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流言大家都听了，也明白，这是君夫人和窹生之间彻底撕破了脸。医师们各怀心思退了出去，出门时，还不约而同向姬足寒暄问好，想试探姬足的打算。
“嫡长公子，就劳世子照顾了。”
“不敢不敢。”
姬足哪是那么容易松口的，笑着拱手相送。众人探不出口风，只好怏怏出了门，回首虎贲府，整个人轻飘飘的，脚不点地似的。他们已经选择了站队，以为万事大吉，突然一夜之间，优势荡然无存，没人不为自己今后的前途担忧。
姬足看向窹生，意味深长道：“我没解释缘由，你就照做，不怕我坑害了你？”
“人手贵金，而不在多。这些人忠心却不足，还需要考验，此时机会正好。”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窹生从小就聪慧，姬足所作所为，根本瞒不过窹生的双眼。两人当真不分伯仲，很让姬足有志同道合之感。
姬足依旧不松口，笑道：“既然你知道他们忠心不足，出门之后，难免有倒戈之徒。若是你装病的消息传出去，怕是又要掀起风浪。如今你声名日下，再爆出这消息来，简直雪上加霜。”
“再难，还能比我当日被贬出宫，两袖清风，只顶了个姓，来得更坏么？”窹生坦然，“我信你。”
“可你没有想过，我这次是真的无法，否则也动用不到这些不可控的人。”
“但是你例来箭无虚发，又想得这般清楚，退路是早就预备好了，你不用骗我。”
姬足站起身来，长叹：“这次一退，后路凶险。你可想好了，这事关乎你的未来，你就不准备点手段，任我一人忙活？”
“我原本觉得这消息没什么用，不过我觉得，大概可以令你歇口气，争取足够的时间，以便进一步打算。”窹生苦笑道，“尹铮威胁叔父，给箕山嬴氏下了聘书。”
子都要娶箕山嬴氏，姬足还真吓了一跳。他本来想乍一乍窹生，让窹生也出个主意。他确实有后招，也确实像窹生所说，他缺时间。
“确实没什么用，只能压得住一时。”姬足怪异的看了窹生一眼，无语道，“都火烧眉毛了，你可真能忍。”
“事关公族丑闻，又关乎公孙阏的终身大事，我有些犹豫……你，不会怪我吧？”
“你啊，时而聪明，时而糊涂。”姬足长叹一声，“你做得没错，顾虑得也没错。可是你没想到，尹铮既然敢威胁，那聘书早都送出城了，事情也已定下。你说不说，他公孙阏啊～”姬足突然觉得这种相亲相仇的戏码十分好笑，“呵，我没猜错，是你被送出城那天的事吧？一来一回，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公孙阏是逃不了的。”
窹生也明白过来，羞得一脸通红：“是我想岔了。请祭兄见谅。”
“准备一下吧，接下来这几天，是最难熬的。”
姬足拍了拍窹生的肩，以示安慰。
既然知道了子都的丑事，姬足就不可能不动手脚。作为被牵连的他，对武姜还以颜色，绝不打算手软。
窹生的孝悌之道，仅关乎国内，是内部矛盾。这时候，明知道秦卫联合，在抗衡晋郑，上卿公子娶嬴氏，无疑将矛盾提高到了叛国的新高度。可以预料到，会在朝堂掀起多大的波澜。作为坚决支持公子段上位的子都，出了这等丑事，对公子段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公子段现在动不得，朝堂也不能因为立嗣而产生纷争，最好的，当然是让大家都重回起跑线。当然，这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后还是会回到立嗣这个根源结缔上。
姬足先给边父送了信，再进宫面见郑武公，都在为这最后一步打算。
郑武公问：“晋候病重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是。”
“那宫外的事你预备如何？”
姬足老实道：“此事无解。”
“你太让寡人失望。寡人将窹生托付于你，不是让你从中周全的。”
“世上安得双全法？君上既要顾及夫妻情分，又要保全世子。祭足这把刀再锋利，也难在君上的坚盾上扎进去。”姬足又道，“况且，祭足拥立窹生没错，乱了朝堂不敢。束手束脚而为，和包着皮鞘去砍人，有什么区别呢？君上真是太难为人了。”
几句话，将郑武公说得哑口无言。
他真要处置武姜，便会想办法，他好歹是天朝大司徒，真计较起来，也并非无计可施。他顾念着夫妻情分，甚至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也许，还对武姜心存侥幸，总觉得为人母的，对儿子不至于那么狠。事实证明，他错了。因为那则预言，武姜已经疯了。
郑武公意味深长道：“你居然也有束手无策的一天。”不知说的是姬足，还是说的是自己。
“臣非无所不能，是人皆有弱点。”
“你说得对，是人皆有弱点。所以，寡人不喜这个不孝不悌的名声，连累寡人的儿子。未来的郑国国君，不能有名声上的弱点，你可明白了？”
姬足不慌不忙离座跪下：“亲生母亲现身说法，更甚世间一切真相。就算现在让君夫人改口，窹生的声望也回不来。事已成定局，君上，恕臣无能。”
半响，终于听得郑武公开口：“若寡人非要你去做呢？”
“臣负责揭开真相，君上下令废后，上卿府受到牵连。上卿统领百官，波及门下无数。官职空缺，明堂动荡。时值春季朝见，君上人在雒阳，国内却在争权夺官，又或者大夫们忙于御下。就算处置了尹铮，国内也是漏洞百出。为了郑国基业，窹生都不在乎，都能忍。君上为父，却更贵为国君，就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吗？”
姬足言语中，又悄无声息点出了窹生的大义，让郑武公对窹生更加心存愧疚，也更属意，窹生非世子人选莫属。他思前想后，决定化繁为简，只抓要点。不管国内如何闹腾，去雒阳请封，是郑武公带人去，其实人选也就还是郑武公说了算。只要郑武公心属窹生一天，窹生便还有机会。
郑武公闷了一瞬，提醒道：“你想祭国百年无忧，寡人的三个儿子，只有窹生能帮你做到。”
“臣明白。”姬足问，“君上预备何时启程？”
郑武公没答话。
姬足又道：“臣需要时间。”
“你的时间不多。今日三月十一，往年至少预备半月。到了雒阳之后，还有诸侯间的日常交际。朝见天王，少则三五日，多则七日更甚。除却路上时间，最迟十五日，寡人必要动身。”
忠孝比天大。
只有四天，想扳回败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