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听小寒山二女均不能去,好生惊疑。知她师徒法力高强,忍大师常年清修,素无外人登门,谢琳必奉师命行事,内中当有原因,只得一同起身。又是金霞一晃,眼前微微一花,身已落地,面前立现奇景,才知先见金霞便是谢琳所为。想不到数年之隔,竟有这等法力,好生惊佩。再看当地,正是易、李、癞姑三人常谈的小寒山灵景。遥望前面峰崖上小亭之中坐一妙年女尼,正在闭目入定,知是忍大师,忙即趋前下拜。
谢琳请起,笑道:“家师现正神游,完遂所许善功。请到灵石筑,把那位有道行的小尼姑唤了起来。这是远来嘉客,难得登门,莫非不该接待,又怪我扰她禅课不成?”三人知道璎、琳姊妹同胞孪生,以前行止言动宛如一人。自从谢琳在双杉坪偷学绝尊者的《灭魔宝箓》以来,一个苦练《灭魔宝箓》,一个勤修上乘佛法。虽然同是佛家一派,却有动静、内外之分,尽管将来殊途同归,难易相差,无形中却变了一点性情。谢璎禅关一坐,动经旬月。谢琳除却应坐禅功之外,终日营营祭炼法宝之时为多。三人方想答说:“大姊正在用功,如何扰她清修?”忽听身后笑道:“琳妹,你又编排我什么呢?”三人回头一看,正是谢璎,并不改易禅装,穿着一身白色仙衣,缟衣如雪,越衬得珠玉精神,容光焕发,忙即礼见。二女随请往灵石筑叙谈。
三人一问九盘山之行何故不能前往,谢璎先说:“易静这场劫难,万不能免。此时前往,固是有害;便在灾期将满前两天赶去,也难免于功败垂成。此是一端。还有鸠盘婆有一师兄,现居西昆仑星宿海,当地魔宫景物灵秀,隐现无常。那魔头先和鸠盘婆至好,后因一事反目,成了冤家。当双方成仇分手时,曾有魔教中誓言。那魔头神通广大,比鸠盘婆还要厉害,更擅前知,新近算出鸠盘婆将遭劫难,虽然畏惧天劫,不肯与正教中人开衅,但比尸毗老人还要强傲,人如犯他,便成死敌。因知鸠盘婆魔法甚高,一任敌人防备多严,即使天劫难免,所炼九个化身,终有一两个残魂逃出罗网。特在左近崖顶设下一座神坛,算计鸠盘婆残魂逃路所往,摄回山去,用魔法祭炼,使其元神凝固,复体重生。表面相助,实则借此报仇,并为将来抵御天劫时的替身。那魔坛甚是微妙,无迹可寻。家师虽能制他,但已多年不开杀戒;另外还有一段因果,不便出手。
“此人神通与轩辕老怪、尸毗老人伯仲之间,而阴险诡诈,神速机警,更有过之,一个除他不了,立成大患。乘其隐迹年久,不曾二次为恶以前,最好暂时不要理他。无如这厮一向夜郎自大,目中无人,所布魔网,横亘天半,又当雪山高处,看去不见形影,空中飞行,容易撞上。而正教中的遁光、飞剑最是犯忌,虽然过时他必在下面发话阻止,令人退回,开头并无伤人之意;声音却极古怪,十分刺耳,一听而知是左道妖邪。正教中人自不肯受他虚惊恫吓,甚或想要除他,都在意中,只一违抗,立成仇敌。由此命他门下纠缠不清还是好的,如是本人亲出为难,休看三位道友带有法宝防身,至多当时不为所害,从此如影附形,早晚受他暗算。家师现在化身神游,便为暗中守候,釜底抽薪,等有人空中路过,立时设法阻止,或用法力送其飞渡。当易姊姊来时,刚过不久,魔头便到。后来上官红由此经过,也是家师暗中行法护送过去。
“近日魔阵已然布成,魔网高张,远达千里,上出重霄。为防鸠盘婆残魂逃遁,方圆三千里,均在魔网所及之处,弹指将人擒去。你们一过,立时惹出事来。而易姊姊定数所限,又不能救。否则,我姊妹和易姊姊至交,岂能坐视?为了此事,我还尚好;琳妹和家师争论已非一次,后经家师用佛法由须弥光中现出前因后果和易姊姊未来之事,方始醒悟,不再坚持。家师本令我姊妹到日再往,我们明知定数,又以有约在先,为尽朋友之义,再三恳求,方蒙允诺,准我二人在难期将满前几天赶往暗护。就这样,家师仍说只能旁观,不到难满,不许出手。三位道友此时如何去得?
“方才我接家师心声传话,说幻波池不久有事,关系未来甚大。如在易姊姊未回山以前应付强敌,稍一疏忽,或因人少不及防御,被其侵入,整座依还岭均有陆沉之忧,并还引起一场浩劫。难得三位道友期前来此,小住三日,再同回山还不妨事。为此命琳妹接引了来,一面劝阻,一面借此三日余闲,由琳妹转授出入魔宫之法,以备将来往西昆仑星宿海救人之用。完事之后,一两日内强敌便到。这次和丌南公不同,法力虽无丌南公高,但有一左道中能手暗中主持,带来法宝甚多,并有十几个妖邪相助,都是来去如电,各长穿山地形之术,隐形尤所专长。尽管幻波池五行仙遁威力神妙,防护严密,仍须小心。每一要口,均须派专人防守,丝毫疏忽不得。对敌不可求胜,以免那些帮手恼羞成怒,铤而走险。但能挨满时限,便无妨了。我姊妹到日,必和易姊姊一同前往。不过易姊姊大难之后,元气不免损耗,事完须在魔宫用陈道友所得灵药医治复原,才能起身,还有数日耽搁,过期不归,不必忧虑,到得必是时候,请放宽心便了。”
朱文一听魔头如此厉害,又担心易静安危,仍想同往魔宫一探,即使人不能救,看上一眼也好。便问:“魔头叫甚名字?以前怎未听说?”谢琳笑道:“这些都是昔年幸逃天劫漏网的一班邪魔,全是极恶穷凶之辈。只因大难之后,知道天劫威力,生了戒心,分藏极偏僻远之区,苦炼妖法、异宝,以为抵御二次天劫之用。已有多年销声匿迹,不曾出世,我们得道年浅,自然知道的少。今当正教昌明,扫荡群邪之际,这班应劫的几个元恶,多半静极思动;再不,便是以前有甚仇敌,想要乘机报复。在他本人,何尝不知这一出世,容易与正教中人发生嫌怨,惹下杀身之祸。无如在劫之人,任他法力多高,多是明于知人,昧于知己;又都自恃,以为多年苦练,神通广大,已非昔比。何况只寻对头为难,或有甚事必须亲往,并不为恶害人。与正教中人避道而行,除非真个不知进退,有意生事,决不寻他晦气。来去又是那等神速,休说对方不知,即便知道行藏,也奈何他不得,怕他做甚?本就骄狂,打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意,稍有接触争执,立时激怒。再要吃一点亏,或是扫了他的脸皮,自更不肯甘休。这班邪魔都具特性,还有一个恶习:来人无知冒犯,碰他高兴头上,还可容忍一二;如其知他姓名、来历,稍一忤犯,决不放过。诸位前途正当多事之秋,还以不问为是。如以为愚姊妹张大其词,家师所放须弥神光,家姊也曾学会,此时魔头正在行法之际,由神光中看去,一览无遗。好在这里又有佛法禁制,魔头不会警觉。否则,不必冲禁而过,此举便犯他的大恶,刚一行法查看,立即寻来,捷于影响,当时便成仇敌了。”
金蝉等三人知道小寒山二女向不服人,尤以谢琳为甚,居然异口同声说得那么厉害。互一商量,觉着忍大师佛法无边,尚且不与他争,璎、琳姊妹这等说法,幻波池又有强敌上门,没奈何只得中止前念。金蝉想起前在天外神山,曾听申屠宏说过,老魔鸠盘婆诡诈机警,魔法甚高,炼有好些身外化身。将来易静与之对敌,全仗天劫煞火将其烧死。但那元神未必全数消灭,只要被逃走一个化身,过不多年,仍能炼成形体。法力虽差得多,为恶也必更甚。再要被她同派中法力高的人收去,迟早更是大害。听谢琳之言,分明西昆仑星宿海之行必不可免,将来终须与那魔头一斗,事前得知一点虚实要好得多。只不知将来所救的是谁?能否在须弥光中看出?便和谢氏姊妹说了。
谢璎笑道:“本来不应泄露,都是琳妹多嘴。略看无妨,但那魔头擒到鸠盘婆残魂之后,为想使其早日复原,必定用他魔法,到处搜寻左道妖邪的凶魂厉魄,以为补益元气,助长凶焰之用。暂时不惹他,虽未必与正教中人为难,既在外面走动,难免与之相遇。最好故作不知,还可无事;只一注目,或是议论他几句,如在千里之内,定被听去,当时追来。请问诸道友,哪个肯向邪魔妖鬼服低?争端立起,又未必斗得他过,岂不惹下麻烦?能不看最好,如真要看,遇时却非小心不可。今日你们来时,如非家师暗用无相神光遮蔽,行迹早被看去。前行三百里,便入禁地,若听他的话,知难而退,自然无事;只一强行飞越,决没有这样太平了。”
金蝉闻言,仍想观看。朱文也在一旁力请。谢琳笑道:“姊姊近来越发多虑,这有什么?定数难移,受命自天,至多受点虚惊,谁还会真个受害不成?如非恩师严命,单凭他在我小寒山附近张牙舞爪,我便容他不得。就是七宝金幢不能轻用,凭着近习《灭魔宝箓》,还斗他不过么?师命难违,好些顾忌罢了。姊姊只管把须弥神光放出,万一有事,我必前往效劳如何?”谢璎微笑道:“琳妹自习《宝箓》以来,虽具降魔愿力,如论上乘禅功佛法,直似无甚进境。看你说话,火气多大呢!”谢琳笑道:“大哥莫说二哥,两下差不多。前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疾恶性情?只因我炼《灭魔宝箓》,发有宏愿,专重外行,禅修较少;你不过比我精进,如论法力,却比我差。将来遇到魔难,我不给你护法,看是道长还是魔高?省得说我炼那《宝箓》成了我的短处。”谢璎微笑不答。
朱文见她神仪莹朗,另具一种庄严之致,人又那么美艳,偏会令人对她自然生出了敬意,由不得称赞了几句。金蝉、英男也在一旁附和。谢琳嗔道:“姊姊,人家要看须弥光哩,只管装这道学做甚?”谢璎先朝三人脸上看了一看,然后笑道:“琳妹就是这等性急。平日到处搜罗奇花异果,灵药仙酿,每一问你如何有此闲心,必说礼尚往来,圣贤仙佛都是一样。我们每访各位道友,必受款待;万一有人来访我们,连杯水酒都端不出,岂不难堪?今日嘉客登门,你进门便说个不完,如何不去取来待客呢?”谢琳笑道:“还用你说,我早准备好了。”
话未说完,众人原本围坐在一座四外空灵敞朗,外有平台,种满琪花瑶草的石屋之内,面前各有一个玉几。谢琳话一出口,忽闻异香清馨扑鼻,各人玉几上面,同时现出大约二尺,形色不同而制作古雅的一个玉盘和一个玉杯,盘中堆满各色珍果,均是海内外名产仙果。内有两种,连峨眉开府盛宴均未见过:大咎山佛棕和黑海萍实,也各有一枚在内。三人自是惊赞不已。金蝉见内有两种异果,形似五色樱桃,宛如宝玉明珠,鲜艳夺目,乃紫云宫所产仙果玉女樱,笑问:“二位姊姊,近年见过灵云家姊么?”谢琳微笑不语。谢璎笑道:“舍妹专喜弄些狡狯。自从上次大咎山回来,我姊妹共只出山一次,便生了不少事故。这些都是她新收鬼奴代为觅来,自己何尝离山一步呢。”
朱文笑问:“二姊收有门人么?叫甚名字?何不令其来见?”谢琳气道:“姊姊还说我多口,这样一点小事也对人说。你看诸位道友所收弟子,不是金童,便是玉女。我老想收一个好徒弟,只要赶上上官红一半,我就心满意足。谁知才一出手,便收了一个小黑鬼,想起就生气。想不要吧,她又一味死缠,任怎坚拒,宁死不走。气得我无法,叫她做我女奴,不算徒弟,她偏愿意。带了出去和人家一比,有多丢人呢!”
三人知道谢氏姊妹法力极高,各有过人之处,所收弟子至多容貌丑怪,决非寻常,同声请其唤来相见。谢琳不肯。谢璎两次开口,也被阻住,笑对众人道:“此虽琳妹童心未退,觉得鬼奴貌丑,美中不足,实则此女虽是鬼魂炼成,难得她向道心坚,极知向上,数百年苦功,才有今日。自知孽重,暂时竟不想转人身。并在家师面前发下宏愿,入门不到两年,所积善功已不在少。对她师长尤极忠义,仗着飞遁神速,具有专长,琳妹本喜淘气,此女再一先意承旨,当时拿了我姊妹的灵符,远出了数万里外,不论多难得的东西,全给她师父去采了来。琳妹先不喜她,近见此女实在不差,已然加爱,只不过想要寻一好庐舍使其回生,在未如愿以前,不愿人知道罢了。”
金蝉接口答道:“貌丑无妨。休说灵峤仙府蓝田玉实可以求取,便我小南极光明境,也有不少的灵药,可以凝神固魄,化丑为美。她和易姊姊有心变丑不同,便不投生转世,一样可以如她的愿,至多一两年,就变过来了。何况日前开读仙示,这次幻波池开建仙府,除本派同门和一班平辈至交而外,有好几位前辈仙长到时均要降临。看那意思,不特灵峤仙府有几位女仙要来观礼,连东极大荒那两位老前辈都许来到,并还提起内有数人均要转丑为妍。癞姊姊想收一个好看徒弟,上月竺氏三姊弟来归,她和易师姊、李师妹恰好一人收下一个。她收那一个行二,偏生得比她还要肥肿丑怪,说起来也是有气。不料奇缘遇合,先受仇敌丌南公之助,又得各位师长爱怜,不久便成了一个美慧灵秀的少女。何况令高足又有这身功力,岂不更容易么?”
谢琳闻言,面有喜容道:“此事方才已由须弥光中看出了。陈岩道友和李洪师弟,还有一位贵派师兄名叫笑和尚的,近在海外得了不少的灵药,对于鬼奴均有大用。便易姊姊劫后归来,也全仗此复原异貌。只是灵药珍奇,非比这些海外野果多半无主之物,可以随意往取。人家得来很难,不好意思讨要罢了。”金蝉笑道:“我正想笑师兄和洪弟他们,想不到笑师兄竟会期前出了洞,想必功行已满。此事包在我身上,这些灵药如在笑师兄等三人手内,见面便可要来奉赠。我最想笑师兄,请大姊把须弥神光放出一观如何?”谢璎笑答:“既然非看不可,只有从命,前言却须要谨记才好。”金蝉应了。
谢璎一面劝用酒果,随即双目垂帘。待不一会,手指上忽有一圈慧光飞起,先是淡微微一片金霞闪过。跟着现出大片海洋,以及陈岩、李洪、苏宪祥、虞孝、狄鸣岐、归吾、南海双童、笑和尚等近些日来经历,似走马灯一般,有的竟分两三起同时出现,全都如在目前,包罗万象,纤微毕睹。
后又现出易静追赶老魔赵长素,误入魔宫。刚一飞过不久,雪山上空暗云之中,突有一点火星飞坠到了危崖之上,倏地爆散,现出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腰挂金刀,头和手足各戴一枚金环,乍看也分不出是邪是正。刚一落到高崖之上,回顾西北方微微一笑,随把腰间金刀拔出,手掐法诀,回手用刀尖朝身后葫芦顶上拍了一下,再往外一甩。立有一溜黑烟随刀而出,箭也似急,射向身前雪崖之上,缩为一团,就地一溜滚,接连急转了两下,忽又爆散。现出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者,穿着一身灰白色紧身短衣,手持一根两头尖的铁钉,跪伏在地。似这样接连数十百次过去,均有同样鬼物,随同刀尖黑烟甩处,四下飞射,落地现形,环跪少年身侧。事完又将手中法诀往外一扬,立有一股黑气由葫芦中蓬勃而出,直上云霄。晃眼比电还快,展布开来,化为一片极淡的烟幕,横亘天半。少年又朝葫芦连指,手中法诀频频施为,随见数十百股黑烟飞舞而出,落在地上。这次却非鬼物,黑烟散处,化为弓箭刀矛、幡幢法器,以及各种坫坛之物。那百十个鬼物现形之后,本来在旁跪伏待命。少年把手一挥,立时争先上前,把那黑烟所化之物纷纷拾起,连插带堆,转眼之间,建成一座广约数亩的神坛。妖道原立崖前四下注视,也未见怎行动,人影微闪,便在法坛中心持刀而立。只见阴风惨惨,整座法坛全在大片黑烟笼罩之下,看去气象幽厉,阴森怖人。妖道忽然双臂一振,身上衣冠全数脱去,立即飞起一片血影,将其护住,满坛飞驰,出没于千百面妖幡之中。所到之处,烟云浮动,滚滚飞扬,变幻无穷,情势奇诡。妖道也越转越急,倏忽如电,隐现无常。似这样经过些时,血光闪处,重又穿上衣冠,在千百魔鬼、幡幢环绕之下,满面均是笑容,朝着左侧扬手飞起十余个大小光圈,分布坛上。妖道由圈中往外查看了一阵,手中刀一挥,全坛立隐,所有千百魔鬼和那隐现无常的大小幡幢全数不见。只剩妖道一人坐在一个冰崖凹中,身上装束也换了原样,看去像个游方道士,神态十分和善,与先前所见迥不相同。
待了一会,又似有甚警兆,面容骤变,当时起立,将手一指,方才那片横亘天半的烟幕突转粉红色,在暗云中一闪不见。同时由远方飞来一道遁光,刚看出是上官红冲风破云而来,快要撞向烟幕之上,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便见那道遁光又在法坛后面出现。那么大一片雪崖,魔网高张,上与天接,竟未看出上官红如何飞渡。妖道似因来人已快入网,无故失踪,面带惊愤之容,将手连扬,立有大蓬五色光针由手指尖上飞起,暴雨一般,朝前、左、右三面高空中飞射过去,神速已极。待了一会,光针突分三面飞回。妖道好似不曾追上来人,面带惊疑,随把双目闭上,微一寻思,忽然暴怒,奋身跃起,化为一溜黑烟,带着大蓬星火,朝先前来路飞去,也是一闪不见。约有半盏茶时,仍是一点火星,自空飞坠,现出原形,朝左侧面目射凶光,阴森森冷笑了两次,身形忽隐,更不再现。
谢璎头上慧光跟着收去,睁眼笑道:“三位道友,看见了么?这便是前些日的经过。可惜魔法太强,小妹功力不济,只能见形,听不出老魔声音,否则还要详细。方才上官红由那雪崖上空飞过,因其来势太急,妖道想发话禁止都来不及。本来暴怒,想将来人擒住,喝问来历。虽是无知触犯,照他旧例,不致受甚伤害,但见了上官红这等美质仙根,必不放过,只要有丝毫可以借口,立时将人擒去。眼看危机万分,幸而家师早有准备,用无相神光将其护住,由高空中不动声色移过崖去。妖道以为来人必要入网,不料忽然不见。他那魔网横亘空中,随同主持人的心意大小隐现,来人竟会看破,当是有心为难,越发急怒,竟将魔教中的七绝魔针发将出来。此针随同主人心意以分远近,颇为神妙,阴毒无比。来人遁光稍与接触,立生感应,妖道也必跟踪赶到,势疾如电,任走何方,均非被他追上不可。妖道满拟来人不是知难而退,正面逃脱,便由左右两侧绕行飞遁,故将魔针三面发出,居然不见踪迹。又因家师佛法禁制,推算不出底细,又惊又怒,挫了锐气,未免忧疑,生出戒心,特意赶回魔宫,取了两件从不轻用的异宝,二次赶回。经此一来,妖道越有防备,事更艰难。好在此时和贵派尚未正面冲突,只要将鸠盘婆残魂擒到后立时回山,暂时不致为敌。否则,易姊姊他们回山时,便非和他撞上不可了。”
余英男问道:“二位姊姊既说幻波池将有强敌上门,我们暂且回去,改日再来领教可好?”朱文知她行时未和英琼明言,一听魔宫不能前往,便想早回,方要开口,谢璎接口道:“愚姊妹原奉家师之命,挽留嘉客,固是久别重逢,意欲挽留三二日,一叙渴衷;一半也为三位道友多炼一种防身法术,以便异日之用。事完回去,决来得及,包不至于误事便了。”随请三人用了一些酒果,再由谢琳陪往左近小琳宫洞内同炼佛法。
三人先想谢琳爱好天然,所居必比灵石筑还要华美。到后一看,内里竟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辨五指。金蝉慧目法眼,平日多么浓厚的妖烟邪雾均能透视,到了洞中,竟看不出丝毫景物,心方惊奇。谢琳笑道:“此是魔教中的黑地狱,千百年来只有师祖长眉真人以玄门无上大法通行过一次,使其大放光明,把对方千百年收敛的阴霾罡煞之气所炼邪雾化为乌有。小妹照着《灭魔宝箓》现出此景,请三位道友来此,以本身定力智慧战胜邪魔。少时如见金刀烈火由暗影中袭来,不必理它,能以本身道力消灭,自是极妙。有小妹在此,也不至于受甚侵害。不过魔法也颇微妙,三位道友各有几件仙、佛两门中的至宝奇珍,防身固是有用,能否兼顾同伴,尚属难言。到时最好心超物外,一念不生,只顾自己,无须再管别人,彼此有益。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是依样葫芦,不致两败,虚惊仍所难免,必须小心才好。”三人本随谢琳鱼贯而入,闻言知道良友苦心,借此考验道力,并加传授,以为未来之用,所说多半谦词,此中威力必不在星宿海魔宫埋伏之下,同声称谢。
谢琳笑道:“此洞共只数丈之地,三位道友静坐其中,虽不似峨眉火宅严关包罗万象,却也具体而微。我闻朱姊姊和蝉弟近得天心双环,英男贤妹又在月儿岛火海得一离合神圭,均是前古至宝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议。如我所料不差,仗此三宝,加上灵峤玉虎和朱姊姊的天遁镜,休说照破黑雾,大放光明,只要彼此之间能够发现,互相会合,便无家师传授,仗以防身,也有余了。”随引三人去至里面坐下,说道:“小妹就要献丑。三位道友分坐在此,仍按师传太清仙法用功入定,如有警兆,能以定力战胜更好。否则便将前说诸宝取出一试,如见对面宝光,不妨与之会合。好在此是演习,不致走火入魔。将来同探西昆仑魔宫,与此大同小异,如能脱困而出,将来便可往来自如,到时再有灵符至宝隐蔽身形,成功除害无疑了。请各准备吧。”
三人先觉彼此问答相隔颇近,只谢琳一人略有一条金霞罩的淡影,余者全看不出。等到说完,一声准备,谢琳人影不见。再唤同来两人,全无回应。当时只觉微微一晕,仿佛船行大海之中,遇见浪头,略为颠簸,随即静止。金蝉正连呼文姊、余师妹,忽听暗影中起了一种异声,乍听仿佛二女似在回应,不知怎的,心旌摇摇,神魂似欲飞越,思潮起伏,万念俱来。知道不妙,忙把心神收摄,按照本门太清仙法用起功来。刚把心神宁静,异声也止。忽想起天心双环乃前古奇珍,万邪不侵,专破魔法、异宝,但非合璧并用,不能发生极大威力。谢琳还说,到了危急之时取用。方才忘了和朱文商议,如今形声不见,如何能够联合并用?谢家姊妹虽非外人,被其困住,仍是难堪。
金蝉心念才动,忽又瞥见暗影中似有人影闪动。先当是朱文、英男,方想三人如在一起,将各人的法宝、飞剑全施出来,决可无害,还占上风。心念一动,元神又在摇动不宁,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同时瞥见另一面暗影中飞起一圈心形宝光,正是朱文的天心环,光并不强,看去不过尺许大小一圈。前见两条黑影,同样也有天心环和离合神圭等宝光出现,悬在黑影之下。金蝉近来功力大进,已不似前莽撞。匆促间真假难分,又知这类魔法专摄人的心神。忙运玄功,二次澄神定虑,潜光内视,不去理它。心神方一宁静,前见黑影宝光忽隐,只剩右侧心形宝光悬空不动,下面却不见人,只有尺许方圆,外青内白,一圈晶莹莹的光华悬空不动。暗忖:“魔法任多厉害,乃谢二姊主持,并非真遇敌人。即便双环不能合璧,试出它的妙用,事完再请谢家二姊演习一遍,请其指点也是一样。她方才曾说,应以法力战胜,胡思乱想做甚?”念头一转,耳听朱文在呼蝉弟,听去颇远,仿佛有甚急事,料定是幻象,好在至多两日便可相见,理它做甚?二次又把心神守住,打起坐来。谁知魔阵之中丝毫念头都转不得,虽然心神收摄得快,魔法已经发动,如非功力精纯,人甚灵警,谢琳又在暗中主持,发动较慢,金蝉身有至宝防护,虽不至于受伤,也必闹个手忙脚乱了。
金蝉这里第二次正运玄功打坐,忽听天风海涛之声起自遥空,跟着烈烈狂飙,夹着万丈黄沙,宛如亿万霹雳排山倒海一般,由暗影中狂涌而来,黑风如涛,仿佛连人都要吹化神气。金蝉道力原极坚定,除却朱文是他累生爱侣,时刻关心,遇到魔法暗算,有时虽难免于摇动,仗着夙根智慧,偶一动念也即宁止,至多受点虚惊,无关大局。事前又经主人指点,深知厉害,只是好胜心盛,上来两次动念,有了感应,便自警觉。知道事关重要,主人好心传授,还恐将来不能胜任,又假设了一处黑地狱来考验功力,用心何等周到。而魔宫的厉害也可想见,不乘此时将其学会,不特丢人,也对不起主人盛意。又想起奉命下山以前,通行火宅严关那等微妙凶险之局,尚可无事,何况这类魔法。方把方才恃强轻视,并想和朱文问答试验法宝威力之念完全丢掉。
谢琳原因金蝉等三人虽是峨眉之秀,毕竟修为年浅,经历不多,又知三人西昆仑魔宫之行必不能免。更恐三人功力不济,扫了颜面,上来并未施展全力,原是相机行事。及见三人中只余英男一人能以谨慎见长,自一开头,便照师传太清仙法运用玄功,把心神守住,慧珠自莹,一念不生,丝毫不因假设试验,不是应敌,而稍松懈,功力也极精纯,处处显得平日用功之勤。再看金、朱二人,金蝉是童心未退,又和朱文情感太厚,上来便想会合,杂念一生,魔头乘虚而入,差一点心神没有摇动。朱文又是好胜心切,虽不似金蝉那样形同儿戏,但又矜持太甚,惟恐丢脸,上来便把天心环放起,同时运用玄功,小心防御,事出勉强,自是费力。似此形势,以后遇到危机,决不能处之泰然,行所无事。如非法宝神妙,诸多可虑。心想:“峨眉三英虽然名不虚传,以金、朱二人的功力,如非自己格外求好,施展《灭魔宝箓》中的大法先行考验,加以指点,又把师父金刚禅法加以传授,到了魔宫,岂不凶多吉少?”
谢琳心正寻思,忽见金蝉神态大变,竟在千重魔雾中打起坐来,和英男一样,潜光内视,更不再有杂念。再看朱文头上,心环宝光也越明朗。才知三人果是夙根深厚,具大智慧。开头心有成见,因非其敌,一面把事看易,又加好胜,所以心神易受摇动。及至觉出厉害,各自戒备,如临大敌,把师传心法全使出来,形势立变。照此功力,便无师传佛法,前往魔宫,至多被困些日,在法宝防身之下,也决不会受甚伤害。心中一喜,有意要看三人道力深浅,便把全力施展出来。
三人自是不知,正在澄神入定,那万丈黑风突然涌到身上,当头压下,重如山岳。三人当是幻象,先不理睬。谁知谢琳自炼《宝箓》,已兼佛、道诸家之长,一经发难,威力逐渐加增。金蝉、英男又未取宝防身,那黑风吹到身上,猛觉异常,一任定力多强,仍坐不住,几次全身震撼,快被黑风卷起,渐难支持。英男最是小心,先将离合神圭放起。金禅正以全力与黑风相抗,猛瞥见右侧又有一道宝光升起,看出是英男离合神圭。又一回顾,朱文人虽不见,天心环宝光却较先前还要晶莹,在万丈旋飙中停立不动。暗忖:“主人原有试用法宝防身之言,看朱、余二人的宝光相继放出,并未被那黑风摇动,何不也把天心环放起,两下如能会合,岂不更妙?”
金蝉想到这里,未及施为,就这心念微动之间,魔法又受了反应,黑风越来越猛。眼看快被狂飙卷起,暗影中忽又飞来千万把金刀火箭,还未上身,便觉与前在神剑峰魔宫所遇威力相等。知道后面还有千重血焰就要发动,心中一惊,人也离地而起。同时一片银色毫光突自胸前所悬玉虎上飞起,万道银霞,千重灵雨,涌到头上,再反卷而下,全身立被护住。因见玉虎神光不似以前强烈,仅仅将身护住,看出主人有意试验功力,虚实兼用,并非全是幻象,索性连天心环也同放出,自在宝光笼罩之下,盘膝入定起来,连想和朱文会合之念俱都打消,一任光外声势多么猛烈,一切付之不闻不见。
金蝉刚刚反虚入浑,由静生明,忽听谢琳笑道:“够了,够了。昨日还和家师说起,西昆仑魔宫经老魔头多年布置,方圆千里之内,步步皆是埋伏,魔法虽和尸毗老人不相上下,但最阴险凶残,又多疑忌。因为自身恶孽太多,尽管多年敛迹,终恐正教中人不容,他那无穷享受难于持久,不特境内遍地埋伏,禁制重重,并有几件魔教中的异宝和从空际星辰摄取来的三十四色天星奇光,还有用五行真气所炼秘魔灵珠,威力大得出奇,诸位道友岂能随意出入?即便在家师所传金刚禅法防护之下,至多把心灵守住,不受魔法暗算。要想抵御那几件魔法异宝,仍是艰难。谁知三位道友功力之高,出于意外。而那几件前古奇珍,更是各具威力妙用。实不相瞒,这黑地狱实是厉害,一任宝光多强,那咫尺之隔,休想看见一点光华。而三位所用法宝,彼此全能望见。到时就被魔法隔断,也可寻踪会合,不致闪失。天心双环再一合璧并用,更可通行自如,不致吃人的亏了。”
谢琳说时,金蝉已把眼睁开,见所有黑风金刀、火箭血焰已全收去,洞中光明如昼。谢琳满面喜容,不住赞美。再看朱文、余英男,就坐在身旁不远的玉墩之上。及问经过,并未离开一步。三人相去最远的,还不过丈,方才竟会无闻无见。那么强烈的宝光看去既远,光也不强,只有一片明亮光影,四围仍是暗云笼罩,一片沉黑。这等厉害,实出想象之外,由此无形中生了戒心。不提。
当地原是谢琳独自用功之所,四壁明如晶玉,清洁异常。本来室中空空,只有一个玉蒲团和壁间所悬一柄羽扇、一个葫芦。三人所坐玉墩,还是新收门人鬼奴取来。
大家互相说笑了一阵,谢琳便照师命传授金刚禅法。三人原有根底,一点就透,只在室中同用了一两天的工夫,便能由心运用,定力越发坚强。
英男来此,原为同门义气。及见易静之危定数难移,不能往援,想起英琼日前再三嘱咐,不令出山,恐其悬念,便和金、朱二人商议,不等第三日,提前回山。二人也担心幻波池有事,同向主人告辞。谢琳见英男去意甚坚,笑道:“自来欲速不达。家师说是三日,三位道友不到两天,便全学会,其中必有用意。非我强留,惟恐万一归途又生枝节,反而误事。既然非走不可,且等第三日再行起身如何?”
三人只得应了。随寻谢璎叙别,人已他去。又请唤出鬼奴一见。谢琳笑说:“她昨日向我力请,说要出山访一旧友,今日已然起身。倒是家姊奇怪,说好明日和我去办一事,再往九盘山暗护易静姊姊,不知何故,不告而去。我想鬼奴对三位道友十分感激,也许有甚心意,早晚相见,只不要笑她丑怪便了。”三人听出谢琳对于鬼奴表面说她丑怪,实则颇为钟爱。知她眼界甚高,照此说法,除相貌太丑是美中不足而外,法力决非寻常。问她收徒经过,谢琳只是支吾,说将来自知,此时懒得说它。朱文笑道:“我知二姊高足决非寻常人物,便是鬼魂修成,既然向道坚诚,又得二位姊姊真传,将来必有成就,何苦叫她鬼奴,有多难听呢!”
谢琳道:“这鬼丫头初遇我时,因其相貌丑怪,又是个鬼,我想初次收徒,就收这样一个丑怪,自然不愿。谁知她始终坚持,立志追随,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我始而厌恶,坚拒不从。后又试她多次,她竟甘受折磨,受尽苦痛,毫无怨言。我吃她纠缠不清,又知她以前虽在妖人门下,早已逃出,藏身古墓之中,独自虔修,无甚恶迹,其势又不能将她除去,只得跑回小寒山。以为她飞行决没我快,本山又有佛法禁制,不经家师允许和我姊妹引进,谁也不能入内。此女见我如此坚拒,也必终止前念。谁知这鬼丫头真个精灵,我刚一到,她便跟踪而至。因被隔断在外不能走进,先在洞外日夜号哭,苦求哀告,我只不理。等到过了二十几天,偶和家姊谈起,正觉此女可怜,偏又不愿收这类开山门的弟子。家姊还在和我取笑,说我一向好胜,刚开山门收徒,便遇见一个女鬼。我说这等丑怪鬼物,做我女奴还觉讨嫌,如何收为弟子?话刚说完,此女竟在面前跪倒,愿为鬼奴,求我收容。我知本山佛法禁制,威力神妙,休说是她,多高法力也进不来。匆匆不暇寻思,以为家师怜她至诚,有心放进。又想此女艰苦诚毅,志行高洁,也实可怜,只是太丑。想起峨眉一班道友所收男女同门多半灵秀可爱,这样徒弟带将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既是家师放进,正好就此撒赖放刁,磨着家师用上乘佛法,为她凝神固魄,变易相貌,忙往前面参拜。家师恰好神游归来,尚未入定,我代此女一说,才知佛家最重因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女入内全由至诚感格,向道坚诚所致。
“她因初来时得一异人暗助,飞遁神速,和我姊妹先后脚到达前山。我一时疏忽,被她看出方向。始而守在山前跪地哀求,因久不见回应,明知佛法威力,妖邪魔鬼犯禁必死,竟拼以身殉道,朝我姊妹日前突然隐迹之处强行冲进。因其虽是鬼魂炼成,从未为恶,开头虽受了不少苦难阻隔,连经禁法抛掷出去好几次,并未受甚伤害。她原想用苦肉计,断定我不忍伤她;又见佛光照体,至多遇阻,将其挡退,连元气也未损耗,胆子越大。于是再接再厉,奋不顾身,一味向前猛冲不已。这日连受苦难之余,居然悟出玄机,知道有挟而求,拼受苦难,以邀怜悯,尚非真诚。同时又因连番遇阻,悟出好些微妙,忙将悲号止住,先在山前静心诚意,凝神内视。等到神志清灵,把连日情急悲苦,用尽心机,种种杂念,全数去掉。然后跪在山前,顶礼膜拜,先呼佛号,又求家师和我大发慈悲,深恩垂怜,许其入内,拜到门下,哪怕不配做我徒弟,永为奴仆,于愿已足。这时我正有收她为奴之念,双方气机相感,山前禁法忽然大开,现出道路。此女见状,自是喜出望外,连忙赶进。正值家师神游归来,她原经人指点,深知底细,便向家师跪拜,苦求收录。家师对她说了几句偈语,难为她福至心灵,居然醒悟,随来寻找。仗着耳目灵敏,百里之内,无论形声,均如对面。一听我姊妹正谈收她为奴之事,忙即应声走进。
“我自炼《灭魔宝箓》以来,虽然学了一点门道,因知山前佛法禁制,不会被其闯进,没有留意,所说已被听去,不能不算。家师又说:‘相貌美丑,原不相干,你与此女渊源颇深。我无暇遂你童心,施我佛法,使之变形易貌。但是此女不久必有遇合,包你师徒称心。只是此举自寻烦恼,将来难免多出一番魔障而已。’我便对师父说:‘此女不特向道坚诚,人也十分灵慧,偏生得这等丑怪,实是可惜。只要真能变得和上官红那样可爱,便为她多受一点烦恼,也所心愿。’家师随又说了几句偈语,令我师徒谨记。
“日子一多,我对此女生了情感。本意令她拜师,她却跪地求说:‘小奴自知相貌丑怪,恩主又是天上神仙一般,异日追随行道,便不被外人笑话,也自惭形秽。万一仗着恩主福庇,奇缘遇合,变易相貌,或是寻得一具好庐舍,自是万幸;否则情愿永为鬼奴,决不敢列于将来诸弟子之列。’我正想说她几句,家师已代允诺,并说:‘福缘前定,有志竟成。’我知家师禅修灵悟,遇事前知,既出此言,必有深意,也就听之。
“此女以前出身和拜我经过,将来再说。如论法力,虽非高手,因她以前曾在一个著名妖邪门下,也不算太差。后见乃师淫恶太甚,跑了出来。彼时相貌原非丑怪,逃时因恐妖师追擒回去,受那炼魂之惨,逃到途中,遇一异人,将她相貌行法毁去,变得又黑又丑。因她修炼年久,元气早已凝炼,平日看去无异生人。那女异人是位鬼仙,与妖师本来相识。妖师虽然追来,因此已改变容貌,并未看破。女异人对于此女,十分怜爱,先留她在洞内住了三年,传以《太阴玄经》和各种法术。此女本想拜师,那女异人说是双方缘分只此,自己不久劫满,可在期前三日分手,以为异日再见之地。随即引往桥山深处,觅一古墓,令其在内隐居,不到日期,不可出洞一步。
“她在洞中苦修了一甲子,女异人忽来寻她,指示机宜,令其拜在我的门下。第二天,我姊妹和一旁门散仙斗法,路经当地,她忽出现,先为引路,将我所追妖人寻到除去,跟着向我跪求。一味软硬兼施,好说歹说,始终追随不舍,终于拜在我的门下。此女虽无多长,因习《太阴玄经》,又是生魂炼成,飞遁神速,更擅五行地行之术,得隙而入,瞬息千里。知我喜食海外佳果,百计谋取,不时往返海外,采取灵药、仙果,回山献上。齐大姊的紫云宫,已往返了三四次。人又勤快忠实。我料她今日出山,必是有甚感觉,或是受了甚人指点,欲往前途相候,向三位道友拜见,也未可知。”
三人闻言,均觉这类门人实在难得,同声劝说:“此女向道心坚,对师忠义,二姊不可以貌取人,务须善待。”谢琳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