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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足笑：“所以，别人做不到的事，我祭足也一定做不到。”语气只有不服。
“血脉尊卑，世族承袭，井田制度，这些都是立国之本。公候之国，哪怕朝贡都嫌肉痛，你动了诸侯的根本，没人会放过你。宣王、幽王，无一不是因此落了名声，还命丧黄泉。”
所以，你一个百乘之国的世子，又拿什么和诸侯叫板？
郑武公说的话，姬足明白，也不得不承认。
手中茶水冷却，入口苦涩，凉到了心里。
郑武公又道：“祭国周边都是强国，且不说祭国无从下手，只说你找到了突破口想征伐，没有粮，没有兵，没有时间，那什么去争。争霸这事，单凭算计，不足成事。不进则退，所以寡人说你做不到。”
“郑公所言极是。”
“说了前途，再说眼下。祭国若不和我郑国结盟，定鼎之后，难逃兵伐。你来结盟，寡人是欢迎的。”郑武公倾身，从姬足手中拿过茶杯，又掺了热茶，递到姬足手中，才道，“你和子都斗，和尹铮斗，寡人都没有意见。”
唯独不能算计他三个宝贝儿子。
姬足无奈道：“郑公一国之君，琐事繁杂，若不是我身边的人出了事，也不敢劳烦公子们出面。”
言下之意，你不动我，我自然也不会动你的儿子。
话语机锋间，郑武公又习惯性操起玉如意摩挲，好笑道：“寡人将差事给了你，你想拖寡人下水，还是会找上寡人的公子们。”
“个人立场，不敢苟同。”
“那这结盟，结得难了。”郑武公幽幽道，“寡人那三个儿子太小，经不得你折腾。”
硬得也来了，好话也说尽了，还是谈不拢，就只剩兵戎相见。
空气骤然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姬足再饮一杯，动作极慢。
半响，
郑武公决定道：“寡人赐你为管县封人。”
“管县，是祭国和郑国的交界，我能动的手脚太多了。”姬足拒绝。
郑武公故作不知，继续道，“一，你去管县任职，风扬协理。二，你留在郐都，管县着属下去办，一季去打理一次。反正封人有二人，管县的职位也缺了很久了。”郑武公大方道，“寡人可是把命门都交给你了。管氏、尹氏，你想怎么折腾都行，寡人绝不过问，也绝不多给你派任何差事。”
姬足名表，因为三个儿子拉拢失败，郑武公直接用二选一的办法，让他称臣。由此换来的，是今后在郑国生活的太平，再也不会有提议擒王这等凶险的差事，凭他的谋算，其它各方的为难，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但要因此认为郑武公交出命门，那就太天真了。掌管祭国封界，只要祭国对郑国有所图谋，郑武公立即就能拿他问罪。毕竟，他是臣子，和仅仅为一国质子的地位大不相同。
同时，他在管县，更可促进两国贸易和联合。郑国优待商人，物品都是祭国稀缺之物，促进郑国发展。长此以往，祭国势必更依赖郑国，潜移默化中，不费一兵一卒，郑武公便能将祭国收入囊中。
不愧是天朝大司徒，管户部的官，玩儿什么贸易差，算得贼溜。
好高超的算计！
郑武公今天软硬皆施，耐心已到极致。
而且，不用郑武公说，姬足就知道，若是选择了去管县任职，安姬他是带不走的。留安姬一个人在郐都为人质，姬足怎么舍得。
估摸着姬足考虑得差不多了，郑武公问：“如何？”
“臣，领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姬足根本没有退路。
郑武公揶揄：“得祭足这一‘臣’字，寡人颇费周折。”
“君上言重。”
郑武公笑：“好了，寡人也知道你不想待在宫中。正月里，‘视祲’进行安定居宅的事时，寡人就已着人兴建改造。宫墙东侧有一处宅院，早几日物什都已齐备，找太卜算个吉时入宅即可。”
“诺。”
姬足没有谢恩，只淡淡应下，郑武公看破不点破，又道：“七岁不同席，公主虚岁已满，不适合和外男同室。就记在寡人名下，你自决定管县事宜，放心吧。”
姬足猛得抬起头来，没想到，他退而求其次，妹妹还是被郑武公扣在宫中。同样是公主，却因郑武公的地位不同，做郑国的公主，显然比祭国公主更有身份。如此说来，他姬足还应该感恩戴德。
理由如此冠冕堂皇，时机又拿捏在他称臣之后，他一时竟找不到说词反驳。
没等姬足发表意见……
“祭足，寡人是你的君上，风扬是你的属下。风扬要去晋国迎亲，寡人自然不能不问。虽说两家早有婚约，但到底蹉跎了这些年，恐怕梁氏有异议。前几日，寡人已备下厚礼。你去查查礼单，免得那河东梁氏借口推脱，坏了喜事。”
姬足明白，他不答应安姬留在宫中，郑武公是不会放风扬了。
姬足最后争取道：“舍妹年幼，留她一人，长久不见我，恐怕给君夫人添麻烦。”
“无妨，寡人许你随时入宫。这令牌，你拿着。”
事情已定，称了臣，就不能回头了。
姬足将风扬从大牢接了出来，催促风扬赶去晋国下聘，并没有透露自己和郑武公之间的交易。再等姬足回到宫中小院，安姬已经被武姜接走了，就连生活寝具也一并搬了过去。
先前，武姜想为儿子拉拢姬足，接近安姬。没想到姬足察觉之后，先利用孵蛋的事忽悠住安姬，又利用校练学刀的事做筏子，让武姜始终得不到机会。这次，武姜得了郑武公的指示，拿捏住安姬，自然明白如何应对。
姬足推脱道：“多谢君夫人关照，舍妹年纪小，难免顽皮，不敢在宫中叨扰。君上已经赐下府邸，臣，来接舍妹回家。”
武姜是当母亲的人，在这种事情上拿乔十分擅长，“祭足何必谦虚呢，公主太懂事了，小君很想有这样的女儿呢。”武姜抚着安姬的小脑袋，和蔼道，“要不是公主年满七岁，怕还得不到机会，是要等许久了。世子看，更难得的，是安儿也和我亲近。”
“安儿，不可胡闹！”
安姬对姬足眨眼道：“阿哥，我没有胡闹，我就住在宫中，你有机会，就多来看我啊。”
“君夫人事务繁忙，安儿听话！”
“不嘛，阿哥和祝兄都是男子，我一个女孩子，男女有别，不方便。我和君夫人住在一起，君夫人会关照我的。”安姬摇了摇武姜的胳膊，“是吧，君夫人？”
姬足想，安姬一向维护他，坚持不肯跟他回家，一定是武姜对安姬说了什么。姬足不能立即撕破脸皮，只好眼睁睁看安姬被安置在小寝中。
姬足情绪低沉，保全了祭国，却保不住风扬。保住了风扬，却保不住安姬。
一桩桩事，明明都按照姬足的预料发展，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可谓万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