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5日
“是他们。”说话的是凌耀祖,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袖珍望远镜举在眼前盯了好一会,往杜老师手里一塞便开始整理衣服。“柏寒,你跟我上去吧。”
不用他讲,柏寒已经猜到了——雷雪娇娇弱弱,杜老师也是教书匠,王家宇沈百福韦耿杰年轻力壮却全无功底,能爬高爬低接应断后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她应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扎好裤腿和衣袖,把腰间从不离身的匕首提在手里。
众人已经把窗边挤得水泄不通,见此架势又给他俩让出条路。
“柏寒!”沈百福揪着她袖子,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头脑发热:“草,要不我上吧。”
“算了吧,你再掉下去。”柏寒心里一暖,使劲儿把他推在旁边,“躲开。”
腾身跳上窗台,柏寒才发觉二层其实离地面挺远的,地面上有个矿泉水瓶——外国的楼房比国内高吗?把这些无聊问题丢在九霄云外,心无旁骛跟着凌耀祖前行。踩着只有一公分宽的窗台,手中攀着砖缝,紧贴墙边小心翼翼连走数米,这才到达平台;那里架着块看着还算结实的木板,通过它就能到达杂物屋顶了。
一阵寒风迎面拂过,只穿着毛衣的柏寒浑身发冷,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快过年了——妈妈爸爸发现我失踪了吧?报警了吗?有没有想我?
趴在深红色屋顶凝神前望,六、七步外就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丧尸,就像杜老师说过的,他们主要凭着嗅觉和听觉寻找猎物,两人脚步轻盈,又及时卧倒,并没被它们发现。
怎么还没来?记得在楼上看着距离不算远啊?柏寒敲敲身畔的凌耀祖,做个迷惑的表情,后者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回过头去,借着昏黄明亮的夕阳,柏寒能看到沈百福正挤在窗口,张着嘴巴朝这里瞧着,他身边的雷雪也是满脸焦急。在这丧尸围绕的地方,身畔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后边还有惦记我的朋友,柏寒忽然心中发暖,刺骨寒风打在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手臂忽然被拍了拍,柏寒连忙把注意力集中回前方,立刻发现前方几十米外的丧尸群逐渐出现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和出发前没什么区别,依旧连头带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浑身鲜血淋漓挂满内脏之类——活像几个血人。他们显然也发现屋顶上的她俩,正像行将就木的病人般慢慢挪动步子朝这里走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张琳,柏寒几乎分辨不出她来,这个冷漠的女子兴奋地朝她笑笑,露出雪白牙齿,行进速度也更加快了。随后三个人柏寒叫不出名字,眼瞧着逐渐到达安全地带都是满脸喜悦,只有老刘落在最后,不知怎么的他身旁跟着两只丧尸,倒也没有发动攻击,不过它们似乎很迷惑,紧紧跟在他身边。
“你去接应,我在这守着。”凌耀祖把声音压得很低,朝她挥挥手。柏寒点点头,猫着腰溜到屋顶最靠近楼房墙壁的地方,这里被笼罩在阴影里,从房顶垂下两根结实的绳索。
第一个靠近的是张琳。路过附近几个丧尸时她非常镇定,脚步慢慢腾腾却毫不迟疑,趁那几只丧尸发愣蹭过去,最后几步是跑过来的,一把扯住绳索。柏寒左手抓住屋顶,右手伸下去,等她握住后用力一提(对方的手不停发抖),顿时把她扯上屋顶。
“你快回去吧。”柏寒小声说,指指二层窗台方向。
张琳整个人瘫在屋顶,似乎刚才这几步路程耗把她全身力气耗光了,胸口不停起伏,喘息着说:“我,我等等老刘。”
老刘却很麻烦。
直到另外三人都安全上了屋顶,他却刚刚走到屋角。原本就有两只丧尸跟紧他,附近一只游手好闲的丧尸也跟着凑热闹,现在他被三只丧尸包围着,只能半步半步往这里错。大概走的太远,他挂在身上的内脏之类不知掉在哪里,只有身上血迹斑斑;几只丧尸迷惑地跟着他,形势大大不妙。
夕阳西斜,眼前身影闪动,凌耀祖猫腰走近,朝几人挥挥手:“赶紧上去。”自己提着短刀蹲在屋顶边缘。
眼瞧着老刘挪到阴影边缘,凌耀祖朝他打了个手势,突然居高临下扑将下去,一刀捅入丧尸眼窝,毫不耽搁又抽到出来割破第二只丧尸喉咙。老刘右手一翻,一直紧握的利刃也捅进最后一只丧尸头颅,长长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屋角拐过三、四只丧尸一拥而上朝两人恶狠狠扑来。
“砰,砰!”
开枪的是一个柏寒叫不出名字的男人,他立在屋顶上单手握着柄手木仓,朝他们招手:“上来!”
枪声就像迷雾中的集结号,广场上漫无目的的丧尸忽然发现了目标,蹒跚拥挤着像潮水般蜂拥而来。危险!柏寒想也不想伸出右手,迅速反应过来的老刘立刻揪着她的手翻上屋顶,凌耀祖更是果断,抓住绳索两三下自己攀上来,“走!”
直到双脚踩到平滑结实的地板,柏寒悬在喉咙里的心脏才慢慢回到原处,安全了,没事没事不用怕,丧尸进不来。沈百福大力拍打她的肩膀,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雷雪紧紧握着她胳膊摇晃:“柏寒你好厉害!”
我也没打丧尸,就是拉上来几个人而已。
成群结队的丧尸潮水般挤在楼下不肯走,低头能看到密密麻麻渴慕食物的脸孔仰望着,嘴巴张着,王家宇和韦耿杰连忙把窗帘拉紧,二层灯光灭掉。
楼上倒是热闹,归来的二等座五人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丢在地上,又把脏衣裳脱了背包一扔,开始欢呼着互相拥抱,场面仿佛过年;老刘重重拍打着凌耀祖肩膀,“好兄弟!”
“怎么样,搞定了?”凌耀祖问。
“当然。”老刘难得露出笑脸,“还带了真家伙回来,匀你点。”
好脏啊,柏寒满手血污,连忙去洗手间,一进门就看到正忙着冲洗手臂的张琳,这次她笑眯眯的伸出手来:“多谢。”
“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柏寒和她握握手,“张姐,还顺利吧?”
张琳大大方方转过身,于是柏寒拿起她胸前车票仔细端详:原本车票背面的要求:杀死安布雷拉办公大厦地下一层保卫部经历乔治.亚历山大那行字消失不见,只剩下第一条:停留在安布雷拉公司和时限七天依然还在。
“看见了吧?”张琳轻松地哼着歌儿,“下次你就知道了,只要完成任务,那行任务要求就消失了。等到了七天,车票整个变成蓝色的,就可以上车了。”
原来是这样。
张琳迫不及待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柏寒,麻烦你一会帮我锁上门,我得洗个澡。”
回到三层,大厅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大堆大堆面包、午餐肉、牛排、奶酪堆满整个桌子,看来二等座成员不光完成任务,而且收获颇丰。
“里面满坑满谷,全是丧尸。”说话的是个圆脸男人,他正口沫横飞的讲着任务过程:“我草,太TM变态了,第一天我们一过去就走不动了,那边全是傻B丧尸。我们不敢走太快,半步半步挪得蜗牛爬似的,天黑了才溜进去。”
“里头更严重,大堂里横七竖八躺着全是骨头架子,都啃干净了。电梯废了,只能走楼梯,我们就跟卢文豪老孙他们分开了。”
啃着午餐肉的凌耀祖问:“有他们的信儿吗?”
他身边的老刘摇摇头。“走之前就说好了,完成任务能撤就撤,谁也不等谁。我们第二天就找到地下那个,啥来着?”
圆脸男人笑道:“头儿,这你都能忘?乔治亚历山大啊。”
大家都笑,听他吵吵着,“那哥们早变傻B丧尸了,跟他们一部门的都堵在一个屋里,一人裹一个白大褂,跟停尸房似的,让我们进去嘁嗤咔嚓一顿都给弄死了。”
“然后我们就想跑,问题外头这帮傻B把路堵得严严实实,走都走不动,我们这几天一寸一寸往外挪,就头一天在屋里头睡了一晚上,这几天眼睛都没敢合。”
听他把丧尸称为傻B,大家觉得有趣,都是乐不可支。好几天干啃饼干了,柏寒早就吃腻了,和雷雪分了一小块奶酪抹在面包上就着热茶吃,好幸福。
凌耀祖也不客气,“正好你们回来了,我们这眼瞧着要断粮,这回不用愁了。”
老刘相当豪爽,“就怕吃得不够,别的都不敢多带。待会儿张琳和老孟给你们分一半儿,够意思吧?”
新人们都欢呼起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最大的隐患顺利解决了,二等座队员也完成任务归队,算得上皆大欢喜。
两天后的深夜,2017年1月17日凌晨两点,车票背面的任务要求和时限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归途时间一行字,票面也变成蓝色的,令第一次见到的柏寒惊呆了。
这完全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简直像上古传说中的神迹,神秘恐怖的未知力量令她对未来道路充满敬畏。
多了五个人,气氛活跃多了,平常吃吃喝喝,练功交手切磋切磋,继续上课讲故事吹牛聊天。老刘自己是把好手,那个开木仓的男人以前是个警察,张琳也是练过多年防身术的,柏寒和他们一一切磋,各有胜负,倒也热闹。
值得担忧的是,一等座五名队员始终没有回来。
按照凌耀祖和老刘的意见,他们很可能停留在某处保存实力,同时等待归程;沈百福和柏寒私下说起,都觉得他们对完成任务这事看的明明白白:交情归交情,任务归任务,食物可以分配,能帮忙的尽量帮,太过危险的地方也只能先保全自己了。
阳光中的阴霾来自沈百福的守护神。尽管凌耀祖提醒他们尽快把守护神弄出来,可惜守护神偏偏不肯出来,还得对其他人保密,沈百福夜里对着佛珠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柏寒也束手无策,只好发狠训练他。
“徒弟,明天就该上车了,你怕吗?”练功间隙,柏寒擦着头上的汗水——他拜了她做师傅。
“怕。”一招一式照做的沈百福老老实实答,“咋整?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我也有点害怕。”柏寒皱紧眉头,喃喃地病急乱投医:“你不是说什么气运运气吗?管用吗?”
沈百福卡了壳,“按说管用吧?那玩意谁说的准?如果咱们在一个平行世界或者一本书里,主角当然逢凶化吉,配角就完蛋,分分钟领盒饭。”
尽管两人惴惴不安,时光依然慢慢逝去,丝毫不肯停住脚步。
2017年1月20日的太阳终于消失在西方高楼背后,只留下漫天镶着金边的云彩。
黑夜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