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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驾阻止：“君上，现下发丧，是为不妥。臣建议，秘而不宣。”
“子封。”郑武公点了公子吕的名。
公子吕斟酌道：“臣也认为，隐而不发，是上策。现下诸侯即将朝见天王，是定一年大计的时候，天朝局势恐有变动。嫡长子，关乎宗庙社稷。嫡次子年岁尚幼，还不知事。这时候发丧，恐怕……不妥。”
“也就是说，孤的儿子死了，孤还要忍着，笑兮兮的，连丧服都不能穿，锦衣玉环去雒阳？”
不管郑武公如何愤怒，眼下的情形，就是不容他将窹生去世的消息说出来。
立嗣的当口，任何风波都会掀起巨浪。郑武公和武姜齐齐出宫这样的大事，立即就被暗中观察着动静的世家知道了。事有轻重缓急，再有尹铮从中推波助澜，窹生去世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了出去。
新郑哗然，整个城市都在为窹生的遇害瑟瑟发抖。
下晌，新郑只进不出，城中乱了起来。到处都是锵锵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响，到处都是稽查嫌疑人等的军士。所有人都不能出门，连司市也没开市。
新郑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气氛中。
姬足正在为风扬包扎胳膊。
风扬八字胡抖着，唠叨着：“世子，你这招太狠了。郑武公见到那七零八落的尸首，能反应得过来么？不会一怒之下，找你问罪吧？”
姬足淡淡道：“我若失败，会进宫谢罪的。这是当初约定过的，他再愤怒，也应该想得起来。”默了一瞬，又问，“活的？我看那血都新鲜着，伤口也很新。”
风扬对姬足刮目相看，尸体那般模样，一般人都不敢睁眼。世子还能注意到伤口，简直观察入微了。
风扬答：“前些日子接回来后，一直用参片吊着口气。今早窹生进宫，按照约定，就绝了汤药。那孩子没出一刻就咽了气，正好赶上用场。”
姬足怀疑的看了风扬一眼，手中不停。为了大计，夺人性命的人太多了。为奴者本就可怜，他做不出那种枉顾人命的事。
风扬斩钉截铁道：“世子，真是咽了气才拖去北郊的。我们用了纱布测了鼻息，也找医师看过脉，还用你教的法子验了。一路上用被子裹着，保着温，就这样，臣还怕露了破绽，用那些刺客的血浇过一次。”
姬足满意的看着自己包扎的伤口，问：“可安顿好他的家人？”
“自然是早安顿好了的，一家七口全脱了奴籍，应该已在管县住下了。”
姬足嘴角抽了抽：“有必要做成那种啊？”他看到尸体的时候，差点就吐了。
“世子，你以为我想啊？”风扬苦着脸道，“那孩子太瘦了，除了身上有点肉，四肢太久不动，萎缩得只剩皮包骨，那脸和身上的皮肉差别，掩不住啊，留着一眼就能认出来。不弄得惨烈些，会让人抓了把柄。也幸而是从小体弱干不了活儿，没被风吹日晒，死了后，肤色上也看不出来。能为嫡长子替死，不得全尸，也得了厚葬，是福荫庇佑。”
姬足叹了口气，这实是无奈之举。
那日武姜构陷窹生谋逆，他估计武姜忍不住要出手。武姜一旦动手，尹铮这个细作一定会钻空子。尹铮不同子都和武姜，是个能算计的小人。他怕尹铮出杀招，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找了个半死不活的替身来，以防万一，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姬足问：“他呢？”
“已经安置了。”风扬犹豫了一瞬，“情绪不高，估计吓得不轻。”
姬足皱了眉头。
风扬才又道：“臣去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还不能动，被从马车里拖到地上，嘴角都磕出了血。那些人还确认了他就是窹生，才下的死手。他不能动，刀尖就擦着他的鼻尖划过，他整个一直都没眨眼。臣差点没赶上，这一刀，也是那时候挨的。若不是兄弟们帮衬，这条胳膊也要废了。”
风扬说得轻巧，伤口却深可见骨，起码也得休养两月。可见当时情况之危急，绝非轻描淡写而已。
姬足问：“他如何说？”
“就道了句谢，啥也没说，神情木讷得很。世子还是去看看？”
“不急，这事还没完。等会儿，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窹生去世，已经盖棺定论的时候，一条风声从东城传了出来，讲得事无巨细，头头是道。本还提心吊胆的人们，相互走街串巷，告知喜讯。
“你知道吗？嫡长公子还活着。”
“怎么可能，听说，都被大卸八块了。那尸首血肉模糊，惨得很啊，被野狗叼走了，死无全尸呢。你以为，是能与帝争神的刑天啊？”
“真的，我刚听隔壁王家小儿说的。”
“假的吧，你听城中这阵仗，蟋蟀都不敢鸣了。”
“骗你作甚，你要知道，王家那口子的二姑妈的表侄子，在司空属下当差，嫡长公子他是见过的，不能认错。”
“当真？”
“假不了哇，听说城门口的铜头儿也说了，是见着公子从东门回来的。”
……
诸如此类。
嫡长子安好，关乎国祚长久，庶民渴望安宁，自然欢喜。
众说纷纭，当然也有不信的，但窹生还活着的消息，总算传了出去。
一直关注着城中动静的尹铮有些坐不住了，找来荥阳的四个世家家主商议。
尹铮问：“窹生遇害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诸位可有头绪？”
来宇笑道：“我几个比工坊坊主职位高不了多少，都宗人，你亲近上卿，可得了消息？上卿有何指示啊？”
索池等都是老油条，立即附和。
尹铮道：“上卿属意公子段，众所周知，还用我说么？”
这是何意？属意归属意，又没得吩咐，他们连面见国君的机会都难有，还能参合让郑武公下令立嗣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
邲杰问：“都宗人，此话何解，我等愚钝啊，还请明示。”
“眼下，是公子段承袭的大好时候，只要能定下乾坤，不愁未来抱负无法施展。”
索池眼前一亮，问：“可，万一‘那位’还活着，我等如何为上卿尽忠呢？”
“还是索家主通事理啊。”尹铮笑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是真是假，不就在诸位一念之间吗？”
四人恍然大悟，又胆战心惊。也就是说，就算窹生没有死，也要让窹生死了。杀嫡长子，和弑君的罪名差不多！别说诛三族，郑武公那么强势的国君，诛你九族都不在话下，找死不带这么蠢的。
尹铮又道：“朝时，大计已成。现下无风不起浪，有小人作乱，我等，该为君上尽忠啊！”
四人又齐齐一愣，遂而明白过来。干掉窹生，为公子段荡清前途的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意思明显，实则尹铮什么都没说。就算传了出去，也不能拿到尹铮半分把柄。
现下，尹铮说朝时大计已成。也就是说，窹生已经薨了，公子段还没承袭。有尽忠做掩护，正是表功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冯氏激动道：“传出还没死消息的人，就是我们的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