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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和妈宝男的妈和平共处

关享蹑手蹑脚地拿钥匙捅开家门,刚一探头就听到她妈一声怒吼:“你还知道回来?!”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用再装了,关享踢掉高跟鞋,换上拖鞋,踢踢踏踏地进了客厅,她爸和她妈肩并肩堵在她卧室门口,怒目而视。

关享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这辈子圈子就单位那么大,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对关享的教育十分严格,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一夜未归,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昨晚去哪儿了?”

“现在几点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去见家长?”

关享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是你妈,你的事,我就得问!”关享妈紧跟在关享后面,“你还嫌烦?”

关享不顾她爸阻拦,自顾自地蹿回到卧室,关门前威胁道:“我一夜没睡,现在去补觉,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不然,晚上见家长,我就表现不好了!”

关享父母气得半死,却拿关享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由着关享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最后,还是关享妈耐不住性子,把关享从床上拖起来沐浴更衣,同时反复叮嘱关享今天晚上一定要少吃东西少说话,保证给李林的父母留下一个好印象。

傍晚六点,关享的男朋友李林准时来到她家楼下。

这是一位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有些抱歉的男人,但是在一身奢侈品以及豪车的加持下,关享看着他的眼神,饱含爱意。

李林拦住准备上车的关享,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给她下达了命令:“你去换件衣服。”

关享低头打量身上的裙子,这是她专门为了见家长,选了一个月,咬了三次牙,花了一万一千八百元忍痛拿下的!

颜色是正红,一看就讨喜;

长度到膝盖,她妈都说端正得体;

款式为方领短袖,苏航的评价是保守中带着一丝俏皮。

这是一条多么漂亮的裙子,又是一条多么适合见家长的裙子。

关享指着裙子:“不好看?”

“很漂亮!”李林点头,有些迟疑地说出理由,“可我妈不喜欢……”

“这条裙子花了我一万一千八百元,绝对不会丢你家的人。”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李林的目光在关享胸前来回扫荡。关享似乎有些明白,她指着胸口:“这领子再高点都要顶到下巴了,你妈还不满意?”

李林表情尴尬,但是坚定地点头。

从和李林确定关系那天起,关享就知道他是个妈宝,“我妈说”这三个字,他就没离过口。“我妈说这个好”“我妈说那个不好”是李林决定约会时间、地点、挑选餐厅、电影的重要标准之一。

有时候关享很想问问李林,我是和你交往还是和你妈交往?为什么什么事都是你妈说?现在连穿条裙子都要根据你妈说?

但是,这些问题关享不会问,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因为就算李林是妈宝,那也是她相亲相了八十八次相来的富二代妈宝!是她从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手中虎口夺食抢来的富二代妈宝!李林想找和她一样条件的女生不难,而她想找和李林一样条件的男生却不容易。看在钱的分儿上,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关享保持微笑,转过身立刻翻白眼骂娘,根据李林的要求,她马上回家换裤子。

然而,关享还没走出两步,又被叫住,李林指着自己的脸蛋:“我妈不喜欢女生化妆。”

关享点头:“那你喜欢吗?”

李林的反应实在是让关享无奈,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性,此刻不但没有安抚女朋友的情绪,反而比女朋友更有情绪。

“我也没有办法呀,”李林双手一摊,“我喜欢没用啊,我妈喜欢才有用啊!”

关享完败,一声不吭地上楼。关享的父母见关享回来了,急得一头热汗:“关享,你怎么回来了?”

“关享,你和李林吵架了?”

“关享,有什么事情好好和李林说,你千万不要和人家赌气啊!”

关享面无表情,走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留下父母在门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关享对着天花板深呼吸,勉强控制住情绪后,小心翼翼地脱下一万一千八百元的裙子,套上条牛仔裤搭配纯白T恤,至于中分大波浪的长发,则是绾成了个丸子头。

关享对着镜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道是忍一时心平气和,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可是愿意为了钱出卖灵魂的人,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过素颜见人终归不方便,关享还是在脸上薄薄地扑了一层粉,用来遮挡因睡眠不足而有些发暗的脸色。

关享对自己这种村姑造型十分不满,她父母却是眼前一亮。她妈妈简直是乐开了花:“原来是换衣服啊,这才像个样子嘛!清清爽爽的!早听我的就不用来回折腾了!你原来那个样子哪里好看了?”

李林同样满意得不得了,殷勤地给关享拉开车门,一路上都在肯定一件事——这样的关享一定能够获得他妈的喜爱。

关享全程保持微笑,眼睛看着李林,脑子里全是苏航的话:“别以为你搞定李林,你这婚就能结成。结婚永远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关享眨了眨眼,视线从李林的脸上滑到方向盘上,宾利的标志闪得她眼花,此刻她心想只要能熬过这一关,不久的将来,一百八十万元的车她也可以拥有。

关享握紧放在腿上的双手,看着李林的眼睛越发柔情似水,这是她未来的长期饭票、衣食父母。别说看他妈点脸色,必要的时候,她愿意看他们全家的脸色。

见面的地点选在五星级酒店的广东餐厅,李林一家加上关享,一共四个人,却订了个能容纳四十个人的包间。李林爸出发前,突然接到电话,说是公司临时有事他要去处理一下,把考察未来儿媳妇的重任交给了李林妈。

李林妈当时就坐在老公身边,电话里传来的明明是年轻女性的娇嗔,但她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老公的借口。在她这个年纪,老公有多少女人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那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关享跟着李林走进包间,李林妈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关享一进包间就看见一位冷若冰霜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暗绿色印花旗袍,领口别着宝石胸针,板板正正地坐在直径有五六米的圆桌主位,如果不是李林连声叫妈,关享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李林爸虽然是白手起家,但发迹极早,李林妈从结婚那天起,就是全职太太,没吃过苦。这辈子只有两件事可以拿出来说道:一是培养李林,养得李林只听她的话;二是斗小三,斗了半辈子,保住了自己和儿子的位置。

看第一眼,李林妈就不喜欢关享。一番仔细观察,李林妈终于知道为啥发自内心地厌恶。虽然关享打扮得像个良家妇女,可看到她那脸蛋,李林妈一声音冷笑,那高鼻梁、大眼睛、尖下巴,这几年来李林爸找的小情人哪个不是这长相?真不愧是父子,口味都一样!

李林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李林不明所以,刚想挨着关享坐下,就被他妈叫到身边,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关享坐在上菜位置,隔着桌子,看着一对母子窃窃私语,眼下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她别说干啥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对方就一副对待阶级敌人的架势?

“你叫什么名字?”李林妈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关享脸上来回打转,语气更是和她的脸色一样,能刮下二两霜来。

关享心中一跳,她来见家长,李林妈能不知道名字?这下马威给得好,但为了一百八十万元的车、一千八百八十万元的房,别说下马威,破口大骂她也得忍着。关享笑容乖巧,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周阿姨,您好,我叫关享,关心的关,享受的享。”

“我希望你称我为周女士。”周女士低头抚摸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连正脸都不愿意给关享,“我和你还没有熟到你能称我为阿姨的地步。”

李林终于意识到饭局缺了个人:“我爸呢?”

“开会!”周女士言简意赅。

从母亲的态度,李林大约知道父亲的去向,只能隔着老远给关享递眼色,希望她多担待一点。

关享向来自诩可以为了钱出卖灵魂,这点挫折算什么,当下含笑接受周女士的拷问。

“你干什么的?”

“我在银行工作。”

“坐柜台数钱的?”周女士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带着明显的鄙夷。

“我是客户经理,主要负责给小微企业放贷款。”

客户经理四个字,瞬间让周女士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别的事情,她会忘,老公找的每一任小情人她可忘不了。上上任,就是银行客户经理,借着办业务的名义接近她老公,为了钱也就算了,更可恨的是,竟然还想挤掉她上位!幸亏她发现得及时,带着一帮子人冲到银行,就在大堂里,把那个狐狸精打了一顿,这才让老公迷途知返。

关享看着周女士那张精心保养的脸由青到红,由红到黑,满满的怒气,心中更加不解,她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确定没有一个字能令人不快,就算周女士今天心情不佳,也没有理由迁怒到她身上。关享求助地看向李林,李林的心思却全在他妈身上,哪还顾得上她。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父母在国企工作。”

“什么职位的领导?”

“不是领导,就是普通员工。”

“那就是工人了?”

周女士的声音又高了八度,李林急得使劲给关享递眼色。他就提醒过关享,让她说是领导,她怎么就记不住。

关享一五一十地向周女士汇报:“是技术员,当然,您说是工人也对。”

周女士气得眉头紧锁:“林林,我怎么和你说的,找对象一定要门当户对!你都忘了?”

周女士这话说得实在刻薄,李林再妈宝也忍不住笑着打岔:“妈,关享很优秀的。”

周女士不耐烦地打断儿子:“你啊,就是太单纯,容易被不三不四的女人骗!”

关享假装没听见,对着桌子上光可鉴人的茶壶盈盈一笑,好一副明眸皓齿。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对面那位贵妇,明显是在拿她撒气。

周女士看李林急得抓耳挠腮,脸色更加难看,冷笑一声:“关小姐,你想嫁给李林,说好听点是高攀,说难听点是痴心妄想!”

周女士这话已经不是刻薄,而是挑衅,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关享也险些按捺不住。

“但是李林喜欢,我也没办法。”周女士长叹一声,眼神如刀,直逼关享,“虽然我们是上等人家,但还算开明,我会尊重李林的意见。但是丑话说前面,我对你有几个要求。”周女士语调终于有所缓和,眼底却带着一丝恨意,“第一,结婚后立刻辞职,那种抛头露面伺候人的工作不允许你做,你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李林。”

关享不置可否,低头听周女士教训。

“第二,我不管你玩心有多重,婚后就得要孩子,而且得要儿子。”

面对这种人力完全不可控的问题,关享不得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如果是女孩怎么办?”

“那就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周女士耻笑,“我们李家这么大的家业,能让香火断了?你放心,我们家有钱,生多少都养得起,国内不方便生,你去美国生,一直到你生出儿子为止。”

关享“噢”了一声,又低下头,周女士瞅着她那副装可怜的模样越发厌烦:“结婚后,我希望你尽量不要和你家有任何来往。虽然说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但是你家不光是穷的问题,是实在太低端,我希望你尽可能脱离你的原生家庭,或者说社会底层。”

周女士一番话可谓字字诛心,根本不容关享辩驳。李林招呼服务员上菜,想借此缓和一下气氛,又被周女士呵斥,要求儿子马上送她回家。

李林也没想到见家长会见成这样,明知他妈过分,依然不敢反抗,只好委屈关享。他贴心地扶着老佛爷移驾回宫,留下关享对着满满一桌子菜干瞪眼。

在言晓晓家,苏航煮了粥,伺候言晓晓吃完,正准备自己来碗泡面对付下,门铃响起,开门一看竟然是关享。

“你怎么来了?”

关享摇了摇手里两大包从酒店拎来的东西:“给你送吃的。”

苏航接过关享手里东西,一边往桌上摆一边问关享:“不是正式见家长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关享坐在餐桌旁,拿筷子指着言晓晓卧室的方向:“怎么样了?”

苏航抬手把关享手里的筷子压到碗边:“知道什么叫餐桌礼仪吗?”

苏航把热好的佛跳墙从微波炉里取出来,放在关享面前:“先说说你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关享对着美食食欲全无,跟讲故事一样把见家长的经过讲了一遍:“我穿成这样,全程微笑,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她妈依然不喜欢我。”

对于周女士不喜欢关享这点,苏航并不意外。早在关享和李林确定恋爱关系时,苏航就托人打听过李林的情况。过去五年,李林至少被他妈拆散过十三次,其中甚至包括李林他妈自己相中的姑娘。熟悉周女士的人,基本达成共识:在周女士眼中,天下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带着企图和她儿子搞对象。

关享从来就没否认过看上李林主要是因为钱,所以周女士的冷嘲热讽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关注的是周女士能不能给她花钱的机会:“你知道她是怎么要求我的吗?第一,辞职当保姆:第二,给李家生儿子;第三,和我父母断绝关系。”

第一点和第二点,苏航早就猜到,第三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苏航夹起一筷白灼芥蓝送入口中,笑容轻柔恬静:“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关享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退让,“第一,金丝雀肯定不能当,你是没看到她那个样子,我敢打赌,肯定是被哪个小三气着了,找我撒气呢!第二,我要能决定生男生女,我早去争取诺贝尔奖了,我还在这儿当什么客户经理?”

苏航微微一笑,又将一筷芥蓝送入口中。关享哼了一声:“和父母断绝关系那就更不可能了。我父母的确没文化、没本事,可好歹也把我养这么大,怎么就入不得他李家法眼?他李家又是什么东西?往上别说三代,到李林爷爷那一辈就是贫农,也就他爸做生意发达了,一个暴发户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家?”

“你说的都对,但是你舍不得他家的钱。”苏航指出问题的症结。

关享泄气地瘫在椅子上,愁容满面,正要哀叹,只听卧室方向传来悲泣,关享与苏航对视一眼,双双冲了过去。

此时的言晓晓智商勉强上线,多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和张博真的完蛋了,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汹涌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关享理解不了这种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痛苦,她想到言晓晓花在张博身上的钱,想到奥迪A4,心中怒火就熊熊燃烧。

关享甩了拖鞋跳上床,掐着言晓晓的肩膀使劲摇晃:“你有完没完?”

苏航担心言晓晓刚吃的药被摇得吐出来,拉开关享。关享隔着苏航,一指头戳在言晓晓额头上:“你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没钱也就算了,还不是东西!你说你至于吗?”

苏航承认关享说的都对,但是这种时候,怎么着也得考虑当事人的心情。苏航让关享少说两句,她轻声细语地劝言晓晓想开点:“就张博这种人,死后送到火葬场烧,一炉子下去,没有骨灰,全是人渣。”

关享哈哈大笑,苏航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关享立刻消音。

言晓晓极力忍住眼泪,更显得一脸悲苦:“我怎么和我爸妈交代啊?他们上个月才和张博爸妈见过,商量好下个月我和……我和……去领证……”

苏航目光沉静,安抚言晓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再说了,凡事还有我和关享。”

苏航的声音并不高,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言晓晓用力点点头。

“父母的问题,后面有的是办法解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苏航环顾下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比如说房子的问题。”

言晓晓随着苏航的动作,也抬头看了一圈,满是泪痕和鼻涕的脸上,依然全是迷茫。

苏航的目光失去了原有的温和,冷硬中带着尖锐:“当初你买房子的时候,关于婚前财产的问题,我和你谈过,可你还是坚持要在房产证上写上张博的名字。现在,你和张博分手了,房产证上的名字,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不出关享所料,言晓晓又开始用哭泣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次苏航没有阻止关享,由着关享揪着言晓晓的耳朵,把言晓晓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你除了搞对象,你还知道什么?现在你开心了,分手了还送人半套房子!你妈生你出来,就是来扶贫的?”

不知道是因为耳朵痛,还是因为被关享的话扎到心,言晓晓哭得更加厉害。

关享懒得考虑言晓晓此刻的心情,中气十足:“我告诉你,哭死都没用!我要是你,我立马去脑科医院检查,让医生给我出一证明,证明我智力残障!”

说到激动处,关享双掌一击:“然后,我拿着证明去找人家,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是智障,所以我才把房子送给你,麻烦你把房子还给我,不然精神病人杀人可不犯法哦!”

苏航由着关享折腾言晓晓,觉得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今天上午,我和关享去找张博……”

言晓晓哭声立刻停了,一脸期盼地看着苏航。

关享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要敢问你和张博还有没有可能,信不信我现在打死你?”

言晓晓最想知道的问题,被关享堵了回去,怯生生地看了关享一眼,小声抽泣。

苏航之前已经尽到了安慰义务,现在必须谈谈现实的问题:“张博已经同意配合你,把房产证上的名字去掉。”

言晓晓止住哭声,瞅着苏航,有些犹豫:“可是……可是……可是有贷款的房子没有办法去名字,我还有一百多万元的房贷……”

“那就把贷款还掉。”苏航含笑,目光温和。

言晓晓傻了,苏航说得简单,那可那是一百多万元啊!

苏航接过关享递来的梳子,帮言晓晓把杂草一样的头发慢慢地梳理整齐。

“我和关享把手里的基金和理财都赎回了,最快周一能到账,一到账我们就转到你卡上,你自己再凑一点,差不多够还贷款了。”

关享冷笑:“言晓晓,为了你,我身家性命都交出来了。你要是还对张博那个人渣念念不忘,这辈子,咱俩就彻底没关系了!”

苏航又从关享手里接过湿巾,仔细地擦掉言晓晓脸上的污渍:“过去的错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我们能做到的,只有让自己将来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钱太多了……”言晓晓缩着肩膀,脑袋低得快从脖子上掉下来,“我不能拿你们的钱……”

“拿?”关享忍不住捏着言晓晓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这钱不是送给你的!是借给你的!你不光要还本金,还要付我们利息!”

关享说得凶神恶煞,但她的那番心意,言晓晓再蠢也能明白。只是她天生笨嘴拙舌,只能通过拼命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苏航拍了拍枕头,让言晓晓乖乖躺好:“事情谈完了,现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苏航帮言晓晓把被子盖好:“我和关享现在很累,你好好睡觉,这样我和关享也能休息,你看好不好?”

言晓晓乖乖把眼睛闭上,苏航先把关享撵了出去,一直守到言晓晓睡安稳了,才从卧室出来。

客厅,关享正窝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苏航给自己倒了杯水,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还不回家?”

“回家?”关享随手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就刚一会儿,我妈给我发了三十多条信息,问我见家长见得怎么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告诉她,李林妈看见我跟看见阶级敌人一样?”

以苏航对关享妈的了解,如果关享说出真相,她妈绝对只会认为问题出在关享身上,进而要求关享改正。至于改正什么、怎么改正,她妈丝毫不会关心,她只会关心如何能让关享以最快的速度嫁人、生孩子。

“我现在回去,估计能盘问我一夜。大到李林他妈说的每一句话,小到我吃饭的时候手有没有扶碗。”关享盘腿坐在沙发上,“所以,我告诉我妈,我同事生病了,我在照顾她,今晚不回家!”

“你妈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关机了!”关享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蹦蹦跳跳去洗漱了。

看着关享进了洗手间,苏航也放下了杯子,几个房间来回打量。关享好奇地从洗手间探出脑袋:“你干什么呢?”

“你帮我参谋下……”

“哟,老苏,还有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啊?”关享顿时来了精神,手持牙刷比画,“你说,参谋啥?”

“这两间卧室,我住哪间比较好?”

关享差点儿把牙膏给吞下去:“怎么,你还想长住?你就这么不放心老言?”

苏航摇了摇头:“我租的房子快到期了。”

苏航在次卧和婴儿房之间摇摆不定:“现在钱全给了言晓晓……”最后她指着朝南的次卧,“就这间吧,下个星期你帮我搬家。”

关享瞅着苏航,虽然对方颐指气使,但声调软绵,语气柔和,一头乌黑长发,配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整个人温婉得像幅画。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着叫人打心眼里舒服的姑娘却被本行同事尊称为“苏一刀”?

苏一刀,杀人不见血,封喉只一刀。关享忍不住在脑海中勾画言晓晓和苏航的未来同居生活,心中默默地为言晓晓点上一根蜡烛。

苏航看到关享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徐徐道:“不想干?”

“不敢!不敢!”关享立刻表明心迹。

苏航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关享,关享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苏航问:“你要不要搬来一起?”

“我一本地人,在家里住得好好的,搬来干什么?”

“住得好好的?”苏航笑容越发温柔,关享后背却一阵发凉,“关老板,不是我说啊,李林妈这事你要是解决不了,你妈绝对不会让你住得好好的。”

关享脑补了一下苏航描述的画面,又是一个寒战。至于苏航的未来同居人言晓晓,则在半梦半醒中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接着又昏沉沉地睡去。她还不知道,她的生活已经在未经她许可的情况下,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言晓晓当年买房是用于结婚,装修是装修好了,但是因为钱不够,除了主卧以外,其他房间基本没有什么家具。

次卧虽然有父母过来探亲居住过,可也只有一张床而已。关享和苏航洗漱完毕,躺到了一起。上次两人睡在一起,还是五年前的新员工培训。

估计是白天累过头了,关享此刻反而没有了睡意,碰了碰身边闭目养神的苏航:“老苏,你睡着没?”

苏航神情淡然,连呼吸声都几乎轻不可闻,却接下了关享的话茬:“说。”

“我们认识五年了?”

“准确地说,是四年十个月零七天。”

“你这个人啊,就是这点不可爱,什么事都这么较真。我这想和你情怀一下,你搞得跟谈工作一样。”关享嘟囔,“干啥都这样,说好听点,叫客观冷静,说难听点叫冷漠。刚认识那会儿,我可烦你这样了。”

“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苏航睁开眼,歪头看着关享,“要说不招人待见,我可比不过你。新员工培训那会儿,至少一半女生对你有看法。”

“不就是因为我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吗……”关享故意把声音拖长,“我和男同学说句话,就是我有企图,我发个微信朋友圈感谢男同学照顾,就说我是心机女。我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长相不正经,就是原罪。”

关享回想当年,心情十分不愉快,那会儿培训没多久,因为食堂排队的问题,她和几个女生吵了起来。当时的她真是四面楚歌,明明是别人插队,却都在指责她不守规矩。

“老苏,别看我嘴凶,当时我可委屈,要不是你,我估计当场就能哭出来。”

就在关享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排在前面的苏航,站出来给她做证说,关享没有插队,反而是指责关享的几个人在插队。然后,苏航拉着关享,让关享去她的位置排队打饭,她则站在关享的位置,一脸冷漠地和插队的几个人对视。

苏航似乎对那件事没什么印象,又闭上眼睛:“我是嫌吵,并不是特意想帮你。”

关享早就习惯了苏航的调调,也不和她争辩:“当时我觉得你超帅,我一定要和你做朋友。”

“所以,你就黏着我不放?”

“我也是为你好,就你那性格,一般人谁受得了?”

对于这种指控,苏航不得不再次睁开眼:“我和言晓晓相处得很好。”

不同于关享的主动黏过来,苏航和言晓晓的友谊,主动一方却是苏航,在众人眼中,苏航很奇怪地照顾着各方面都不出色的言晓晓。关享对此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出于义气,朋友的朋友当然也是朋友,和苏航一起对言晓晓照顾有加。

“话说你是怎么和言晓晓玩一块儿去的?”

“想知道啊?”苏航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关享,“我就不告诉你。”

关享一点儿都没有感到气馁,继续发挥她最大的优点——没脸没皮,对着苏航的后脑勺,唠叨个没完,话题一路从当年新员工培训,到最近娱乐圈哪个小鲜肉最红,最后唠叨到睡着。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苏航和关享被楼下的装修声吵醒,距离每周一的晨会只有一个小时。

周一晨会,即使强悍如关享,冷静如苏航,那也是绝对不敢迟到的!

关享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苏航虽然号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想到罗行长的脸,脖子后面也有些发凉,跟在关享后面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两人收拾好走出卧室,吃惊地看着言晓晓顶着一张水肿的脸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四五样早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关享狐疑地看了看桌子上精致的早餐,又看了看如木头般呆滞的言晓晓:“你做的?”

关享的声音让言晓晓从呆滞状态中惊醒,连声让苏航和关享赶紧吃饭。苏航看了看手表:“来不及了!”

关享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包东西,一边问言晓晓:“不是说好了,你在家休息一天,老苏帮你和老罗请假。”

言晓晓摇了摇头,眼睛看着皮蛋粥,语气难得地坚定:“我不休息,我要上班,我要还你们钱。”

当年新员工培训结束,关享、苏航、言晓晓被分配进同一家支银行。

关享的第一个岗位是大堂经理,工作第一年,被客户投诉一百二十次,平均每个月十次。

顶头上司罗行长虽然爱极了关享文能摆平大爷大妈、武能对战泼妇无赖的专业素养,但是,每个月处理十次投诉实在是吃不消。更何况,当事人丝毫没有尽力做到不被投诉的自觉。每当罗行长想和关经理谈谈服务态度,不超过三句话,关经理的脑袋便要仰成视死如归状,眼神更是悲壮,仿佛即将走上刑场:“我没错!我是坚决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钱随便扣,全行通报批评也无所谓,想让我道歉,没门!”

出于对员工的爱护,更是对自己脆弱心脏的关怀,罗行长主动帮助关经理完成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华丽转身——由大堂经理转岗成为客户经理。

对此,关经理并无异议,只要有钱赚,她从来不挑剔。而罗行长则惊喜地发现,关经理的投诉工单终于由每月十次下降到每月两次,实在是可喜可贺!

苏航的第一个岗位是理财经理,不但业绩优良,积累了一批死忠客户,同时还保持着零投诉的骄人战绩。如果说关享让罗行长又爱又恨,那么苏航则让罗行长感觉到无比骄傲。正当罗行长想把苏航培养成全分行理财经理第一块牌子时,苏航提出了转岗——她想当客户经理。

为了打消苏航的念头,罗行长把苏航叫到办公室,准备了五千字的腹稿给苏航洗脑,然而,面对慷慨激昂的罗行长,苏航只用了一句话,就使罗行长的长篇大论胎死腹中。

苏航说:“如果支行不方便转岗,我会考虑到其他支行转岗。”

诚恳地说,罗行长十分讨厌这种威胁领导的行为,但是,罗行长更讨厌自己心中的第一名带着本行资源跑到其他支行!

思考三分钟后,十分憋屈的罗行长勉强地表示了同意。

苏航礼貌地对领导的支持表达了感谢,字字诚恳,仿佛发自内心,如果不去看她的眼睛的话。

被转岗的关享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十分不解,她对苏航进行了采访。

“你为什么要放弃理财经理这个很有前途的岗位,投身到客户经理这个火坑?”关享举着一个棒棒糖充当麦克风凑到苏航嘴边。

苏航把鬓边的碎发轻轻理到耳后,配合一个十分文艺的笑容:“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关享一脸嫌弃地吐出三个字:“说人话!”

苏航眼神一亮,言简意赅:“经过研究,我发现客户经理收入高、升职快。”

自入行起,唯一岗位没有变化的是言晓晓。五年前是柜员,五年后依然是柜员。在“相夫教子是女人唯一追求”这一“传统美德”的指引下,这五年中,工作方面毫无建树,直接导致她在罗行长眼中近乎透明,属于完全可以忽略的对象。偶尔能让罗行长想起言晓晓来,也是因为她和苏航、关享的那种亲密关系。

罗行长始终没有办法理解:关享、苏航为什么会和言晓晓走得近?或者说,言晓晓怎么会和关享、苏航关系好?

可惜罗行长不会明白,女生间的友谊,有时候类似于爱情,从来没有逻辑可言。就像《白马啸西风》里李文秀的话:“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不喜欢。同理,我喜欢的,管他好不好。”

关享、苏航、言晓晓一行三人夺路狂奔,总算没有迟到。

早上七点五十分,支行营业大厅。

所有客户经理、理财经理、会计柜员身着行服,面对面站成两排,支行最高长官罗行长背着双手昂胸挺肚地站在队伍最前端,视线从每一个员工脸上审视而过。

这是罗行长一周当中最有派头的时刻,也是隔三岔五被客户经理气得跳脚的罗行长,觉得自己还是个行长的时刻。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言晓晓身上,今天的言晓晓比过去任何一天的言晓晓都要难看,脸蛋蜡黄,嘴唇惨白,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枯草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菜市场大妈清爽。

“某些员工,尤其是一线柜面员工,请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请大家记住,我们不但是金融业,我们还肩负着服务业的重任,你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客户看了能心情愉快?”

虽然是不点名批评,但言晓晓自发认领,一副低头认罪的造型。有同事忍不住笑出声,关享立刻给了一个眼色过去,扫得人自觉闭嘴。

关享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罗行长的眼睛。对于关享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罗行长十分不满,言晓晓是太不注意仪容仪表,而她是太注意仪容仪表。

罗行长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当然,注意仪容仪表不是让你上班化浓妆!我知道你长得漂亮,但我们是银行,我们是靠专业吃饭!不是靠脸蛋吃饭!”

关享生平最烦领导这种指着和尚骂秃子的开会方式,正准备举手发言和罗行长讨论一下到底谁是靠脸蛋吃饭,旁边苏航立刻按住了她那只跃跃欲试的手。此时,罗行长的视线停留在苏航身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大家都看看苏航,这才是得体的打扮,你们没事多向她学学!有些人啊,天天和榜样待在一起,是半点好地方没学到!”

伴着关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在众人附和声中,罗行长点明了本次会议的主题:“目前支行正在向分行申报优秀服务网点,请大家务必提高服务质量,避免一切投诉。”会议的最后,罗行长再次重点关注关享,“尤其是你,小关,最近一个月,必须零投诉!不然,本季度奖金你就别想要了!”

关享不服,无奈罗行长斗争经验十分丰富,说完立刻宣布散会,完全不给关享开口的机会。关享正想追到行长办公室理论一番,却被苏航拖回客户经理办公室。

关享争强好胜惯了,哪受得了这委屈,刚要开口抱怨,嘴里被苏航硬塞进一个包子,噎得直翻白眼。

苏航递过去一盒牛奶:“我们来玩一个十分钟不说话的游戏,谁输谁请午饭。”

关享勉强吞下嘴里的包子,越发为自己抱不平:“玩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罗穿一条裤子!”

苏航轻笑一声,也不看她,优雅地将一勺皮蛋瘦肉粥送入口中。

关享卷起袖子,围着苏航绕了一圈,愤愤道:“你脸上抹得少了?我不就唇膏颜色深了点?怎么我就浓妆艳抹,你就清水芙蓉?”

苏航笑意微微一敛,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按掉嘴角的油渍,仿佛不经意道:“因为我长得美。”

“就你那小鼻子小眼睛的?”关享见苏航得意,不屑地撇了撇嘴,“苏经理,你那种长相早就不流行了,现在流行的是我这种标准化、格式化的美!”

“传说中的网红脸,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苏航拿起一包卸妆湿巾扔到关享脸上,“赶紧把唇膏擦了。”

免得关享废话,苏航指着罗行长办公室方向:“第一,姨妈色现在已经不流行了,现在流行的是吃土色;第二,领导喜欢少女色,你就得擦少女色,除非你想放弃你的一季度奖金。”

关享虽然爱极了嘴上这抹完像喝过血的唇膏,但是,不能为了爱和钱过不去,气呼呼地抽出一张湿巾,对着镜子擦嘴。苏航坐在旁边,微垂着头研究才做的美甲。

“老罗今年四十五岁了,这次申报优秀支行如果能成功,就是老罗将来去分行养老的资本。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你上点心,至少这个月,乖一点。”

“乖个屁!”关享低声嘟囔,眼角余光瞟到苏航的脸色,立刻改口,“知道啦!烦死了!”

苏航替关享把领口丝巾理正,方才的严厉仿佛只是幻觉:“李林到现在都没动静?”

关享一口气喝光一盒牛奶,把空盒重重砸进废纸篓:“他‘坟头’信号不好!等我有空了,给他烧纸!”

“这才第一关,”苏航笑着打开电脑,“前途未必光明,道路一定坎坷。今天下班陪你买双好点的鞋……”

关享疑惑地看着苏航,正好奇苏航何时如此温柔体贴,就听苏航爽朗地笑道:“别刚出发就摔死了。”

关享气得说不出话来,苏航将快乐建立在关享的痛苦之上,心情十分愉悦。

不过关享的愤怒并没有持续多久,上午十点,李林的“坟头”恢复信号。比电话更早到的,是野兽派的鲜花以及关享梦寐以求的那双鞋。至少在打开鞋盒的一瞬间,关享觉得昨天的委屈是有意义的。

李林在电话里约关享吃午饭,听声音颇有些忐忑,对于这种态度,关享十分满意,事实证明,李林还是在乎她的,她嫁有钱人的目标还是有实现的可能。

午休时间,关享对着镜子打扮好了,施施然去赴约。临行前,苏航从电脑后抬起头,提醒得意扬扬的关享:“在妈宝面前批评他妈,纯属作死。”

关享盯着新鞋,轻轻吹了声口哨:“你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旋即一笑,妩媚动人,“只要钱给够!”

从昨晚到现在,李林日子不比关享好过,他妈那张嘴除了睡觉就没有停过,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各种明示和暗示:关享不是个好女孩。

李林虽然视母亲为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但是由于这盏灯照死过他十三段恋情。所以,在恋爱对象上,当然,也仅仅在恋爱对象上,李林勉强学会何谓选择性接受信息。

西班牙餐厅内,李林和关享相对而坐。

关享一手托腮,淡淡含笑,其实就算苏航不提醒,冲着脚上的鞋,她也不打算再去纠结昨天的事。

李林细心地用刀叉为关享料理盘中的大明虾,关享的手轻轻划过李林的手背,眼波如丝萦绕在李林身上,主动化解昨晚的尴尬:“你妈挺不容易的。”

如关享所料,这句话直击李林命门。

一直以来,李林都认为关享有些小家子气,没想到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竟然如此识大体。李林忍不住为自己的狭隘忏悔:“关享,我现在更加确定了,你是真的爱我!”

关享很想再说几句漂亮话,只是一想到李林妈的所作所为,搜肠刮肚也编不出来,只好假装羞涩一笑,低头吃东西。

“我妈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关享放下刀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恐怕没什么好事。

果然,李林端起白葡萄酒抿了一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小我就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妈!”他爱怜地看着关享,“关享,你辞职吧,咱们结婚,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你只要照顾好我妈,让她有个舒适的晚年生活就行。”

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边掠过,一声惊雷“咔嚓”一下劈在关享脑门上。她僵硬地看着盘中的大明虾,竭力不让表情出卖自己的内心世界:“你家不是有一个管家、两个园丁、三个司机、四个保姆吗?”

“外人哪有自己家人照顾得好?”李林完全没有注意到关享的情绪波动,尽管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关享娇艳如花的脸蛋上。

李林拉过关享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带着柔情:“我都想好了,从今往后,你每天的生活,就是陪着我妈买衣服,去美容院!”

李林期待关享的欢呼雀跃,而关享嘴角的笑意就快掩藏不住神情里的勉强。

眼见场面就要不可收拾,手机恰好响起,关享借机用力抽回手,从包里翻出手机,原来是苏航,不等苏航开口,她就连珠炮似的吐出一串话:“什么?客户已经到了?好的!我马上回来!”

“不好意思,行长客户提前来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下,有事咱们晚上打电话!”关享在李林脸上留下一个敷衍的吻,拎起包就跑,留下李林一个人在餐厅思考,关享刚才的反应是兴奋过度导致的得意忘形?

苏航致电关享,是想告诉她,她的活她全包了,让她安心和饭票谈人生。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关享已风风火火地冲回办公室。

“他妈不容易是我造成的?”关享不顾脚上那双鞋价值一万八百元,飞起一脚把门踹上,“他发誓要好好照顾他妈下半辈子,结果就要我辞职当保姆?”

苏航微微摇头,除了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外,话都懒得说。

“他妈年轻的时候不容易,是因为他爸满世界找小三。他妈现在不容易,是因为他爸不光找小三,她儿子还是个蠢货。问题是,这是我造成的吗?为什么要我牺牲,去给他妈当保姆?”

“因为你看上她儿子了,要嫁给他。”苏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给关享冲了杯菊花茶去去火气。

“他妈不容易,我妈就容易了?”关享踢开脚上的鞋,光脚站在地上,“他妈还是阔太太呢,我妈只是个国企一线工人,开了几十年机床,年轻的时候,整月整月地上大夜班。我是不是应该让李林辞职照顾我妈?”

关享拍着桌子下结论:“冤有头债有主,谁妈不易谁弥补!别想着打我的主意!”

“关享,很早以前,我就说过……”

关享气呼呼一哼:“很早以前,你就说过,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现在的问题是李林他妈根本没把我当人!我在她眼里就是个负责生孩子的机器,或者说照顾他儿子的保姆!到哪儿谈家庭去?”

关享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力度看得苏航都替她手疼。

“李林这个没脑子的,是无条件地服从他妈,想让他像个男人一样独立思考,基本没可能。老苏,你也不用劝我,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他们母子增进感情的工具。他们互相觉得对方不容易,希望我能代替他们,照顾对方一生一世。”

苏航神色恬然,语气却是微冷:“关享,关于婚姻的基础是什么,我们讨论过,我认为除了物质以外,最重要的是信任以及理解,甚至这两点还排在物质之前。当时你说,有钱就够了。”

苏航看都不看关享一眼:“你和李林之间,表面上看,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实际上,你们这段关系中,至少在你这边,我没有看到爱。我看到的是算计。关享,作为你的姐妹,我必须提醒你,没感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无比漫长复杂的商业合作,如果一开始谈不拢,后续合作问题会更多。”

“谁说结婚一定要有感情?有人结婚是因为一个人待着难受,有人结婚是因为想找个人照顾自己,有人结婚是希望通过婚姻改变社会阶层,至于我结婚……”

关享拎起地上的一只鞋,在苏航面前晃了两下:“就是为了钱!试问我舍得花一万八千元给自己买双鞋吗?”

关享“啪”的一声把鞋子扔到一旁,眼神中带着不甘,恨恨道:“我为钱结婚有错吗?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三是双方自愿。老苏,你有什么理由觉得我的婚姻会有问题?”

“你觉得没有问题吗?”苏航不假思索。

关享一阵疲惫,扶着额头瘫坐在椅子上。苏航心疼她,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我尊重你对婚姻的选择,”苏航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掩去锐利的眼神,“今后我不会用我的个人观念来评价你的情感生活。但是,你还是忽略了一个核心问题:李林家的钱,你一分都拿不到。”

苏航的声音低柔而犀利:“以李林妈的性格,十有八九要和你签婚前协议。基本上,李林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会被划到婚前财产里,和你没什么关系。至于婚后……”苏航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本《婚姻法》,翻到第十七条,“婚后,除了李林的工资、奖金和你有点关系,其他的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关享手忙脚乱地接过苏航手里的法律文本,指着下面一条:“不是还有生产、经营收益吗?李林是他爸公司的股东,每年有几百万元分红!”

苏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相信我,在你们领结婚证之前,李林妈一定会处理好这个问题。”

李林妈的心理,并不难理解,斗了几十年小三的女人,斗起儿媳妇自然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苏航脸上闪过一丝凌厉:“豪车也好,豪宅也好,你通通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你唯一有权的,就是李林每个月几万元的工资。假设你们能够白头到老还好,万一……”

“万一我和他过不下去,我就只能净身出户了!”关享“砰”的一声把书拍在桌子上。

苏航神色淡然:“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我查过李林爸的公司,名下有不少贷款,都追加了李林作为担保人。假设你和李林结婚,我相信每一笔贷款的客户经理,都会很愿意增加一个同行作为担保人,在你没有辞职之前。”

“我可以不答应!”

“到那时候,签不签恐怕由不得你,”苏航沉声道,“你不签就是不爱我,你不签就是不相信我,李林两句话就能把你给逼到墙根。说真的,关享,你的脸皮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厚,你的心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硬。你说结局会怎么样?”

“除了净身出户外,还有可能背一屁股债。”关享冷笑,“李家这不是找媳妇啊,这是打定主意要找一个无薪保姆。”

“这保姆还得会生儿子,”苏航把《婚姻法》扔在关享怀里,“阅读并且理解清楚后,如果你还想嫁给他,我绝对不拦你。”

“我是真爱李林的钱,但是,如果这钱我花不到……”办公室里没外人,关享索性盘腿坐在椅子上,“老苏,我对李林,其实还是有点感情的,就是那个喜欢的程度吧,和我喜欢包、喜欢鞋子差不多。你说要上升到爱,那是夸张了,谁会真爱一个包啊?”

关享停顿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现在看来,嫁给李林,投入太多,产出太少,这买卖不划算!”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婚姻双方,必然是一方获利,一方吃亏;从情感角度来说,必然是一方满足,一方求不得。单纯地用盈利亏损来定义一段婚姻的好坏,关享,你这样不够成熟。”

“我不要成熟,我要钱!”关享任性道,“没钱?我就不干!”

见家长的第二天,为了能够掌握主动权,关享决定先冷一冷李林,苏航提醒她,作要适度,别把人给作跑了。关享表示她向来想得开,从现在起,她就开始留意新的结婚对象,万一李林搞不定,随时有人顶替。

虽然关享的行为有那么一点违背公序良俗,不过作为她的朋友,苏航也不方便进行批判,只能祝福她开心就好。唯一让苏航感慨的是,如果言晓晓能有关享十分之一的洒脱,就绝对不会培养出张博这个白眼狼。

解决完关享的婚姻大事,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言晓晓的房子上。赴宴之前关享就帮言晓晓办完了所有的还款手续,明天给言晓晓出他项权证,拿去房产局解押。中午吃饭的时候,苏航拖着言晓晓和罗行长请假,准备下周一陪言晓晓去房产局办手续。

关享有点担心:“张博不会反悔吧?别到时候装死,就是不去房产局。”

“你回来之前,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要不配合,自然有人去找他全家谈心,另外……”苏航勾了勾手指,让关享靠近,“你猜对了,我找人打听过,张博经他父母介绍,和他父母单位一个刚入职的大学生看对眼了,女方已经对外宣称,十月结婚。”

关享气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又被苏航一把拉回:“你想干什么?你现在别说是去吵去闹,就算是去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言晓晓浪费的时间和感情能回来?经济上的损失能弥补?”

“至少能出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张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急什么!”

苏航和关享正聊着,厅堂方向突然传来高分贝的吵闹声。

由于本支行地处四个大型小区交会处,每天人流量巨大,且大部分客户都是退休老人,所以排队时间长,发生吵闹事件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只是,今天早晨罗行长才发表过高见,要把客户当上帝。这是哪位不开眼的同志顶风作案?

苏航和关享对这位难友深表同情,只是静下心一听,似乎……

关享瞪着眼睛看苏航:“老苏,听声音好像是晓晓……”

一个柜员,哭声能从大厅传到后堂,真相只有一个。关享和苏航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慌乱之中,关享也顾不上去搭配她那双美美的新鞋,直接踩着双布鞋冲出办公室。

大堂里,人声鼎沸如菜市场。关享和苏航硬生生从老先生老太太组成的包围圈中挤出一条路来,杀到案发现场核心区域。

只见,言晓晓保持低头认罪造型,哭声震天。

言晓晓面前是一白发老人,看模样没八十岁也有七十九岁了,正指着言晓晓的鼻子破口大骂,声音高亢激昂:“还钱!”

眼见老人想对言晓晓动手,关享忙挡在言晓晓身前。

“这位大爷,天怪热的,您先消消气,您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干吗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啊?她做得不好,您和她好好说呀,打人可不对啊!”

急得一头热汗的保安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和关享一起护着言晓晓,接受老人暴风骤雨般的咒骂。

营业经理也到了现场,苏航站在一边,听大堂经理结结巴巴地说事情经过。

眼前这位愤怒的老爷子,接到一个诈骗电话,骗子告诉他中了近千万元的大奖,但是要拿到这个奖,必须交三万元的手续费。老爷子激动地想给骗子汇款,无奈不会使用ATM机,只好去柜面办理。

结果当然是老爷子连续被七家银行的大堂经理和柜员拒绝,本行是第八家。

可想而知,被拒绝七次后,面临千万元大奖的损失,老爷子是如何心急如焚,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前面几家银行的大堂经理和保安。

二十分钟前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大堂,后面跟着七八个其他银行的工作人员,心急火燎地和本行大堂经理介绍了事情经过后,他行加本行,十几个人围着老爷子劝他不要给骗子汇款。

老爷子坚决不信,老爷子认为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发财,强行突破包围圈。众人面面相觑,可是冲老爷子这年龄,没人敢动手拦,只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冲到柜台前,把钱塞进了言晓晓所在的那个窗口。

几个人跟在老爷子身后,拼命给言晓晓打手势。说来奇怪,平时动作磨磨叽叽的言晓晓这次动作快得不得了,收下老爷子的钱和身份证,又问老爷子要来骗子的账户。老爷子十分得意,向言晓晓保证,他拿到钱后,会考虑存在本行。

只是老爷子的得意没超过三秒。言晓晓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老爷子办业务,扣下钱、身份证和账号就是为了防止老爷子再去第九家银行。

发现情况不对的老爷子拍着玻璃大骂言晓晓,担心老爷子情绪激动,言晓晓关上电脑,锁好柜子,出了柜台,脑袋一低由着老爷子骂。从头到尾,言晓晓就一句话:“我们已经打110了,警察会联系您家人,等您家人来了,我们就把钱和身份证还给您。”

这句话给了老爷子足够的理由,他哭着喊道:“银行骗钱啊!”

新来几个围观群众,不了解事情真相,纷纷指责言晓晓。很快,罗行长也被惊动了,来到大堂,和营业经理一起,把老爷子劝进贵宾室,先行安抚。

关享和苏航把言晓晓领进客户经理办公室,一个递纸巾,一个递热水。

言晓晓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杯子里:“对不起,我又做错事情了。”

关享听得张口结舌,苏航倒是有些明白言晓晓的逻辑:“你是怕老爷子被骗,所以才把东西扣下来的。虽然程序不合规,但是目的是好的。”

“我每次都想把事情做好,但是每次只会把事情弄糟,”回想刚才厅堂里的兵荒马乱,言晓晓眼圈又红了,“我又给大家惹麻烦了。”

有些人,做错事,时刻往外推;有些人,恰好相反,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总担心给别人惹麻烦。苏航看着言晓晓,也不劝了,让言晓晓先冷静下。

正在这时候,办公室门被用力推开,言晓晓的顶头上司——营业经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找你半天了,赶紧和我去贵宾室!”

关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着?还没完了啊?”

苏航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老爷子的儿子来了,”营业经理示意言晓晓赶紧和她走,“要见言晓晓。”

关享把站起来的言晓晓又按下去,她先凑到营业经理身边:“言晓晓做的可是好事,虽然程序上不合规,可保护了人民财产安全,客户可以不领情,行里可得护着员工!”

关享的身高给对方带来不小的压力,营业经理心里有些打鼓,嘴上却不好服软:“违规就是违规,哪有那么多理由?”

关享大怒,营业经理拉着言晓晓扭头就走。关享想跟过去,被苏航牢牢拉住:“老实待着,别过去添乱。”

关享争辩:“就言晓晓那性格,你不过去你能放心?”

苏航心里焦灼,表情却是淡然:“她说的也没错,违规就是违规。我们去不去,结果都一样,在这儿等吧。”

言晓晓跟着营业经理走进贵宾室,尽管已经做好了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准备,心里还是怕得要死,一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来自老爷子家人的千恩万谢以及来自警察的高度赞扬。

按道理,这时候言晓晓应该谦虚地接受表扬,同时表示自己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是来自营业经理和行长的培养教育。但是,言晓晓之所以是言晓晓,就注定了即使是在这个时刻,她除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无其他想法和动作。

周二,分行高度肯定了言晓晓的警惕性,对她的见义勇为进行了全行通报表扬。

周三,老大爷的儿子送来锦旗。

周四,辖区里派出所送来证书和奖金,表彰言晓晓在打击电信犯罪中做出的贡献。

直到这时,言晓晓才敢相信她真的做了一件好事。不但没做错,还做对了。工作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她没听别人的指导,就把事情做对了。

看着放在客户经理办公室的鲜花和锦旗,苏航若有所思,上个月分行给了支行一个转岗名额,同意支行从会计柜员、大堂经理、理财经理中挑选一个人转到客户经理团队。借着这个契机,苏航觉得有必要和罗行长谈一谈,推荐一下合适的人选。

行长室内,罗行长听到苏航的建议,第一反应是站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谁?你再说一遍?你想要谁?”

苏航坐在罗行长对面,背挺得笔直,用一贯的淡然向罗行长宣布,他没有听错。

“言晓晓当客户经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罗行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坐在柜台里连话都说不清楚,你还指望她出去谈客户?”

“我觉得她可以。”苏航点头,“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罗行长作为苏航的老领导,十分了解苏航的个性,这位下属,说好听点,是外柔内刚,说难听点,属驴子的,标准的撞死在南墙也不回头。苏航今天能来找他开这个口,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这次的提议实在是异想天开!

罗行长试图换个角度打消苏航的念头:“小苏,你的理想是好的,但你也得考虑实际问题,就算我同意言晓晓转岗,她也撑不过考核期。存款指标、贷款任务,你觉得三个月内她能完成多少?别说给支行创收,她都没法养活自己!”

罗行长侃侃而谈,苏航波澜不惊:“我和关享商量过了,我们一人先分百分之三十的业绩给她,确保她能暂时养活自己。”

苏航笑容谦和,言语中却是不容辩驳的坚决:“罗行,言晓晓确实不优秀,但是我和关享都相信,她不比别人差。罗行,请您给她个机会吧。”

苏航回到客户经理办公室时,关享正四处找地方挂锦旗,言晓晓绞着手指看关享忙活,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

苏航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开门见山:“你差不多收拾一下,分行的调令下周一就到。”

言晓晓以为说的是关享,大惊失色:“关享要走?”

苏航摇头:“是你,晓晓。你准备一下,下周一起,你从柜员转岗到客户经理。”

言晓晓花了一分钟才明白苏航的意思,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变成受惊吓后的惨白。她连连往后退去,一直退到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关享受的惊吓不比言晓晓少,她拿着锦旗从椅子上跳下来,连珠炮似的向苏航发问:“你说什么?”

“言晓晓不是一直想当客户经理吗?”苏航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轻描淡写地道,“刚好行里有一个名额,我就向老罗推荐晓晓,老罗同意了。”

关享扔下锦旗,拥过苏航肩头,一脸喜色:“干得漂亮!”

言晓晓却急得快哭出来:“我是想当客户经理……可是……可是……我不行的……我几斤几两你们知道的……我真的不行……”

“你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这事由不得你。”苏航目光温和,言语中却没有一丝温情,“就凭你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还清我和关享的钱?你只有当客户经理努力赚钱这一条路可走。”

言晓晓还想挣扎,然而午休时间结束,她只能涨红着一张脸回到柜面。

关享对着苏航挤眉弄眼:“你怎么让老罗同意的?老罗心里可早有人选了。”

“我是客户经理团队负责人,这事当然得参考我的意见。不过……”苏航的脸上浮出一丝歉意,“为了说服老罗,没经你同意,我让你分百分之三十的业绩给言晓晓,帮她熬过考核期。”

“我和你,谁跟谁啊,有啥不好意思的?”关享挥挥手,“只要能帮言晓晓重新做人,别说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都行!我看见她这副窝囊样就来气!”

苏航和关享一边商量言晓晓的工作安排,一边处理手头工作。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苏航没什么安排,关享冷处理李林,自然也没有活动,两人商量了一下,提议在言晓晓家里聚餐,庆祝言晓晓转岗。

言晓晓工作不行,厨艺却是一绝,姐妹帮了自己那么大忙,想吃自己做的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一下班,三人就来到单位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

超市内,关享踩着一万八千元的鞋子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苏航一脸悠闲,偶尔对关享抱过来的一堆东西挑挑拣拣,或者指挥关享取她看上的东西。言晓晓跟在两人身后,耷拉着脑袋,像是刚刚被人放在火上烤过。

“好好的周末,你能不能不要哭丧个脸?”关享鄙夷地撇撇嘴。言晓晓飞快地瞅了关享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喃喃地说:“我真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你怎么还在磨叽这事儿?”关享恨恨地啐了一口,“言晓晓,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

“不会可以学。”苏航站在冰柜前,考虑要不要带一盒冰淇淋回去。

“我学不会……”言晓晓声音带着哭腔。

苏航拿起一盒冰淇淋放到关享推着的购物车里。言晓晓虽然全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说服苏航放弃,可还是下意识地换了一盒。根据她的心算,同样牌子同样口味的冰淇淋,她换的这种包装更划算。

“那就学会为止,”苏航看着言晓晓的一番动作,嘴角含笑,“我看你能行。”

“我不行的……我超级笨……”

“你笨?你笨在哪儿?”关享拿起一盒酸奶扔进购物车,“支行就有你同学,你什么情况大家不知道?你大学四年,门门功课全优,本来可以保研的,非为了张博出来工作。你是活生生为了谈恋爱把自己谈成了个猪脑子!”

言晓晓低着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顺手把关享拿的酸奶放回冰柜,这种口味的酸奶,另外一个牌子在打折,价格能便宜一半。

关享大约也觉得自己说得狠了,语气和缓了一些:“现在没恋爱让你谈了,麻烦你智商上一下线。客户经理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需要多少脑子?我还不信了,凭你的智商,还当不了一个客户经理?”

苏航点头附和:“你看关享,她都能当。”

关享连声称是,几句话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苏航面前,鼻子差点儿气歪掉:“老苏,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航指了指水产区的海鲜,打发关享过去挑选,过了好一会儿,才貌似漫不经心地道:“今儿下午,有其他支行的客户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咨询消费贷款的事情。她问我,为什么你不在本行做,要跑到其他支行做。”

言晓晓一愣,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传到苏航耳中,一阵面红耳赤。

苏航知道言晓晓的性格,表情越发温柔:“她说你要装修,想拿房子抵押,贷一百万元。我看你不是想装修,你是想贷一百万元还我和关享的钱,对吧?”

苏航握着言晓晓的手:“晓晓,有一笔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算清楚,你现在一年收入到手十万块,一百万块贷款,利息是六万块,剩下的四万块,你还要还被张博刷爆的信用卡,你是准备靠光合作用活下去吗?”

言晓晓低头不语,苏航缓缓道:“好吧,就算你能不吃不喝,你贷款本金是要还的。你打算拿什么还呢?还像当年买房一样,让你父母卖套房子?晓晓,你家当初就两套房,再卖只能卖你父母住的那套了。”

“我……”言晓晓不知该如何应答,抬起已经蓄满泪的眼看着苏航,“我不想欠你们那么多钱……”

“那你就努力赚钱。”苏航神情一凛,眼中有锋芒聚起,“你自愿也好,算我逼你也好,下周一上午八点半,请你准时来客户经理办公室报到。” +ViU/aWxo4TDIVmG75WpXyZK3sJnkcQfJCncmmHHnhw2GCVc95NBfpQxAqxK7t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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