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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跪都跪下去了，胁迫了郑武公，想起身，没那么容易。
整件事情，因窹生遇害而起。郑武公和姬足为了让窹生和武姜离心，借由公子吕和尹铮想保命的心思，将罪责全部推到了武姜身上。当然，就算武姜只是给窹生下了迷药，谋害嫡子的罪过，也一样坐实了，禁足的惩罚不算重。
武姜被圈禁在小寝，公子段去找窹生帮衬。窹生不应，知道事情有变，立即追进宫来，求见郑武公，表示愿意释放武姜。
窹生的求情，出乎了郑武公的意料。郑武公暗示窹生自己想办法，决绝这次危机，他觉得，窹生是听懂了的。
这个时候，原繁打了头阵，姬足都穿着命服出动了，窹生自然不会在府里干坐着等。郑武公配合着姬足演戏，特别指定郑邴往虎贲府寻人。他想不到，姬足早就吩咐过郑邴，不到天亮，找不到人。
现下，姬足只要尽心尽力拖着时间就行。
姬足闲话道：“君上，臣听闻一则传言，不知和诸位朝见，是否有关。”
“恩？”
“听说，公子段为了救母亲于危难，磕坏了额头，磕晕在君上跟前，仁德忠孝，堪称万民表率。”
郑武公问：“他忠贤孝达，寡人呢？”
智尽能索，连老婆的怨情都无法查清，受人蒙蔽的男人，自然是落不到好名声的。
姬足点了火，却不说话了，埋头乖顺得很。
群臣无不愤然，你丫的放了火，还浇了油，怡然自得看众人受训，于心何忍……
郑武公一声暴喝，拍了玉案：“说！你们进宫来，就是为了说寡人智尽能索，受人蒙蔽，是吗？”
眨眼间，只是跪跪，身体上受点折磨的小事，就变成了要砍头的大事。
有人惶恐道：“君上，公子段忠贤孝达，然，然原清则流清，公子段之品德，原之君上啊！”
“是啊是啊，公子段的所作所为，都是君上一脉相承。”
……
郑武公脸色一沉，根本不想掩饰。
姬足忍俊不禁。没拍到马屁，根本拍到马蹄上。公子段顽劣跋扈，外人不知，郑武公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吗？
侮辱，赤果果对郑武公的侮辱。
果然，
郑武公大怒：“闭嘴！不会说人话，就跪直咯！没人想听你说！”
朝臣顿时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不知道什么事触了郑武公的逆鳞。当老子的，不就喜欢人夸儿子么？
姬足还不嫌乱，又煽风点火道：“君上，立嫡立长，是祖制传承，立国之根本，不能轻易更改。公子段就算品德端正，也不能为君。以德配天是一说，自古良臣也俱是贤德之辈，岂不正好。”
特么！群臣之觉得周遭万马奔腾，完全找不到容身之处了。没错，姬足说的，都是他们想说的，准备说的。但这些话从姬足嘴里说出来，全都变了味道！这是不要人活啊！
子都和尹铮隔得近，都看到了对方鬓角的细汗，那亮若白昼的灯光照得两人晕乎乎的。
不争不行，此时不争，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尹铮急道：“祭国世子，立嗣非儿戏之言，请慎重！”
子都急道：“祭足，你和窹生关系好。如今窹生还没来，你还是留些力气，等会儿好帮衬他。”也不用太卖力了。
这两人一领头，明堂顿时喧哗起来。
有人着急定罪：“祭国小世子，这是郑国的事，外臣不要轻易参言，否则有祸乱朝纲的嫌疑。”
有人着急澄清：“我等确是欣赏公子段，却未言及立嗣，祭足你不要曲解原意！”
……
零零种种，各执一词，热闹得很。
好半天，众人见得郑武公脸色不善，又才偃旗息鼓，气息恹恹跪了回去。
郑武公斜了姬足一眼，眼中尽是怪罪之意。
姬足小嘴一嘟，又开了口：“哎，你们之前不是已经递了奏章么，觉得公子段可以承袭，何必遮遮掩掩呢。还劳烦尹铮一一去请，多麻烦啊～”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姬足扒下，群臣脸色骤变。
没错，在跪的，几乎都是上过谏言的……
众人明白，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姬足恨上尹铮，尹铮也在和姬足对抗，拉他们做了筏子！
才安静下来的朝堂上，昏昏欲睡的朝臣们醒了神，个个杀气纵横。姬足悠然坐在一旁，似乎莫名其妙，就占据了上风。
再让姬足开口，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但要想让姬足闭嘴，可难啊，穿着世子命服，连郑武公都要礼让三分，他们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子都明白，此时再不开口谏言立嗣，等郑武公金口玉言，一切就成了定局。姬足，好得很，三言两语将他所有的准备，都打乱了。
子都道：“君上，公子段忠孝之德，确实和公子窹生的品性，形成了对比。市井皆知，这是毋庸置疑的。”
有子都给出信号，众人立即明白了缘由。当然，也有打定主意作壁上观不参合的，但那些之前上过折子，被点了名的人，却一点退路也没有。
“君上，窹生构陷生母，是否确有其事，请彻查。”
“自古以德配天，孝道乃为人之本，窹生虽为嫡子，却不顾血脉亲情，实难担此重任，请君上慎重思量。”
“臣附议，君上三思，请立仁德之君！”
“君上，世族承袭，国祚延续，都是血脉相承。连母亲和弟弟都不认的人，根本不配为君。哪怕君上降罪，臣也要谏言，请立公子段为世子！”
“我等皆以为，窹生德行不配，君上，请立公子段为世子！”
……
朝堂就像沸了的水，郑武公几次开口制止，都无济于事，气得瞪了姬足好几眼。姬足摸了摸鼻子，装作视而不见，一扭头，却对上了子都异常平静的眸子。
姬足微滞，心想，看来不止是窹生和原繁成长了，这坐不住的愣头青也转了性子。自古小人不可怕，假君子真小人，才是祸害。像子都这种出身高贵，又心肠歹毒，品性不端的人，一旦隐藏起来，绝对会成为强大的对手。
他很想对子都出手，可是，子都是公子吕的儿子。郑武公为了稳定国祚，绝对不会允许他对付子都的。所以，以后得当心了。
吵吵闹闹，始终没个结果。群臣再能耍嘴皮子，决定者郑武公没开口，也无济于事。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郑邴来报：“君上！”
“人呢？”郑武公问。
郑邴偷瞄了姬足，嘴角一别，苦涩道：“嫡长公子不见了！臣府中上下，连恭房和墙角都翻过了，没人……”郑邴为自己辩解道，自由发挥得出色，“臣，臣下晌得知群臣进宫，就匆匆赶来宫中，未回府一趟。府中上下，都在忙乎禁宫事情，有了疏漏……无，无人知晓公子何时出了门啊！”
正说到窹生德行这么关键的问题时，眼见就要争出胜负，又被打断了。
众人已欲哭无泪：窹生，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