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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驾得到中军传讯，顿时心惊肉跳。
武姜怎么敢对郑武公说窹生要谋逆的话，但凡郑武公有一丁点不满，窹生都再无翻身的机会。等罪名坐实，贬为庶民，就真的无缘世子之位了。
当初，收到晋文侯病重的消息，郑武公放出风声要立嗣，他和边父两人去姬足府邸喝茶，各得了中军虎士的五个名额，一直不敢动用。这下不得已，立即找人求证，得知前因后果，以及窹生在中军校练，确有其事。
泄驾在家惶惶不安，等了两日，见郑武公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心中更加肯定，郑武公是维护窹生的。既然郑武公立场鲜明，他再不做出点什么，就显得被动了。此事牵扯中军，虎士不归边父管，但中军还到底隶属司马旗下。
泄驾急急拜访边父，也遇到边父急吼吼的想出门，两人在路上遇个正着。
泄驾笑：“相请不如偶遇，某厚颜，去御寇家吃杯茶可否？”
边父立即撩开车帘，邀请泄驾同乘。泄驾支了自己的车驾，让驭夫在街上兜圈子，约好一个时辰后，去司马府里接人。
泄驾上了边父的车，两人咬起了耳朵来。
边父问：“中军消息，堵父可听闻？”
“不瞒御寇，此番，我正是来寻你商议此事的。”
边父小声道：“君上令敝人教授学刀的事，堵父可还记得？”
泄驾颔首：“冬狩时，猎豹伤人。君上对二位公子明罚暗赏，实则是让公子和祭足亲近。正好祝氏嫡孙要学刀，便让御寇去教。说起来……是六年前的事了。”
边父又道：“不错！前段时间，庶长公子任典祀。第二日，窹生就来了中军。我想着，几个人都住在一处，想来是祝聃相邀，也没在意。”
泄驾意外道：“擅自入中军，可是大罪！”
“旁人不晓得，学刀后，君上同意几人来中军校练的指令，一直没有撤回，祝氏嫡孙时常来串门。中军都是君上的人，君上没吭声，我如何回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几天，一直如此。我发觉不妥，大前今早，便支了郑邴去探口风。”
边父说到此处，还小心撩了帘子往外张望，又才用更低的声音道：“窹生说，他赖在中军不走了，要同吃同住，可把郑邴吓得不轻。刚用了法子回绝，下晌就传了消息来，说君夫人去君上面前告状。你说，我能怎么办？”
泄驾叹道：“是祸躲不过啊。”
边父也一筹莫展。
马车摇了一会儿，回了府。两人遣退众人，关在书房，商量起对策来。
边父苦道：“这立嗣当口，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胆战心惊呐。我等了两日，想看君上如何反应，结果君上硬是没作声。看来，是属意窹生承袭的，堵父以为如何？”
“我也有同感。”泄驾闷头缓缓呡了一口茶水，斟酌道，“御寇现下预备如何？”
边父不置可否，而是挑眉询问：“你属意窹生？”
两人都是长久跟在郑武公身边的肱骨之臣，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不用讲话挑明，倒像是打哑语。边父这一反问，泄驾只笑着无奈摇了摇头，放下茶杯。
“哎！”泄驾长叹，“我是被祭足那只小狐狸算计了！”
“他能算计你？”边父意外，立嗣才开始呢，祭足就把他们都算计了，以后可怎么了得？
“不怕你笑吧。当日君上招我入宫，是想立公子段承袭的。我劝君上不急，窹生还需历练，不然就是拔苗助长。君上去姬足府邸看望窹生，是我提醒的。我当时，并没觉得君上会出宫，就算出宫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哪知道，君上去了之后，会给窹生那么多赏赐。这事我脱不了干系，你说，万一这事被戳穿，旁人一定以为是我去讨的封赏。我不支持窹生，还能支持谁？”
泄驾没有明说，边父也不是蠢人。
边父表情怪异道：“是祭足出的主意，让你去和君上说那些话的？”
泄驾苦笑，缄口不言。毕竟，他经姬足提醒，没立即参合进立嗣，得了郑武公给儿子御寇许诺的好处，为儿子谋了前途，再多说，就暴露了。
边父问：“祭足先一步去找了你，然后君上才找你入宫的？”
泄驾翻了个白眼，还是拉不下脸来点头。
边父就像看到了同病相怜的人，霎时笑开了：“怕是当日窹生进宫，也是祭足支去的。窹生前脚出府，他后脚就来找你。连窹生在君上面前作何表示，君上如何想，都是算计清楚了的。不然怎么就找了你，没找子封和我呢？”
泄驾没好气道：“他把窹生支去中军，不也让你脱不了干系。大家都被算计了，彼此彼此吧。”
“先君桓公在世，你我就在朝为臣。君上是你我一步步辅佐上位的，当年君上承袭时，不也是这般境遇，计较这个做什么。反正是君上属意的，我们照办就是。”
泄驾听得最后一句，灵光一闪，自言自语念了一句，“君上属意”，骤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君上是故意将消息传出来，给我们知道的？那子封那边……”
边父一愣，也回过神来：“子封一直按捺不动，但子都却没少蹦跶啊！他是支持公子段的吧？那些谏言立嗣的册子，不都是子都去四处奔走活动的？”
两人对视，顿时不寒而立，异口同声道：“窹生有难！”
有人要对窹生不利，郑武公悄无声息将谋逆的消息传出来，是要两人私下保护窹生？
这个害人精到底是谁？
武姜？公子吕？子都？尹铮……
不管是谁，新郑都将面临一场血洗啊！
若是武姜，则牵扯到申国，后宫有变，贸然处置了武姜，怕会引来申国讨要公道；
若是上卿公子吕，则牵扯到朝堂，前段时间谏言的世族公卿，一个都跑不了；
若是尹铮，则敌我未明，只能肯定是细作作乱，怕是牵扯更深……
反正，其中一方有动静，尹铮绝对会趁机浑水摸鱼！
郑国的局势，什么时候竟便得这样凶险了？
泄驾下意识想到姬足，站起来就往外走，急道：“不行，去找那小狐狸问问，他那天下晌，到底和君上说了什么……”
边父赶紧拦住泄驾：“不行！你不能去。”又将泄驾拉到榻上坐下，“君上不下旨意，就是因为牵扯复杂。恐怕现在姬足的府邸周围，到处都是耳目，此事还需细细斟酌。君上子嗣不丰，必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对对，我这是忙中出乱。御寇，你说得对，敌在暗，我在明……”泄驾拍了大腿，道，“我们私下处理，造出外松内紧之相，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
两个老头私下合计了一番，决定隔日趁祝聃去中军时，将信带给姬足，让姬足也开始做准备。君上、姬足加之两人，四方联合之下，力求保全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