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现下，能在宫中担任官职的，多半是世家庶子，其次才是奴隶。冯氏送进宫当差的，显然不止公子段身边的内竖。血脉相承，同气连枝，家主冯叔下令，冯氏上下一概遵守。得了公子段的命令，通过冯氏自家的渠道，消息很快出了宫。
尹铮收到消息后，再三思量，觉得这是个扳倒窹生的好机会。为君者以德配天，是祖训。一个人德行不够，又怎么能成为储君呢？只要让窹生坐实了罪名，立嗣就没窹生什么事了。
尹铮借子都的名头，找来五个家主商议。毕竟，这几家都坚定不移站在公子段这边，将姬足和窹生这群人都得罪死了，早已没了退路，想不卖力，也不行。
尹铮将想法一说，冯氏和索氏立即表示支持。就算其他三人还有犹豫，想按兵不动。但就这两家人，一样能在坊间散播谣言，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三家人也脱不了干系。反对无效，五家人只好执行尹铮的命令，尽力将事情闹大。
来宇并不担心，私下悄悄给姬足传了讯，表面还是照做。
姬足进宫后没多久，新郑城中，谣言四起。
准备工作做好了，还需要最后一步。
坊间的庶民和奴隶，自然不比世家和朝臣来得好用。也只有世家联合起来，才能逼着郑武公下命令。
所以，在谣言流传中，尹铮也没闲着。
尹铮升了官儿，手下人却不如以前好用。人员调至肆师，几乎是几方共用，做事有无数人盯着，受了钳制，束手束脚的。再说，他新官上任，位置还没坐稳。想来想去，只有去找总领百官的上卿公子吕。
公子吕得到消息，让下人将尹铮带去前厅等候，自己却折去了子都的书房中。自从出了事，子都接连几天都没出门了。
子都上前规矩行礼，态度恭敬。
公子吕负手走到案前，提起竹简扫了一眼：“在看《太公》？”
“回父亲的话，是。”
子都从来持才自傲，什么时候这般恭敬过。
公子吕有些意外：“转性了？”
子都跪在地上，认真道：“父亲几次教诲，儿子不思反省，自觉羞愧。儿子与人不及，只能努力修正其身，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不敢再肇祸，惹父亲担忧。”
公子吕随意坐在案前，问：“看出什么来？”
“儿子谋略不足，不然也不会让尹铮和祭足钻了空子，害父亲痛失典司宗祐之重任。所以，得太公阴符之谋，便熟读之。”
“不足在哪？”
“谋之基础，在忍。忍不足，便坏谋，再好的计策也不顶用。儿子锋芒毕露，只其一便犯了大忌，无论其他。”
这样的子都，倒叫公子吕的心又悬了起来。
公子吕说：“六年前，你与祭足起了争执，气他害你坠马，戳掌与你，害你失了颜面。而后几次刁难，你均没有占上风。祭足谋智过人，称臣之后，君上更是委以重任。你不服气，发愤图强，立志要将他踩在脚下。那时，你也是如此，不声不响，埋头苦读。美名是得了，行事却越发无所忌惮，反而参合进立嗣的风波中。为父，实难信你。”
“儿子受尹铮蒙蔽，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做事也不加思量。不察人心，失势是咎由自取。说来惭愧，我只想到，只要郑国不倒，父亲便是上卿。我仗着公孙身份，亦能得大夫职位。”子都顿了顿，语气更阴沉，“我未念及君臣之别。国尤在，上卿却不一定是父亲，也可以是旁人。我是上卿府的公子，我的一言一行，和上卿府门楣荣耀，息息相关。”
子都叩首，匍在地上，诚恳道：“儿子知错，请父亲责罚。”
公子吕终于等来了子都的悔悟，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只问：“你还是要争？”
“无功而爵，无德而贵，儿子不耻，亦想效仿先君桓公，开创一番基业。况且，有的事，一旦做了，是回不了头的。”
公子吕缓步上前，将子都扶起，叹道：“为父护你，纵容你，早已愧对君上信任，无颜面对先君先妣。为父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够了。”公子吕帮子都整着衣襟，淡淡道，“你是为父唯一的儿子，又有什么办法呢？为父不能参合立嗣，就以这把老骨头，为你留着后路。”
有他这条命在，就算子都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子都欣喜道：“父亲同意了？”
“你心中有数就行。去吧，尹铮在前厅。”
子都应声往外走。
公子吕身后一拦，道：“尹铮……”
公子吕突然收声，他已经对不起郑武公的信任，不能再祸害了国家。尹铮的身份现在不能戳破，万一子都还是往常一般冲动，打草惊蛇，郑国也危险了。没了郑国，上卿府也就荡然无存。他咽了口唾沫，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再次咽进肚里。
“尹铮心胸狭隘，为人狠辣，非良善之辈，更不会顾念旧情，你心中要有数。承袭是你，受苦也是你。你自己的路，自己拿主意。为父还是那句话，别忘了，你身后，是整个上卿府。为父糟糠不厌，却不想与犬马同食。”
子都施施然走进前厅时，尹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几日未见公孙，公孙风采依旧。”
子都却未让尹铮起身，而是直接去上位坐下，随口道：“风采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人牲畜一般买卖，还不知能不能人货两清呢。”
“公子和小人见外了。小人之所以听从君夫人安排，也是为了更好的辅佐公子。她以权柄要挟，再加之联姻确实对公子有利，小人才敢冒险而为。再说，弑杀之事太过凶险，小人不敢将公子牵扯其中，是怕连累了上卿府。小人是情非得已，请公子明察！”
子都故作惊讶，拍案道：“怎么？你攀上了君夫人？”
尹铮微怔，子都不是该怪他出卖了上卿府，擅自动用子都从上卿府派给他的军士么？难道公子吕没告知子都详情？尹铮不得不重新考量，子都在公子吕心中的分量。
子都气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你逼得家父下聘于嬴氏，左右我的婚事。我还以为仅此而已！没想到，你居然敢勾结外人害我上卿府！难怪父亲不愿理我，原来都是你这混账害的！”
尹铮回过神来，子都最好面子，是气他威胁公子吕下聘书。现下聘书已经送出城了，他得让子都顺了这口气才行。
“小人岂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