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太帅,也是愁。
子都看着急吼吼踢开房门的公子吕,再听说箕山嬴氏就在厅堂,整个人都懵了,有一种自己像市场上的牲畜一样,被尹铮卖了的感觉。
“父亲,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嬴氏闹起来!等再过三日,君上出发去雒阳,再议不迟!”
好在,婚娶都凭父母之命,有公子吕去应付足矣,暂时不用子都出面。为了让嬴氏来新郑的消息隐瞒下去,公子吕更是大方将人安置在上卿府中,只说开春朝见,琐事繁忙,过了三日再安排,也不怕嬴氏起疑心。
子都着急收拾仪表,准备去司门抹去嬴氏入城的消息,再去找尹铮商议。
城门主事,司徒属下司门,负责登记入城时间及所持符节。入城的人,还要司马属下的军士协查,避免歹人入城。户籍制度之严,只要入城而过,就能追查行踪。
昨天得知了子都和嬴氏婚约的消息,姬足便求到了边父府上。嬴氏来得快,还因为边父私下责令军士放行。又是暗中相护,又是好马驱乘,将原本两日的路程,又缩短了一日。嬴氏甚至格外庆幸路遇好人,一路顺遂,根本想不到已经入了姬足的圈套。
嬴氏从东门而入,还没到上卿府,边父已得了消息,直接把消息送进了东城的虎贲府……
姬足不仅加快了嬴氏入城的时间,还临时下令准备两只活鹿,等着找子都的麻烦。为了以防万一,姬足鹿皮已经备好了。当然,活的,才更吸引眼球,也更能达到效果。
活鹿不好抓,郑邴手下的人动不得,只有边父执掌司马,手下军士才多。就这,也忙活了一夜,紧赶慢赶,才在黎明时将鹿送进了城。
得到嬴氏的消息,姬足穿着世子命服去逛早市,亲自为子都挑选贺礼。庶民能着丝绸,却不能在服饰上修纹采章。姬足一身行头,又是刺云绣龙,又是组坠玉冠,让人猜出了他公族的身份,引得市场里的人频频侧目。
买鹿的时候,姬足价都没还,还打赏了一贝与那卖鹿的“庶民”,说是这鹿抓得恰到好处,让他沾沾上卿府的喜气。子都名气大,立即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多少女子暗暗抹泪,为这国民老公将要娶亲而叹息。男子则多是好奇,想知道弱冠之年的“第一公子”,娶了哪家娇娇。
不只如此,
姬足在东里掀了风浪,还带着祝聃,牵着两只公鹿,从东到西,一路招摇过市。带着两个大汉,一人身上挂个小鼓敲着,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嬴氏刚在上卿府住下,子都还没收拾好,姬足已经送礼来了。
还在门口台阶下,姬足就嚷嚷:“恭喜公孙阏喜得良缘,祭足特地来贺!”
什么来贺,催命还差不多。
公子吕恨得咬牙切齿,姬足穿着世子命服,便是以一国储君的身份来访,他又不得不出府来迎,为此,还开了正门。
“世子大驾光临,某有失远迎,里面请!”
公子吕伸手相邀,姬足却巍然不动,还立在原地。
姬足揖礼道:“上卿大人,不知嬴氏可安顿好了?一国来使入住驿站,是有礼节的。祭足正巧要进宫,商议嫡长公子的伤势。上卿若不好出面,就由祭足代劳向君上谏言可好?”
公子吕住的是官署,耳目众多,门口一番闹腾,嬴氏已经入住了上卿府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城门有记录,公子吕再笨也知道消息传开了,不能否认。但姬足咬定是一国来使,分明暗指秦嬴。
公子吕不得不解释:“世子,天下嬴姓之多,并非都是秦国。”
姬足故作惊讶道:“非公族,居然还敢冠以嬴姓……上卿莫不是被人骗了婚吧?”
公子吕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嬴氏刚入住,他不认这桩婚事,嬴氏势必会在城中闹腾。他若认了,就必得娶。一时间,骑虎难下。
姬足建议:“上卿大人,不若将那人请出来,祭足帮你甄别可好?”
“不劳费心!”
“哦,还好。”姬足拍拍胸口,“我还以为,这礼送不出去了呢。这两只公鹿,是祭足一番心意,事出仓促,贺礼不周,还请上卿收下,待娶亲时一定补足。”
公子吕巴不得没见过姬足,更不屑他送礼,看到两只畜生就想起家里还有麻烦,气不打一处来。
偏这时,祝聃突然懵懂道:“世子,下聘之礼用鹿皮,但两只皆是雄鹿,会不会不妥啊?”说罢,还故意指了指鹿角,生怕别人不知道鹿是雄的一般。
这当然都是姬足事先吩咐好的,祝聃身份在那摆着,又没入朝为官,这时候拿来激怒公子吕再合适不过。下聘一雄一雌最合适,两只都是雄性,也就无法延续血脉。对礼节寓意十分看重的世族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偏姬足还一本正经解释:“开春,是牲畜繁殖的时节,本世子不能坏了繁衍生息的大事。”姬足扭头问,“祖宗规矩,上卿,此事情有可原,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不介意才有鬼了,公子吕气姬足拿子都和牲畜做比,恨不得活刮了姬足,但面上还要保持笑容,以至于看起来格外狰狞。
“呵呵。”公子吕干笑了两声,实在说不出不介意的敷衍之词来,只道,“世子还要进宫,某就不留你了,择日必向世子讨教!”
“不敢当,祭足告辞。”
公子吕刚松了口气。
姬足跨出一步,又收住脚步,问:“上卿当真不用我顺道向君上谏言?还是说,上卿也要去宫中,不如,你我同行?”
“不用!”
姬足格外好心:“上卿莫被人诳了……”
“某心中有数!”
“听说是箕山嬴氏,箕山好歹也是嬴氏起源之祖庭,有人想冒充也有可能,此事还是去箕山细究为好。上卿身份尊贵,是君上的亲兄弟,别被人误了,害君上去成周惹了秦嬴讥笑。”
公子吕刚想好反驳之言,姬足已经抬脚走出了两三步,闲庭漫步而去。只剩两只公鹿,留在原地瑟瑟发抖。公子吕打落的牙齿只能合血吞回肚里,脸色气得铁青,还要把鹿牵回府里。心中之憋屈,前所未有。
公子吕接连下令:“关门!今日不见客!”
“诺。”
“此事概不能议,无论是谁,敢张嘴的,就绑了丢去乱葬岗喂狗!”
“诺。”
“把来客那院子看牢了!”
公子吕怕嬴氏得知了消息,来找他试探心意。但姬足敲鼓的动静太大,嬴氏不可能不知。嬴氏想出来问个究竟,没想到,连院门都不出不来,才知道是被软禁了。
这下,嬴氏不干了。聘书是你公子吕下的,推迟不谈婚事也就算了,现在连以礼相待也不肯,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家?嫌弃我家门第低,你别下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