新泽西以及其他的一些殖民地之所以能够姊妹相依,完全仰仗于英国的存在。这种说法虽然试图兜了一大圈来证明这种依存关系的必要,结果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是一种敌对的关系——姑且这样来称呼它。法国和西班牙从来不是——也许未来依然不会是—— 北美洲人民 的敌人,除非我们成为了 大不列颠的子民

但是有人认为英国就是我们的宗主国。如果这样的话,它的所作所为就更令人所不齿了。所谓虎毒尚不食子,就算是野人也不会与他的家人为敌。如果这种说法是对的,那反而是对英国莫大的控诉。然而这种说法恰恰是错误的,或者说只对了一部分。英国的国王和他的爪牙之所以处心积虑地使用“宗主国”或“母国”这种说法,就是试图借助天主教的一丝影响,从而利用人们老实可欺的弱点。美国人民的宗主国是欧洲,而不是英国。这片全新的大陆已经成为了那些来自 欧洲各国 的、因向往民权或崇尚宗教而深受迫害的人们的庇护所。他们之所以来到这片土地,是为了摆脱魔鬼的残暴,而不是来自于母亲的怀抱。关于英国,有这样一种直言不讳的说法:当初它曾横施暴政,迫使第一批移民背井离乡,现在它依然用同样的政治手腕来对待移民的后人。

在这片占地球四分之一的广阔土地上,我们终于可以遗忘英国那块三百六十英里的狭小之地,为我们的团结和友谊开拓一片天地,每一位来自欧洲的基督徒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这种豁达博爱的精神令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欢欣鼓舞。

我们也惊喜地发现,当我们扩大了对世界的认知之后,这种跨越了国界的友谊让我们渐渐摒弃了地域性的偏见。无论一个人出生在英国的哪个教区,通常他都会只同本教区的人交往(因为他们在很多方面都具有共同的利益),彼此以 邻居 相称。当他们在离家数英里之外的地方相遇时,则会放下心中街区的局限,彼此称呼为 同乡 。而如果他们相遇在郡县以外的地方,则会忘掉街道或是乡村的局限,彼此以 老乡 相称。而如果他们走出了国门,在法国或是其他欧洲国家相遇的话,他们的关系则升华为 英国同胞 。以此类推,所有的欧洲人在北美大陆或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欧洲以外的地方相遇的时候,彼此就都成了同胞。因为就全世界的范围而言,英国、荷兰、德国或瑞典之间的区别,就像当初街道、城镇或郡县之间的关系一样,全都是微不足道的——对于整块北美大陆上的居民来说,再以国家为单位来区分彼此,实在是太过狭隘了。即便是在本州(宾夕法尼亚),英国移民的后裔也远远不到三分之一。因此,我非常反对把英国奉为全体北美移民唯一的宗主国或母国的说法,这是极其错误、自私、狭隘和片面的。

况且,就算我们承认自己都是英国的后裔,又能有什么用呢?毫无意义!英国已经公开与我们为敌,任何称呼或头衔现在都成了一句空话。此时还要说什么我们首要的责任是争取和谈,简直就是荒唐透顶。当今英国王室的第一任国王(征服者威廉)是一个法国人,英国的半数贵族也都是法国人的后裔,照此说法,英国就应该接受法国的统治才对。

至于倘若英国与各殖民地进行联合,就能合力对抗世界各国的说法,也属于老生常谈了。然而这仅仅是一种揣测而已,战争的风云是瞬息万变的,更何况这种说法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因为美洲大陆的人们不可能去替英国政府当炮灰,攻打亚洲、非洲或欧洲各国。

更何况,我们为什么要对抗世界各国呢?我们的任务是发展经济,只要我们处理得当,我们的商贸活动就可以为我们赢来同欧洲各国的和平和友谊。因为让美国成为贸易的 自由港 ,这是全欧洲国家共同的利益点。贸易将成为美洲最好的保护伞,而金、银等资源的匮乏则会使美洲免受掠夺之灾。

我怀疑那些最热衷于鼓吹和谈的人是否能够拿出足够确凿的证据——哪怕只有一条也好——表明与英国联盟是大有裨益的。我再次强调这种怀疑,因为我相信这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可言。我们的玉米在任何一个欧洲市场上都会卖上一个好价钱;我们也可以从任何国家购买我们需要进口的商品——只要我们肯花钱就好。

反之,与英国联盟的伤害和弊端倒是数不胜数的。无论是出于对全人类的责任,还是为我们自己负责,我们都必须反对这种联盟。因为同英国任何形式的从属或依附,都将直接使美洲大陆卷入到欧洲各国的战争和纠纷之中,并且把原本可以与之结下友谊的国家变成我们的敌人,而我们同这些国家之间本来毫无芥蒂。既然整个欧洲都是我们的贸易市场,我们就不应该只与其中的一部分国家建立联系。置身于欧洲各国的争端之外才是美洲人民根本的利益所在。然而,一旦我们依附于英国,我们将永远无法做到这一点,美洲大陆只能沦为英国的政治砝码而已。

欧洲地区国家众多,保持和平的基础非常脆弱。无论英国同其他国家之间的战争在何时爆发,美洲大陆的贸易都必将会 由于同英国的附属关系 而遭到严重的破坏。下一场战争也许将会迎来截然不同的结果。一旦这样,选择鼓吹联盟的那些人恐怕又会渴望独立了,因为保持中立会比投入战争要安全得多。所有正确的和自然的因素都会成为呼唤独立的有力证据。无论是逝者的鲜血,还是大自然的哭诉,无一不在呐喊:“ 独立的时刻到了! ”甚至就连上帝所安排的英国与美洲之间千山万水的距离,都会变成一个强有力的天然证据,证明让美洲大陆受到英国的统治断然不会是上苍的本意。此外,发现美洲大陆的时间,以及人民来到美洲大陆的方式,同样也会成为重量级的砝码。就在宗教改革前夕,人们发现了美洲大陆,似乎是仁慈的上帝特意为躲避即将发生的迫害,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避难所,以便远离早已不再友善和安全的本国故土。

大不列颠对美洲大陆的统治,主要是以政府的形式来进行的,这种统治终将有一天会结束。但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人,一想到他所说的“现任政府”其实仅仅只是一个临时政府都不会感到真正的快乐,他们只能带着痛苦和沮丧的心情来看待未来的生活了。作为父母,如果知道我们 目前的政府 很快就要行将就木,根本来不及让我们为孩子留下半点财富的话,更是无法高兴起来了。让我们用一个简单的方法来进行论证:一旦我们让下一代陷入了债务危机,我们就应该立即采取行动进行补救,否则我们只能算是在卑鄙无耻地利用他们而已。为了更好地完成我们的义务,我们应该承担自己对子孙后代的职责,将彼此之间的感情尽可能延续下去,这样就可以让他们高瞻远瞩地透过蒙蔽我们双眼的恐惧和偏见,展望未来。

尽管我竭力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打击和冒犯,但是我依然深信,那些坚守和谈信念的人,大体可以被分为以下几类:利益相关者,他们是不值得相信的;胆小怯战者,他们根本就 看不到 问题的本质;心怀偏见者,他们故意 不想看到 问题的本质;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中立派,他们把欧洲想象得过于美好了;最后一类人——在他们那种扭曲的判断力的作用下——往往会带给这片大陆更严重的灾难,其危害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前三类人。

能够生活在远离凄苦的地方是一件何等幸运的事情。魔鬼从不曾来到他们的门口,让他们感受到美洲人民所拥有的一切,正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境地。可是,就让我们的想象力暂时把我们带到波士顿去吧,去看看那里正在遭受的各种不幸,这会让我们理智起来,告诫自己永远断绝同那个不值得我们信任的政权的关系。就在几个月前,居住在这座不幸的城市中的市民们,还在过着惬意殷实的生活,可是现在,他们却别无选择,不是留下来忍饥挨饿,就是背井离乡以乞讨为生。如果他们继续留在波士顿,就将面临来自那些所谓朋友的战火侵袭。而如果选择离开的话,又要冒着被敌军洗劫的风险。目前,他们就像是一群绝望的囚徒,如果有人会发起进攻来营救他们,波士顿人们则又会暴露在双方猛烈的炮火之下。

很多反应迟钝的人还在对英国人的进攻抱有一丝幻想,还在幻想会有最好的结果。他们总是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来吧,来吧,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让我们从人类情感与人性的角度,用天性的试金石重新审视这些主张和谈的说法,然后请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去爱、去尊重,并且衷心地去服务一个让你的家园生灵涂炭的政权。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所谓的和谈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由此所导致的延误则会给后人带来灾难性的毁灭。未来你与英国的关系,再也没有爱,没有尊重,只能是为了一时的利益被迫极其不自然地联系在一起罢了。这种脆弱的联系根本不会保持多久,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其后果也许比最初的时候还要糟糕。然而也许你会说,你可以原谅这些暴行,那么我不禁要问,你的房子曾经被烧毁过吗?你的财产是否当着你面就被洗劫一空?你的妻子家人是否还有床睡,有面包果腹?你是否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母和孩子被夺去生命,而你只能过着家破人亡、苟延残喘的生活?如果你没有经历过这些,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替那些遭此磨难的人们做出决定。如果你也有同样的经历,却依然能够与那些刽子手们握手言欢,那么你根本就不配去做一位丈夫、父亲,朋友或爱人。无论你在生活中地位几许,你都只是一个卑鄙无耻、卑躬屈膝的懦夫而已!

我不是在煽动什么或是搬弄是非,而是试着用自然的情感和情绪来分析这些问题,没有了它们,我们就无法承担生活中的社会责任,也无法享受它所带来的快乐。我也不想用恐怖的画面来煽动大家的复仇情绪,我只是想唤醒那些依然沉睡不醒的人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意志坚定地追寻那个永恒的目标。只要美洲大陆不再犹豫不决,不再胆小怯懦,区区英国乃至整个欧洲,都永远无法占领我们。梅花香自苦寒来,只要我们坚持做正确的事,眼前的寒冬是值得我们去经历的。反之,如果我们失去或放弃这段经历,却有可能为整个美洲大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如果有人白白错失了这个弥足珍贵而又大有裨益的季节,那么无论他是谁,身居何职,来自何处,都是罪不可恕的千古罪人!

有人认为美洲大陆可以永远成为外部势力的附属品,这种想法显然与常理相矛盾,而且也不符合事物的普遍规律,更无先例可循。即便是英国人自己都不会如此乐观。在当前的局势下,即便是最睿智的人,如果想既不选择独立,又要让美洲大陆保持和平——哪怕只是短短一年的和平——也是根本办不到的。 事到如今 ,和平解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苍天注定割裂了我们同英国的关系,任何人都无力回天了。就像弥尔顿一语道破的那样,“在仇恨那被撕裂得深如沟壑的伤口中,和解永远也无法真正生根发芽。”

任何温和地乞求和平的方式都是毫无用处的。我们的苦苦哀求只会换来轻蔑的鄙视。这让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再也没有什么比一次次地苦苦哀求更能满足国王们的虚荣心了,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他们是何其顽固了,同时这还会使欧洲的国王们更加独断专行:丹麦和瑞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因此,既然除了吹响反抗的号角之外别无选择,那么,看在上帝的分上,就让我们开始争取最后的独立吧!不要让我们的下一代继续在毫无意义的父子名分的枷锁下,为生存而挣扎了!

至于“英国人再也不会试图这么做了”的说法,根本就是幻想家的一纸空谈而已。在废除印花税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接下来的一两年便彻底地唤醒了我们。换而言之,按照这个逻辑,那么所有的战败国就永远都不会再次发动战争了。

至于说管辖问题,英国是永远都不会公正地对待美洲大陆的。美洲的各项事务很快就会变得既重要又复杂,对于英国这样一个离我们如此遥远,又是如此不了解我们的国家而言,想要对我们进行管理,谈何容易?它既无法征服我们,亦不能管理我们。我们不妨想象一下,任何一份申请都要漂洋过海,等上四五个月才能得到答复;对回复进行解释又要花上五六个月的时间。不出几年,人们就会觉得这样的事简直愚蠢透顶,幼稚至极——这种方式在过去也许还说得通,而现在,是时候让它结束了。

让那些无法自卫的小岛接受各王国的统治以便自保,这或许还情有可原。可如果让一整片大陆都臣服于一个岛国,未免就太荒谬了。在自然界中,卫星永远不可能大于它的行星,然而英国与美国彼此之间的依附关系却恰恰违背了这一自然规律。这两者显然应该隶属于不同的体系:英国属于欧洲,美洲大陆只属于它自己。

我并非是出于骄傲、政党或是仇恨的动机才支持脱离英国,获取独立的观点的。我清楚明确地坚信只有这样才符合美洲的根本利益。任何抛开了独立自主的主张,都只是应付一时的权宜之计,根本无法实现长久的幸福——这就等于把为自由挥刀而战的责任甩给了我们的孩子们,而我们却在这种只需稍微再努力一点儿,稍微再前进一步就能为这片大陆赢得荣耀的紧要关头却退缩了一样。

既然英国政府连一丝想要和谈的诚意都没有,我们有理由确信他们永远都不会给予我们一个令人接受的条件,一个足以弥补我们已经抛洒的热血与付出的代价的条件。

收获永远与付出成正比。诺斯——或是整个可恶的政治集团——被撤除的代价,根本无法与我们所付出的巨大牺牲相提并论。即便是我们所反对的所有议案真的全部都能被废除,也仅仅只能弥补一下因贸易中断给我们造成的损失而已。如果整个美洲都拿起武器,全美洲的人民都成为战士,却仅仅只是为了撤销一届卑鄙的内阁而已,未免太不值得了吧。不!不!绝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开始反抗,绝不仅仅是为了抵制一些法案而已。如果我们付出了像班克山之战那样惨烈的代价,却仅仅得到了一些法律款项的修改或几块土地,那就太愚蠢了,一点儿也不公平。我坚信美洲大陆必然会取得独立,只是时间问题。从它最近发展成熟的速度来看,这一伟大壮举很快就会到来!当战争爆发之后,再去为这样的问题喋喋不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时间终将证明一切,无需我们一味地进行口舌之争。这就像是明明房客的租期已经快到期了,可我们还要倾尽家财去打官司,去证明他属于违法租房一样。在生死攸关的1775年4月19日之前,没有人会比我更渴望通过和谈来解决问题。然而就在那一天,当我得知事件爆发的消息之后,我就下定决心同铁石心肠、凶残暴虐的“英国法老”彻底决裂,并深深鄙视这个奸佞之徒:他处处声称自己是 人民之父 ,却可以对于人民遭到屠杀的消息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他的灵魂中浸满了鲜血,却依然可以安然入睡。

就算我们假设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结果又能怎样呢?我的答案是:美洲大陆必然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原因如下所示:

首先,政府的权力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国王的手中,而他对美洲大陆的所有立法议案都具有否决权。既然他是自由的死敌——这一点已经昭然若揭了——并且极度渴望独裁专制,那么他必然会——他怎么不会?——对殖民地人们宣布:“ 除非得到我的恩准,否则你们不得指定任何法律 。”全美洲大陆的人民当中,有谁会真的如此愚昧无知,不明白根据所谓的现行宪法,除非经国王批准,否则美洲大陆根本不能制定任何法律这个事实?又有谁会真的愚蠢到看不出来(尤其考虑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国王绝对不会允许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法律存在?如果我们没有真正属于北美洲自己的法律,如果我们只能屈从于英国政府的法律,那么我们实际上就是英国的奴隶而已!假设和解已经达成(姑且这样假设),人们难道就不担心英国会动用全部的王权,让美洲大陆卑躬屈膝地臣服在它的淫威之下吗?如若那样,我们不仅没有前进,反而是在倒行逆施了,再不然就会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和可笑的请愿之中,难以自拔。我们的强大已经超过了国王所能接受的范围,他难道不会处心积虑地对我们进行扼杀吗?一句话,我们真的适合让一个妒忌我们的繁荣发展的政权来统治我们吗?任何对这个问题选择说“不”的人都是一个真正的 独立者 ,因为独立的根本含义就在于我们能否建立自己的法律;在于国王——这个美洲大陆最大的敌人(或是一个潜在的最大敌人)——是否可以耀武扬威地对我们说:“ 只要我不允许,你们就永远别想有自己的法律 ”!

当然,你也许会说在英国,国王同样拥有否决权,英国人民同样也不可以避开国王,擅自立法。从是非公理的角度而言,这其实是非常荒唐可笑的: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这是屡见不鲜的),竟然可以对数以百万比他年长、睿智的人说什么我否决你的这条或是那条法律提案。然而,我先不对它进行什么质疑——尽管我永远也不会停止揭露它的荒谬之处——在此,我仅仅想这样回答它:英格兰是属于英国国王的,北美洲却不是!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国王 在美洲 行使否决权所造成的危害和毁灭性的影响,要比他 在英国 行使这一权力所造成的后果严重十倍以上!因为在英国,国王永远不会否决促进英国发展的、尤其是军事国防发展的法案,而在美洲地区,他是绝不会让这类法案得到通过的。

在英国的政治体系中,美洲事务永远居于次要地位。英国只有在满足了本国的利益之后,才会想起来 这片土地 (美洲)的利益。因此,一旦我们的发展不利于,甚至是不能更好地服务于英国的利益时,他随时都会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在方方面面抑制 我们的 发展。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被间接政府统治的必然结果!人们并不会因为改名换姓就化敌为友。为了证明在目前局势下依然妄想和谈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主张,我敢断言, 这一次英国国王必然会制定这样的政策:暂时废除那些法案,换取他在各个地方的统治权,此乃缓兵之计,旨在得到短期内他用武力和暴行所无法获取的东西 。和谈,即是毁灭!

其次,我们对英美和解所能预期的最好结果,也不过就是一种权宜之计罢了,或者建立一种类似监护制的政府机构。随着殖民地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上述措施便无法再延续下去了。因此,在这个过渡时期内,总体局面和形势必将极其动荡、前途堪忧。没有移民愿意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这样一个政府动荡不安、终日挣扎在骚动和暴乱边缘的国家,现有的定居者们会趁着这个短暂的安定期迅速变卖家产,逃离这片大陆。

然而,在所有呼声中最有说服力的一种却告诉我们,只有独立,并建立殖民地联合政府,才是维护美洲大陆和平、避免内战的唯一途径。我担心如果现在与英国进行和解,那么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发生地方性的暴乱活动,其后果可能远远比英国的全面入侵还要严重。

数千民众的生活已经被英国的野蛮行径所摧毁(还有更多的民众即将面临同样的命运)。他们此刻的心情是我们这些幸免于难的人们所无法体会的。他们 现在 除了自由,已经一无所有。他们将曾经拥有的幸福生活全部投入到了独立事业中。他们唾弃投降,因为他们早已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此外,广大殖民地人们对于英国政府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即将长大成年的人对待自己青春的态度一样:满不在乎,不以为然。毕竟一个连和平都无法维护的政府,根本就不配称之为政府,那么我们向它所缴纳的税款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假如达成和谈的第二天就爆发内战的话,那么除了一纸和平的空谈之外,我们又能指望英国政府能为我们做什么呢。我曾听人说——我相信这些人都是不假思索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们害怕独立,担心会由此引发内战。不假思索的想法往往都是错误的,他们也不例外。向英国政府苟且求和远远比寻求独立要危险得多。将心比心,如果我也是一名受害者,如果我也家破人亡,家园尽毁,作为一个人,一个悲愤满怀的人,我亦会发出愤怒的呐喊,永不谈和!绝不屈服!

实际上,各殖民地的人们都对大陆政府表现出了良好的秩序和高度的服从,这足以让每一位开明人士为之欢欣鼓舞。除了那些幼稚可笑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担心殖民地人民会彼此争名逐利,自相残杀。

没有差异,便没有了优劣之分;彼此平等,自然与世无争。欧洲各共和国之间全都(而且我们可以说是一贯如此)保持着和平的事态。荷兰可以与瑞典相安无事,内外皆无纷扰:君主制的政府则很难保持长治久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王位本身就对 国内 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充满了诱惑;而王权高高在上的狂傲与自命不凡,又会使得他觊觎他国的权益。而共和制的政府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则会在自然原则的基础上,采用平等协商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如果有关独立的问题,真的存在什么值得担心的因素,那恐怕就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制定出一个明确的独立方案。人们不知道何去何从——因此,我提出以下一些建议,希望能够帮助这项事业找到突破口。同时,我郑重声明,我别无他意,仅仅是想起到一些抛砖引玉的作用而已。如果我们能够把每个人的想法都集中在一起,就可以为贤能者提供素材与思路,从而推动问题的解决。

比如议会可以每年举行一次,并只有一位主席主持。每位代表都是平等的。他们将只对国内的事物进行商讨,并隶属于大陆会议的领导。

把每块殖民地都划分为六个到八个,或十个平均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推选出适当人数的代表参加大陆议会,这样每块殖民地的代表人数就会至少达到三十人,而整个大陆会议的与会人数则会达到至少三百九十人。每一届大陆会议都要按照如下流程来选举会议主席:当全体委员到会以后,先用抽签的形式随机产生一个州,作为其他十三个州的代表。然后由全体大陆会议代表用投票的形式,从该州的代表中推选出一位会议主席。以此类推,等到举办下次大陆会议的时候,再从剩余的十二个州中选出一个州——在上届会中已经产生过会议主席的州将不再参加推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十三个州都能有机会轮值一次。为了保证大陆会议所通过的法案能够令大多数人感到满意,每项法案必须要获得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委员通过才能算是多数票。如果有人会对如此平等公正的政府依然持反对态度的话,那么根据他的叛逆心理,他也只能去与撒旦为伍了。

但是,这里仍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到底该由谁,或者用怎样的形式来开始建立这一伟大事业呢?目前看来最令人满意的方法,就是建立一个介于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组织,也就是一个介于大陆会议和殖民地人民之间的组织。就让我们本着如下宗旨,用以下方式来构建大陆会议吧。

大陆会议由二十六位委员组成,即每个州可以产生两位会议委员。从各州的下议院或制宪委员会中推选出两名代表,再从州内民众当中选出五名代表——他们主要选自各州的首府或重要城镇等选民人数最多的地方——由他们共同代表本州。还有一个更加简洁的方案,即从人口最密集的两三个地区选举产生代表。由上述办法推选产生的议会,能够把 知识 政权 这两大基本要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大陆会议、州议会或制宪委员会的代表们在经过处理国家事务的历练之后,将会成为大有作为的资深议员。而由人民授权的整个大陆会议,将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力。

一旦大陆会议成立之后,委员们就要开始着手制定《大陆宪章》,或《殖民地联合宪章》(从而与《英国大宪章》分庭抗礼);确定大陆会议和州议会的议员人数和推选方式;确定会议召开日期,并界定两者之间的事务及司法范围(请永远铭记:我们力量的源泉来自整个美洲大陆的团结一致,而非各州的一己私欲):以道德为基准,确保人民的自由和财产不受侵犯,更重要的是,确保人民的宗教活动自由不受侵犯;并制定《宪章》其他必要的相关章节。一旦完成上述工作之后,立即解散议会,并以制定好的《宪章》为准则选出合适的人选,作为北美洲大陆临时的立法委员和地方行政长官。上帝保佑他们平安幸福,阿门。

对于即将被推选出来担当此类职责的人们,我想把一位对政府有着敏锐见解的政治学家——德拉戈内蒂——所说的话送给他们,“政治的科学,”他这样说道,“在于探寻幸福与自由的精髓。能够发现用最小的代价,便能实现人们最大的幸福的执政之道的政治家们,将永远受到人们的爱戴。”(《论德行与报酬》)

然而,也许有人会问北美洲的国王在哪里呢?让我来告诉你吧,朋友,他将在上天领导我们,而不会像残暴的英国国王那样为天下苍生带来浩劫。但是,为了避免掩盖我们在尘世间的荣耀,请让我们早日庄严地宣告我们的《宪章》吧!它将以神圣的法律和上帝的教诲为基础。让我们尽快为它加冕吧,这样就能昭告天下,我们亦算是君主制的拥护者,只不过我们北美洲的 国王是——法律! 在专制政府中,国王就是法律;而在自由的国家里,别无他选,唯有法律才是国王!但是,为了避免今后权力被滥用,就让我们在为《宪章》加冕之后,就废除国王这一称号吧!把王权的光芒播撒到享有主权的人们之中。

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政府,这是我们天赋的权力:当一个人认真反思人世间的一切动荡时,他就会明白,与其苦苦期盼天赐良机,还不如趁我们有能力的时候,冷静沉稳地建立起我们的政权,这才是更为理智、安全的选择。如果我们现在无动于衷,那么许多的马塞涅洛(托马斯·阿涅格,即马塞涅洛,那不勒斯渔民,在集市上召集同胞起义反抗西班牙人的压迫,并在当天就被追随者们拥立为王)就会揭竿而起,并利用人们焦虑不安的情绪,把绝望的、心怀不满的人们全都召集在一起,向他们许诺赋予政府的权力,并像洪水一般席卷整片大陆,迅速吞没那些分散的自由政权。如果美洲政府的权力重新陷入英国之手,动荡的政局就会引得这些冒险家铤而走险。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能指望英国政府给予我们任何帮助吗?等到英国政府收到消息的时候,大错早已铸成,难以挽回了。我们只能像不列颠人民一样,不得不在征服者的压迫之下苟延残喘。现在反对独立的人们啊,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把政府的席位空置不用,为永世的暴政打开了家门!数以千万的人已经醒悟,知道把野蛮残暴的势力逐出北美大陆是无上光荣的。须知这股势力已经在煽动印第安人和黑人来消灭我们了。这是一种双重的恶行:它既在凶残地镇压我们,又在野蛮地屠戮他们。

试图与这些理智上不允许我们去信任,情感上又令我们不仅每一个毛孔都喷发出厌恶的人谈论友谊,是极其愚蠢荒唐的。我们与他们之间仅存的一丝友谊亦在与日消逝。难道还能抱有幻想,指望彼此的联系在彻底撕裂之后,反而重获友谊?又或是在我们的分歧增加了十倍之后,感情会更加深厚?

试图说服我们与之调停和解的人们,你们能够恢复我们往昔的幸福时光吗?你们能够让那些青楼女子重获童贞吗?如果不能,那么你们也不要指望英国同北美之间可以进行调停。现在,英国已经撕裂了最后的束缚,英国人正在发表各种言论针对我们。这些恶意中伤是不可原谅的,否则天理难容。正如一个丈夫不会原谅强暴自己妻子的暴徒一样,北美大陆也永远无法原谅英国这个刽子手。上帝赐予我们福祉,让我们永不停息对美好和智慧的追求。它们让我们铭记上帝的形象。它们让我们同普通的动物区别开来。如果我们对心灵的触动麻木不仁的话,那么社会的契约就会土崩瓦解,公正将荡然无存,或变得可有可无了。如果刻骨的伤害都不能激起我们满腔的怒火,让我们讨回公正的话,那些强盗凶手便会逍遥法外。

啊!热爱生命的人们!勇于反抗暴政昏君的人们!站起来吧!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压迫。自由在世界各地已经无处栖身。亚洲和非洲早已把自由驱逐出境,欧洲则视自由为陌路,英国也将它赶出了国门。啊!就让我们收留这个四处飘零的流浪者,为人们保留一块自由之地吧! aEJRDfD0wGogcE7X6OHJlmRtSu/zcz6JjnEDdvmd9kU/a4eCJCQ+2HFuibnfTv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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