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窹生急道：“世子，舍弟年纪小，真不是故意的。你大量，坏了的，我都会赔……”窹生顿觉不妥，又改口道，“不不，世子说怎么赔，我就怎么赔，只要公主别再伤心了就好。”
姬足没出声，安姬哭过一阵，也意识到姬足的为难，委屈道：“阿哥，算了，我不哭了，也不要赔偿。”
客厅里，片刻寂静。
叽叽！
风扬身子一僵，对着姬足眨眼睛，雏鸟就在他袖子里。昨日，鸽蛋就已经被孵了出来，嗷嗷待哺的乳鸽和鸡仔，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姬足将两人骗出去，便可偷龙转凤，让安姬和祝聃以为，真孵成功了。
姬足能借口没分出胜负，再让两人孵上一回。等入了寒冬，天气严寒，就不太出门了。这一安静，能混到仲春，开国学。国学院一群孩子，关系就不难相处。说到底，姬足在极力避免安姬抛头露面，怕被郑国盯上。
叽叽，叽叽！
计谋败露……
姬足头痛道：“我就怕你们一不小心打碎了，昨日就换过，今早已孵了出来，安儿别伤心了。”
安姬狐疑：“真的吗，是我孵的那两只？”
“恩。”姬足点头。
风扬悄悄出了口气，如释重负。刚刚冲进来太急，还望了袍袖里藏着鸡仔。安姬正哭着，掩盖了雏鸟的叫声，一时没被发现。等安静下来时，这声音就盖不住了。
安姬展颜一笑，抹去脸上的泪珠儿，挪到风扬面前。风扬的大掌上，窝着两只灰扑扑的小鸽子，羽毛稀少。丑是丑了点，但是安姬却十分开心。
祝聃也蹬蹬跑了过来，问：“我的呢？我的孵出来没有？”
“有，都有……”
“那是谁的先出壳？”
姬足接话道：“一起。”
所以，不分胜负。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嫩黄的小鸡仔，比灰扑扑的幼鸽看起来可爱多了，叽叽喳喳，扑腾着小翅膀，毛茸茸的。祝聃一手攥着一只小鸡，得意洋洋道：“还是我厉害，我的都有羽毛了！”
安姬别着嘴，嫌弃地看着自己手中柔弱的乳鸽，有些委屈。
被姬足四人忽略了的窹生尴尬立在原地不动，公子段却又来了精神：“我看看！”
“段儿，不可胡闹！”
抢过灯，抢过蛋，两岁的公子段有案底，立即被窹生一把拉住。姬足冷眼瞄了，悄无声息上前一步，护在安姬身旁，风扬紧随其后。公子段见不能得逞，竟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无论窹生怎么唤，都不起身。
祝聃见两岁小娃涕泪横流的模样，嫌弃得很，掏了掏耳朵，再次道：“世子，要不，丢出去好了？”
两岁的娃儿，可经不得摔，姬足不敢轻易点头。
窹生犹豫道：“世子，舍弟……”
“我刚说过，敝室简陋，容不下两位公子，请回吧！”
窹生不好再说，只揖礼，又简单告罪了两句，便抬腿往外走，想立即回去准备赔礼。窹生一走，公子段自然不肯留下，屁颠屁颠追了出去。小鸡仔没拿到，公子段心有不甘，又对窹生撒娇，千求万磨。窹生念着武姜的叮嘱，只好点头答应。
寒冬时候，万物蛰伏，一时也不知该上何处去寻小鸡。窹生想了想，只好去找原繁出主意。两个哥哥为了公子段操碎了心，公子段也乖巧，一口一句兄长，哄得原繁晕乎乎的。
最后，原繁抹了脸皮不要，亲自带着两筐鸡蛋，上门来求，终于得了祝聃首肯，将鸡仔讨要了回去。
公子段得偿所愿，捧着两只小鸡仔，喜气洋洋地回了宫，又喂吃食，又逗着玩儿乐，窹生在一旁看得好笑。天色已晚，公子段终于困了，窹生哄了他沉沉睡去，将两只小鸡放在榻边，才独自回了宫。
事情本该就此结束……
次日清晨，公子段几乎掀了房顶，又哭又闹。小鸡不见了，内竖翻遍了每个角落，在帷幔下，寻到了两只冻僵的死鸡……
公子段一怒之下就想罚人，内竖们为了脱罪，便推脱这是小鸡生了病。公子段不信，闹着去向武姜求安慰，也不知怎的，就歪到了一个念头上：难道是有人趁他睡着，用死鸡换了他的活鸡？
公子段心中起了念头，却没想告状，只不甘心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偏他年纪小，气极之下，说得模模糊糊，又将心中的想法透露了一些。早对窹生起了戒心的武姜立即认为，这是窹生为了讨好姬足，对自己弟弟的心爱之物下手。
武姜最忌讳兄弟俩离心，两个都是她儿子，她绝不允许手足相残。
窹生又要被罚，自然委屈。要知道，他为了这两只鸡仔，不仅被姬足嫌弃，还欠了原繁的人情。好心好意被曲解成这样，窹生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了，和武姜顶起嘴来，要找姬足作证。
姬足被请到小寝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武姜手持藤条，不怒自威；公子段畏畏缩缩愣在榻上，不敢出声，担心地瞄着窹生；窹生笔挺挺跪在地上，脸上还有泪光。
姬足在路上已经打听过，这阵仗，只是因为两只小鸡仔。谁又知道，溺爱公子段的武姜，日后会为了公子段，竟里应外合公子段兴兵谋反，逼自己的儿子窹生退位。母子离心，竟是因为这一件件小事而起……当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姬足不耐烦见这种家庭悲剧，不行礼，直道：“君夫人，公道自在人心。以君夫人的地位，莫说一只禽畜，就是万万只，也不是问题。”
武姜蹙眉深思，细细品味。
姬足又低头看向窹生，缓缓道：“忠者，德之正也，一其心之谓也。忠功、忠效、忠益、忠孝……是不偏，不倚，不懈之举。既不甘心，何必要跪。跪了，又能如何？”还是不能挽回在武姜心中的形象。
姬足将后半句挑拨之言吞入腹中，转身就走，直直去见郑武公。跨进门槛，姬足便对郑武公行了个大礼。
郑武公眉头一跳，对宫伯密纳使了个眼色，让密纳去扶。
姬足却紧贴在地上，大声道：“求郑公饶命！”
郑武公好奇：“怎的来就求饶，这作风，不像是平常那个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的少年郎呵。”
“既然郑公不怪罪，便求郑公放过，允祭足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