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段最见不得姬足和窹生亲近,一直觉得是姬足故意挑拨他和窹生的兄弟情谊,要让窹生害他性命。
公子段大喝:“就你,敢和兄长相提并论!若不是你在背后指使,兄长不会疏远了母亲和我!”
姬足见公子段上钩,笑得更加灿烂:“谁听到我撺掇窹生了?”
“不是你还有谁!”
“所以,窹生过没受伤,君夫人被囚禁,便是我从中动了手脚,陷害了人?”
眼见姬足就要把公子段套进去,子都急了:“祭足,公子段善孝,没你那么多心眼,休要蛊惑人,给人挖坑下套。你为自己洗脱罪责,非要拉上窹生做什么?”
“公孙阏的意思是,窹生也是个至善至孝之人,容不得旁人构陷。本世子说得可对?”
姬足主动洗清了窹生的罪责,郑武公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看姬足也更加顺眼了。
群臣想提立嗣的机会,再次被姬足打断,恨姬足恨得咬牙切齿。
子都气得脸色发青,偏这时候再说窹生不是,已经晚了。让人跪在明堂,无非就是要让郑武公释放武姜,也是为公子段立嗣做准备。现下,夺嫡之争被放到了明面上。窹生的名声被挽回,此后行事会更小心谨慎。要再找机会,难。
尹铮再次出头道:“祭足,事情未查清一日,窹生都有嫌疑。不能只顺着道理,不顾念事实。行事未有章法,便失了偏颇,还是不要过早下定结论。”
姬足明白,熬了一夜,郑武公的耐心几乎已到尽头,必须尽快处理了这事。
姬足戏谑道:“尔等口口声声说君夫人被人构陷,只因为窹生并未身受重伤。我若说是我护着窹生未受难,便是我栽赃了君夫人。我若说,我没护住窹生,便是我护卫不利,失察之过也是免不了的。反正,背后下毒手的人没罪,有罪的都是我姬足。你们都有理,个个比我官职高,个个比我年纪大。栽赃陷害,欺凌打压,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忠肝义胆的话就不要说了,羞得人脸红。”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偏偏姬足穿着天王亲册的世子命服,无人敢动。
于是个个开始向郑武公喊冤叫屈。
郑武公听了一晚上,早就不耐烦了,招呼在外面候着的郑邴:“去,再找!”
窹生不在了,去哪里找?
众人心中一凛,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郑武公早一步将窹生藏了起来,刚刚都是在陪着他们演戏?
立即有几个年纪大的,就想好了退路:“君上,我等忠心为国,被一个质子凌辱至此。君父若听信小人之言,臣等只能以死明志啊!”
郑武公怒目相向:“去吧!拖着你一家老小、全族上下都去!好让先君看看,领着郑国封地食禄的臣子,是不是真心为国,有没有别的心思!若先君不托梦来为尔等洗冤,三日之后,尔等骨骸就敛在恭房之下,遗臭万年。便也不算冤了尔等,怪寡人薄情!”
几个想以死相逼的老臣,对这招威逼利诱驾轻就熟,以前不知用过多少次,次次奏效。却没想这次,郑武公半点情面也不给,顿时骑虎难下,起也不是,跪也不是,思及自己老脸,就想装晕。
郑武公喝道:“跪好!不是你们想来跪的吗?朝见的礼仪都不懂了,岂非贩夫走卒!”
这就是国君了,真要发起怒来,没人拦得住。
姬足见事情已经定下,没了自己的事,便缩了缩脖子,坐回原地继续装懵。
不一会儿,郑邴便急匆匆回来。
“臣不负君上厚望,在授印台发现了公子。公子跪了一夜,已晕倒在授印台下。现下,还在殿外侯旨……”
郑武公眸光一闪,问:“在授印台?”
“回君上,天黑之后,授印台下无灯火,加之公子一袭深色衣裳,已晕厥在地,是以臣等找了一宿,都无人发现。臣刚刚找医师看过,公子是寒露入体,劳累过度,并无大碍。公子不肯回府修复,似乎有话要说。请君上示下,是否传召?”
“恩。”
得郑武公首肯,窹生便在医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窹生一个不稳跌在地上,却顾不得衣裳凌乱,只摆好了姿势,气息恹恹,煞白着脸道:“儿子感念先君桓公,以区区七乘四十徒,开创基业。在三千诸侯中,让我等儿孙能有一席容身之处,承袭之所。时至不过百载,窹生为孙辈,却不能承其遗志之一二,任人拿捏诟病,实感羞愧。”
“昔日,君父护天王东迁,令国祚运化不绝,免除犬戎之祸,树下勋业。天王授印,是百家莫有的殊荣。天王恩泽犹存,我为君父之嫡长子,悠悠日下,却不思进取,愧对君父。”
“君父从小教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睦,是家运昌盛之相。大臣明法,小臣廉洁,官职有序,君臣相戒,是国运昌盛之相。如今,因窹生一人受难,令君父担忧,母亲蒙冤,兄弟离心,令群臣齐跪明堂,令坊间传闻不歇,都是儿子不孝。儿子自愿面壁授印台下,祈求郑国昌盛,万世不衰,请君父恩准。”
窹生一袭长篇大论,没言及武姜半点罪过,也没言及群臣半点罪过,无论哪一方,都留了足够的颜面,令人刮目相看。对比公子段的愤愤不平,手段高下立判。
郑武公道:“跪了一夜,去歇着吧。”
窹生固执道:“儿子既安然无恙,往事便不用再追究。恳请君父,让母亲出宫来,阖家团圆,也全了儿子孝道。”
公子段也赶紧叩拜:“请君父免了母亲责罚吧!”
原繁无奈一拜:“君父,请让儿子们面见母亲,以全孝道。”
群臣心中有悔,就这样的公子段,要和窹生争世子之位,简直是辱没了郑武公的智商。任何一个英明的君主,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但这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被子都诳进来了,再退已经来不及。还好,君夫人被放出来,一心支持公子段继位,日后还有机会。
群臣齐齐道:“请君上开恩。”
就连姬足也开了口。
郑武公不再固执己见,只说:“解禁吧。”
密纳还想细问,见郑武公一个眼刀子丢来,便明白了。郑武公只让放人,却没让人去修门,小寝门户落魄,一时半会儿是免不了了。
一夜的闹戏,似乎就要不清不楚的收场,窹生被害的事就要一笔抹过。
被连累一夜没睡的郑武公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