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急了。尹铮获罪,以后就没人帮他拿主意了。再说,尹铮有了罪名,相当于他也获了罪,只是郑武公念着亲戚情分不罚他而已。第一美男子,怎么能有污点呢?
“伯父!”
子都冲上前去,拉住郑武公的衣裳,求道:“伯父谦俭恤民,国人感颂。既然这只是一场误会,如此处置,是不妥!”
祝聃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道:“好一只泼皮,刚刚跳着咬人的时候,可没觉得是误会。说这话,也不脸红。”
子都气道:“就算是看错人而杀人,无心而误杀者,都有三宥之法,轮不到你祝聃插嘴!”
姬足淡笑:“既然有规定,捡到东西,十日内无人认领,小额财物则归拾者,以资酬劳。本世子就算捡了兔子,也当得你公孙阏一句谢。公孙阏却毫无恭敬之意,来就要搜帐,咄咄逼人,本世子又凭什么要还给你呢?”
尹铮还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子都喘了口粗气,为了抹平自己的责任,只好松了口:“既然是世子捡了,某谢就是,还请世子放人!”
姬足轻轻踹了尹铮一脚,问:“兔子是不是你驯的?”
尹铮睁眼,见子都对他轻轻摇头,只好忍着剧痛应:“……不是。”
“那兔子为何会听懂得人心?蹿来蹿去,搅起纷争?不是人驯的是什么?”
尹铮答:“驯兽为战,驯鸟传信,驯马为御,兔能驯来做什么?世子多虑了。”
“也对,兔子听得懂人话,简直闻所未闻。”姬足对郑武公揖礼道,“既然兔子不是驯养的,看来,确实是场误会。”
姬足打着迷踪拳,倒让郑武公看不明白了。
郑武公顺着姬足的话:“还不向世子道谢!”
尹铮胳膊被卸,只能像青虫一般拱了起来,点头磕地。
姬足将安姬往身前一推,道:“你冤枉的是舍妹,舍妹原谅你,才算是。”
安姬脸上挂着泪痕,受了尹铮大礼,小脸总算勾起一丝笑意。
姬足还不罢休,又对子都道:“还有公孙阏呢,口口声声污蔑舍妹心胸狭小,是报复公子段。这名声,舍妹当不起,公孙阏也要给个说法才是!”
子都看向郑武公,见郑武公没理睬,咬牙切齿道:“谢公主宽宏大量。”
安姬的罪名被洗脱,兔子的事本来可以宣告结束了,郑武公准备离去。
姬足一语,又将话头挑了起来。
“郑公留步。”姬足面色一肃,“这只兔子非人所驯,来历可疑,还请郑公彻查。”
郑武公强忍怒意:“你还想怎么查?非逼得畜生也开口认罪,才算是吗?”
“宣王三十年,有兔舞于镐京,两年后,王师兴兵伐鲁,是战事。当年,又有马化为人,齐成公薨,陈僖公孝薨。三十七年,有马化为狐,燕僖侯卒,楚子鄂卒。至此,王师再无胜,屡屡败逋。直至四十六年,宣王游猎圃园,陟。”
不是死,就是兵败。
宣王年间的事,郑武公听郑桓公说起过,还记得清楚。
郑武公眉头紧蹙,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兔通人性,就如野鸟入宅,也是恶像。”
尹铮身子重重一抖,耳边又回响起姬足刚刚的话来:你敢动,某就敢玩儿死你。
传说,姬足瑕疵必报,果然不假!
子都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姬足帮尹铮脱罪,都是假的。若兔子是驯的,驯兔子的人必定居心叵测,尹铮就会受罚。但若兔子不是驯的,就是妖物,牵扯国运,郑武公更会深究。
左右都是坑!早知道,还不如认下驯养兔子的罪过,还能罚得轻些。
子都气得瞠目欲裂。
“来中帐议事!”郑武公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拂袖离去。
子都恶狠狠瞪着姬足:“祭足,你到底想怎样!不过是只畜生,你就想罔顾人命,栽赃陷害!”
“你说我想怎样?”姬足冷漠道,“坏舍妹名节,不是你栽赃陷害?想将我逐出郑国,想害舍妹后半生艰难度日,就不是罔顾人命?你三观真的好正呐!”姬足气得笑了,连现代话也带了出来。
子都气道:“是你百般作恶,想在我郑国兴风作浪。有我子都在一天,还由不得你!”
“是么?”姬足反问,“你百般刁难,本世子就该受着么?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体,还硬要说自己为了郑国,在自己脸上贴金。你这样的人,本世子见多了,也收拾多了。你再敢打舍妹的主意,你信不信,本世子能扒了你的皮。”
“你!”
姬足不屑口舌之争,转身将安姬送回帐内,自己和风扬往中帐议事。
尹铮被子都从地上扶了起来,面色惨白,浑身僵硬。侍卫在子都的命令下,赶紧将尹铮的双臂接了回去。
尹铮嘴唇乌紫,还不忘对子都劝诫:“公子何必因我,与祭国世子争执。咱们一次不成,还可徐徐图之,这时候对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子都固执道:“你是本公子的属下,有本公子在,不会眼睁睁看他将你治罪!”
尹铮手臂举不高,便将腰压得更低,揖礼道:“尹铮多谢公子相救!”
“你为本公子出谋划策,本公子若是亏了你,岂不让人笑话。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祭足得逞的。”子都扶了尹铮。
尹铮劝:“公子稍安勿躁,如果不伤性命,大可忍忍,来日方长。”
子都恶狠狠道:“说是这样说,他祭足三番五次折腾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今天田猎,就是他故意看着那畜生不射箭,害我受伤丢脸的!现在,本公子小惩大诫,已是仁慈了。他还反咬一口,想降罪你,来让本公子落脸,他做梦!”
“尹铮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我就知道,你是和我一条心的,不用拘礼。”子都拉着尹铮的手,声情并茂道,“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许诺官职俸禄,绝非虚言。你放心,你为本公子做的,本公子都记在心里。有本公子在一日,绝不少你一口饭吃。”
尹铮再次感恩:“承蒙公子看重,是尹铮之大幸,定不负公子恩德,自当竭尽全力!”
子都想了想,决定:“等会儿去中帐,少说话。那祭足巧言令色,断不可被他抓了把柄。”
尹铮嘴上应是,心中却直叫苦。祭足瑕疵必报,招惹了他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真是闭口不言,就能躲得过祸事吗?
尹铮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
两岁的公子段被武姜领走,回到帐中,没一会儿,窹生也赶了过来。公子段正坐在毛毡上抹眼泪,嘀咕道:“那只兔子是我的。”
窹生拉着公子段,劝:“阿弟,回头,阿哥给你抓只更乖顺的。”
武姜也附和道:“段儿莫哭,为一只畜生不值当。”说罢又道,“窹生,你没事多陪陪段儿,就算要和祭足亲近,也没必要天天和原繁凑在一起。这宫里就你们三个,也没旁的人,段儿找到人陪,今日也不会惹出这事,平白被公孙阏牵扯了。”
“儿子明白,以后不会了。”窹生掏出个布偶来,兔毛皮上,两只红玛瑙做的眼睛惟妙惟肖,“段儿,这像不像兔子?”
公子段破涕为笑,捏着布偶,好不喜欢,甜甜道:“真好,这眼睛也是红红的,毛也是白的。谢谢阿哥……阿媪,你看,我又有兔子了!”
兄弟俩嬉闹到一处,武姜也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