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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天命所归

世子的教育,朝堂有太傅,礼乐有司乐,还轮不到一个老嬷嬷来说话。说穿了,傅母就是来倚老卖老的。姬足偏就不吃这套,现代宫斗剧看得多了,还医不了个嬷嬷?

姬足故作惊讶:“依傅母之见,我摔了伤,就不作数啦?”

傅母躬着腰,站在姬足身边一字一句道:“猥贱之地,磕碰难免,青紫几日便会散去。但亲疏情分,却是补不回来的。一个寺人,实不敢劳烦世子,不如交回来,由君夫人处置。一来世子大病初愈,应好生休养,免得劳心劳力。二来全了亲戚情分,皆大欢喜。”

“这是君夫人的命令?”

“是。”

“哦,君夫人吩咐啊。”姬足见傅母脸上一喜,笑盈盈又问,“我一向是最守规矩的,如果君夫人觉得我做得不对,大可令司寇作责,为何不直接交去办了?”

“这……”

司寇算是刑部,管责罚世人,却管不了宗室公卿。贵族犯法,刑不上大夫,自有另一种“八议”之审,连过堂都不用贵族出面,找属下代替即可,也就问话走个过场而已。除非牵扯到两家之争,才会做出惩罚。但大都以财币牛马做补偿,息事宁人,和庶民罚劳役断手脚大不相同。

以姬足的世子地位,就算对一个老嬷嬷甩了脸色,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这番拐弯抹角的回话,已是顾着妘夫人的情面,摆明自己的身份。

傅母终于听出姬足不想放人,能说的话都说了,如果真闹到司寇那里,朝臣皆知,反而有违妘夫人的初衷,她这差事也算办砸了。

傅母干脆跪地不起,眼巴巴的看着姬足不说话,眼中却是不容置疑。平时内侍和寺人都要让她三分,就连内宰来了也不敢横眉怒眼。以姬足往常的性子,定会扶她起身,然而今天,姬足却站着不动。

傅母看向姬足,却见姬足眉头皱紧,正看着她。心中一凛,不敢再托大相逼,急急挪了两步,刚想开口。

姬足突又笑了:“君夫人的旨意,足当然遵守,不然就是越矩不尊了。思量已久,让傅母为难,是足的不对。”

“世子仁慈。”

傅母拜礼,刚躬了腰,就被姬足扶起。

“我刚刚受了训斥,心中难免不快,对傅母有所轻漫,还请见谅。”

世子道歉,这脸面给得太大了。

傅母起身,满意自得。心中感慨,到底是从小在妘夫人身边养着的,世子就算心中不满,还是要卖她这个傅母几分薄面。又连问了几句好,便告辞去小寝中回话,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风扬迎了上来,识得姬足脸色,没有追问。

姬足嘀咕了一句:“天天在妇人堆里打转,可真是愁死我了,比上阵杀敌还累。”

风扬浓眉一挑,默不作声。等回了宫,干脆端了凉水递给姬足。

自从那日说了不用青铜,这殿里所有盛食物的东西,都被换成了金子。一眼望去,金灿灿的,比迪拜土豪还威风。摩挲着金盏上的凹凸纹路,感觉到冰冷的温度,姬足心中好笑。

“叔扬怕我上火,可这温度也太低了些,就不怕我着了寒气?”

“世子心中有数,敝臣哪敢多言。”

风扬的八字胡微微一抖,将冰水接了回去,换上温度适宜的茶水又递了来。

“君夫人让我放了路聪,旨意下了,总不好闹得太僵上了史册。君夫人想必也是如此担忧,才让傅母来传话。但我哪能让人捡了麻布去,晦气得很。左右还得寻个不伤情分的由头,着实有些头痛。”

“世子所令,臣万死不辞。”

姬足端着茶盏轻轻吹着,缓缓道:“内忧外患,一团乱麻。叔扬心中都明了,憋着成算,还要我来下令,我真感到头痛。”

真被发现了?

风扬想不通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只不咸不淡道:“世子哪是头痛由头,是头痛君夫人身边的人。”

两世为人,有一些记忆已经淡去,姬足经风扬一点,迅速忆起这些年的过往来。

男儿志在四方,姬足从没往这后宅中事想过。脑子里装的礼法不少,处事方式却是这样被教唆着潜移默化。他到底还小,接触朝堂的时间有限,大部分时间还在后宫中晃悠。妘夫人这个傅母,每每在背后教育他血脉尊贵,又天天念着要循例守矩。咋一听没有错处,现在细细品味起来,竟觉察出几分别样的意味。

如果他不是穿越一遭,这些道理都还看不明白。

姬足郁闷道:“叔扬早都看明白了吧,总憋着不说,还是很难受的。”

“臣不明白。”

姬足翻了个白眼,风扬又才慢慢道:“直到世子今非昔比,臣才算是明白了。”

果然,宫斗剧里活到最后一集都是狠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风扬就是一只老狐狸。

姬足明知故问道:“明白什么了?”

“明白天命所归,宵小拦不住。”

“叔扬这感慨可不好,我才八岁,正是扮猪吃老虎的年纪,不能让人看出我的英明神武来。”

风扬不再掩饰,姬足也干脆放松了下来,换了个姿势趴在塌上。箕坐十分不雅,毕竟这时没有内裤,只围着“裙子”,靠前摆一片避膝盖着,风一掀,淡淡凉意可要不得。想到这里,又滚了一圈,用手撑着头,这才好过一些。

这是试探。这非是贵族举止,姬足等着风扬出声反对,等了半响,风扬却胡子一抖,显然憋了笑意。风扬试探他,他在也试探风扬。等他耐不住翻了个白眼,风扬才决定接了脸色的面具。

风扬一本正经道:“但是世子马宫一番折腾,被有心人窥见,还是藏不住。”

“我很想低调,可是时不待我哇。”姬足用一只手理着衣裳,郁闷道,“憋在宫中,藏拙尚且可以对付傅母那种老嬷嬷,真应付起局势来,这些嚼舌根刮脸皮的招数可不顶用。”

风扬旁观姬足的做派,干脆捡了一旁空着的小几坐下,姬足笑着招手。

“叔扬,搬近些,太远了,说话不方便。”

风扬挪了过来,打量道:“世子大病一场,很是不同以往了。”

“何以见得?”

“往常的世子不会如此说。”

“哦?”

风扬揶揄道:“往常,世子会说:‘先君先考仁德御下,吾亦心向往之。然无规矩不成方圆,遵礼循规乃一国根基,断不能废。吾不校宗法,何以明德,尔等自去领罚罢。’”

姬足坐了起来,嗔怪:“这是七老八十才能说得出的,弯弯绕绕没个正经。叔扬这是笑话我。”

“臣欣慰,先君后继有人。”

“叔扬不说我激进?”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几日世子大动干戈,臣才瞧出,燕寝内不比朝堂上平静。”

姬足又问:“不找主君说了?”

风扬答:“主君太过温和,又容易被人拿捏,成不了事。主君和妘夫人连理相枝,都是仁善下不去狠手的。这燕寝内,披着羊皮的狼崽子不少,那傅母,怕是妘夫人至今也没看出不妥来。真等主君回来,世子这残暴的名声就更重了,反而双方都没得个好。” DLGfsLoKGTpBqMDyraTBeWtYP1XGra4HJYshHwJT/RRjvoSIiuMjVvaso4b9hG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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