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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适时按住祝聃，将公子段抢了下来，放到地上。公子段又往前冲，要找祝聃拼命。
风扬喝道：“公子段！嫌刚刚被举得不够高吗？”
公子段立即想起风扬八尺身高，上次被风扬提在手中，比落在祝聃手中吓人多了，缩回窹生身边，嘴上还叫嚷着：“我回宫，让阿媪把你们都杀了！”
祝聃气得指着窹生骂道：“你自己的弟弟自己管不好，某就要帮你收拾了！”
这次，谁说都不好使，非得打烂公子段的屁股不可！
“祝聃，走了，回家吃肉。”
姬足突然揽了祝聃肩膀往外走，祝聃对窹生冷哼一声，总算作罢。
窹生明白，他维护地底，把姬足得罪了。父亲知道他想和姬足亲近，明罚暗赏，给了中军校练的机会。他若做不到，寻常校练，就会变成真罚。身体上的折磨倒是其次，让姬足离了心，让两国生了嫌隙，再让父亲降罪……想到这里，窹生打了个战栗。母亲已经对他不喜，再没了父亲的看重，他还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窹生急道：“世子，舍弟无心……”
“这动作要练七日，不急于一时。本世子先回宫了，三位自便。”
姬足没给窹生好脸色，牵着安姬往外走。窹生愣在原地，只觉得天昏地暗，周身最后一丝温度也被北风带走了。
公子段还不停哭闹：“阿哥，你怎么能不帮我，我哪里错了！我要请阿媪评理！”
……
似乎，只要和公子段凑到一起，总能发生点不愉快的事。姬足想，以后得离这个两岁的娃远些，再折腾一次，他都忍不住想对公子段下黑手了。自古慈母多败儿，这熊孩子，就是武姜溺爱出来的祸害！
姬足想，他本想借着校练的名义接近窹生和原繁，但决不容许人拿他的妹妹做试探。他姬足的妹妹，名声内在，无一不好，不是旁人能诽谤的。暂时拿着这些上蹿下跳的人没办法，就躲着一些好了。
回宫的路上，
姬足对安姬道：“以后莫来校场了，等祝兄学了回来教你，免得又遇到那个不知趣的，惹得一身骚。郑国都他们说了算，万一传点不好的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安姬在郑国接连遇到祸事，隐约察觉是有人利用她去拿哥哥软肋，懂事的点点头。
祝聃急道：“世子，你不学刀了？”
“边父说了，得力气大的才适合学。我这小身板，学那也没用，有叔扬一人教授，足矣。”
祝聃沮丧道：“世子不去，我也不去了。”
“何必总扯到我呢，祝兄想，你在中军学刀，回来还可以跟着叔扬学功夫，两全其美。”祝聃还想反驳，姬足安慰道，“行了，叔扬跟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祝氏一直没派人来供你使唤，回头我拨两个给你。”
“那公子段呢？”
姬足轻蔑道：“两岁，比门槛高不了多少，你就当跨进门一样跨过就是了。人，总不能和门槛计较。”
祝聃瞪眼：“就这么算了？”
“你忘了尹铮？他算计公子段不懂事来找麻烦，听说两条腿差点就废了，半身不遂，一年都走不利索。郑公赏罚分明，这几次无论谁来找麻烦，也算给了交代的。你要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凭白连累自己，不划算。”
公子段耍横的事，对姬足影响不大。但对窹生来说，却好似灭顶之灾。
出了这事，公子段闹着要回宫找武姜主持公道，窹生和原繁也没了继续训练的心思。公子段一路嘤嘤哭着，到了小寝，已经双眼通红，气都喘不匀了。
早有人先一步将校场的事汇报给武姜听，武姜认定公子段受了欺负。
此时，公子段每抽泣一声，就像抽在武姜的心坎上。
武姜心痛的摸着公子段的头，对窹生责骂道：“每次出去，你就能惹得你阿弟哭一场。你和那孽障两个人，都能让段儿受了欺负！你到底有没想过他是你血亲弟弟！”
公子段打向安姬的两棍子，用了全身的力气，窹生的手臂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窹生委屈道：“阿弟拉着祭国公主玩，公主不肯，才摔了的……”
武姜怒道：“她一个小国公主，有什么资格推我的儿子？你护不住段儿，那孽障也护不住么！我看你就是听了那孽障的话，存了心的！”武姜语调一声高过一声，“我以往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你天天跟那孽障一起，已经忘了血脉亲疏，嫡庶尊卑了，是不是！”
“阿媪，这事，和阿哥没有关系……”
阿哥和兄长，都是一个意思，却能窥见亲疏。原繁，是武姜心中的一根刺。
“闭嘴！”武姜打断窹生的话，“你无视段儿受委屈就罢了，竟然还和那孽障一起欺负段儿。你这个阿哥，当得好啊！”
窹生又想起姬足的话来，做事要忠于自己的心，不卑不亢。他似乎有些明了，为什么姬足说他跪了也没有用了，因为武姜根本不听他的。在武姜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窹生鼓起勇气，扬起小脑袋，对武姜一字一句道：“阿媪，做事不能不讲道理。”
武姜瞪大眼，没想到窹生竟然还敢顶撞她，一时不敢相信。怀里，公子段还在继续抽泣，听窹生说安姬没错，嚎得更凶，想不到因为他的话，让自己哥哥受了斥责。公子段的眼泪已流不出两滴，脸涨得通红，嘴唇也憋出了乌紫。武姜急忙拍着背脊，替他顺气。
公子段断断续续道：“阿媪，他，他们……呜呜，都欺负，我！阿，阿哥……也不帮我！呜呜，他们，还打我！”
武姜怒气更甚，因为公子段抓得紧，没法腾出手来对着窹生动手，只能喝道：“滚！”
“阿媪……我……”窹生还想解释。
武姜再次打断窹生的话：“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但凡你念着半分血脉情分，怎会坐视不理旁人欺负你弟弟！祭足是怎么护着他妹妹的？你好的不学，把那些排除异己的手段都捡了个遍，小小年纪，竟想扼杀你亲弟弟，心思如此歹毒！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窹生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武姜。他已经在尽力维护公子段了，哪怕公子段无理取闹，他也拉下脸皮，去圆公子段的愿。以前托原繁去求小鸡，今天恳请姬足同乘……桩桩件件，竟抵不过公子段几滴眼泪。
上次公子段抓得他手臂破了皮，这次，他帮安姬挡了公子段两棍子，手臂都还肿着。可是，母亲只听公子段一句话，便认定他对公子段不好，甚至还诬陷他想害公子段。
窹生一肚子苦水翻腾，眼中霎时蓄满泪光。
武姜再次喝道：“滚出去！”
窹生踉跄了起来，呆呆往外走。他不明白，同样都是儿子，怎么就公子段才能得武姜疼爱，他却每次都要受委屈呢？人与人，当真不同么？
公子段闹过一阵，被武姜安抚住，还是开开心心去找窹生说话，校场的事已经忘了。但窹生心里，却五味杂陈。面上不说，行为和言语间，却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这事被郑武公知道，先去安慰了窹生一番。后又借着晚上同塌而眠的机会，旁敲侧击点拨。
“夫人，段儿两岁了，明日便让太傅来开蒙可好？”
这明明就是决定，不是商议。
武姜散着头发，侧身直视郑武公，微愣道：“段儿才两岁，也太早了些。”
郑武公平躺在榻上，一手枕头，笑：“我掘突的儿子，岂是泛泛之辈。两岁，也非寻常孩童可比啊。”
“两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算言行失当，也情有可原。再说了，四五岁开蒙已经算早了，两岁就学御射，恐怕伤身啊！”
言行失当……
枉顾人性命，对象还是一国公主，岂是“言行失当”四个字可以概括？
郑武公挑眉看武姜。
武姜不明所以，斟酌一瞬，又补充道：“我怀段儿的时候，恰逢陈国国君去世，又有鄋瞒伐宋，在长丘开战。长丘和殷商旧都嚣（开封）一河之隔，君上夜不能寐，我也没少担惊受怕。段儿身子骨弱，就是胎里带出的。我这做母亲的，难免多看顾一些。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郑武公拍拍武姜，将她的头按在肩上，叹道：“也不是不让你看顾了，只是让太傅多指点些。开蒙早，是好事啊，证明吾儿以后大有可为。”
武姜搂着郑武公的脖子，嗔怪道：“真不是君上想拘着段儿？”
“之前段儿不也日日去听太傅讲课？寡人看他摇头晃脑，也高兴得很。”
武姜解释道：“段儿两岁，对那些都不敢兴趣。哪是高兴，明明就是去凑热闹的，觉得新鲜，两日也就坐不住了。”
郑武公揶揄道：“你啊，窹生当年也两岁开蒙，就没见你反对。”
武姜听出郑武公在说她偏心，小嘴一別。
郑武公拧了她的鼻头，话锋一转：“孩子们总会长大的，我郑国公子，哪个拉出去，都是万众瞩目风度翩翩。没点内在，会被人笑是那种裹了丝帛的草包。到时候，看你这个做母亲的，脸往哪搁。”
“君上～”
“睡吧。”
郑武公念着夫妻情分，没明说，觉得公子段品性不端。武姜却越想越远，觉得窹生嫌疑最大，容不下弟弟。毕竟，郑武公是先见了窹生，才来找她的。
疑心，不知不觉就像野草蔓延，生机勃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