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良珠和淑华分手出来,走到路上觉着心情不甚安静,仿佛空虚无味,心中发烦,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想起文麟这样男子痴得可笑,又觉淑华这人实在使人怜爱,自己和她虽然只见一面,竟会不舍分开,这样女子还是第一次遇到,方才曾说,将来还要迁来山中,随同晏瑰练习一点寻常武功,使身子强健一点,以便随同耕作,多做点事,免得只知坐吃,不劳而获,还可借此度那漫长岁月,与新交诸位姊妹长年相聚,她出身富贵人家,人又文弱,不知是否能够办到?文麟对她如此情深,纠缠不舍,也不知将来如何结局?还有以前痛恨蔡三姑,当她是个无耻妇女,现听淑华说起她的身世处境,果是可怜,以前对她那样痛恨,也觉太过。渐渐想到深处,不由面红心跳,朝地上啐了一口,忙把所有心思全数撇开,往回路赶去。仗着一身轻功,决计由阎王沟横断过去,所行虽是奇险,但比原路要近两倍。心想,这条路最难走的便是对面那片峭壁,两崖相隔又宽,必须经由沟底,施展家传武功,提气轻身,踏壁直上,过去还有两处断崖,须要凌空飞越,别人自办不到,自己只要稍微运气,并非难事,这样走法可少走许多冤枉的路;同时想起来前神乞车卫所说的话,今日所遇贼党虽然兵器奇怪,看去厉害,并不如车三叔所说之甚,如非贼党人多,抢先下手由后面将其杀死,便与对面,也不至于会吃他亏,久闻车、雷二老言不虚发,便黑骷髅查牤也是中条七友中最负盛名的怪杰,来时虽和雷四叔一样不曾插口,看那神气,也颇注重,而杀贼时偏那么容易;方才那贼兵器落在崖坡上面,忙于杀贼,未及往看,后被孙大哥借走,不知是否还有别有的妙用?天色将近黄昏,沿途连鸟兽都未看见一个,这一带地势更是险僻,外人连路都认不得,难道还会遇见强敌不成?心中寻思,阎王沟前崖口不觉在望。夕阳业已落山,到处晚烟浮动,暮色昏黄,月光被山头挡住,光景越显黑暗。沟底虽宽,但是极深,对面危崖百丈,壁立如削,这面陡坡满生草木,怪石甚多,只有一条天然的羊肠小径盘旋上下,险滑异常,常人便是日里,也无此胆力行走,看去阴森森的,空山无人,孤身行此险地,虽有一身本领,也由不得生出戒备之念。正待顺坡而下,到了沟底往对面崖顶走上,再越过两处险地便离寒萼谷不远,快将这阴森凄厉之境走过,免得看去讨厌,猛瞥见沟底谷口外面似有人影一闪,山风正起,也未看真。
良珠虽然存有戒心,毕竟年轻,技高人胆大,并不胆怯,定睛一看,并无人迹,随意拾了一块山石打将过去,也无回应,不见有人走出,那一带树林又密,晚风萧萧,起伏如潮,看去极似有人埋伏在内,仔细一看,都是树枝摆动。方才原是无意中瞥见一眼,仿佛像个人影闪了一下,再看无踪,并未看清,只当眼花,便不再理会。人已走到半崖腰下,谷口外面因有残阳回光,新月已上,仍可看出老远;沟底却是高崖对峙,景色阴森,暗如黑夜;崖上又在起雾,到处云气滃翳,再往下走,人便陷入云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良珠山居多年,最讨厌这类湿云湿雾,恐身上衣服被雾气沾湿,仗着身轻眼快,云雾刚起不久,沟底宽平,上下相隔只得三四丈,方才业已看准下落之处,心中一烦,因觉对崖没有云雾,急于冲出雾阵,忙把气一提,施展轻功朝下纵去,家传峨眉心法,所练武功与众不同,由上纵下,只要手脚、兵器沾上一点,便似蜻蜓点水一般,当时纵起,或是借劲翻身往旁飞落,因见雾重,不知下面有雾没有,无意之中将剑拔出,准备到地时节,万一黑暗之中纵错地方,有剑在手便不至于失足吃亏。照着本门身法,照例头先朝下,快要落地方始凌空翻转,这样便可将那由高而下的猛劲抵消,无论纵得多高都可无事,照例到地以前,必将真气往上一提,或是凌空旋起,翻身下落,手中如再拿有兵器,更是方便,只朝地上略微一点,人便侧转,万无一失,哪知无意之中免去一场大难。
她这里一个“鱼鹰入水”化为“黄鹄盘空”之势,头下脚上,估计方才所看落脚之处往下飞落,人刚离崖而起,瞥见侧面雾影中似有两团茶杯大小的金光,飞星也似横射过来。身正朝下飞落,也未看清,只觉身后立处似有急风飘过,心中一动,人已到了空中,势又猛急,不及回顾,只得全神注定下面,盘算下落之处还有多高,一面紧握宝剑微伸向前,准备找那地面,初意沟底必被云雾布满,丝毫不敢大意,全副心力都在下面。一面提着真气正往下落,忽然瞥见头下漆黑,原来那雾只是刚起来的湿云,一团团零零落落分布在崖腰一带,并不相连。
良珠方才立处恰是云雾最浓之处,致将目光遮住,刚纵落一两丈便将雾阵穿过,看见地面。良珠目力又好,一见下面黑影,知道离地已近,落处也与所料一样,相隔共只丈许,觉着自己近来轻功有了进境,心中一喜,本来连宝剑也用不着,只消一个“风飐落花”的身法,稍微一翻脚便落地,因想试试近来轻功,譬如浓雾之中冒险纵下,看不出地面,全仗落地瞬息之间临机应变,翻身腾起,非但到地以前没有临空翻转,反将双目闭上,剑尖朝下,头仍朝下,往前昂起,一面运用轻功和内家真气,准备剑尖触地之时借劲使劲,同时把真气往上一提,就此翻身纵落。
这等纵法本来险极,因由高处纵落,重心在下,势子又猛又急,必须在剑尖刚一沾地、时机不容一瞬之际,一面提气轻身,一面把微伸出的宝剑就势朝下一挺,才能借劲腾起,往旁翻落,轻重快慢之间丝毫都错不得,稍微疏忽,人不受伤,手中兵器也休想保全。最难是人朝下面猛坠,纵得越高落得越重,手中兵器只有六成朝下,要和寻常应敌一般,须有试探伸缩之性,等将地面找到,双方接触,非但把握要紧,更须精熟虚实相生之妙,着地以前力求其轻,一经接触便须就势把全力用将上去,全是一股直劲,一个不巧休说失手,便这猛力一震也经不住。
峨眉派中本领最高的,兵器点到地上,仅有一点响声,如是石地,讲究石虽穿破一洞,却无碎裂之痕。沟底地面乃沙土结成,良珠越发省力,只将地面刺穿一洞,立定以后,觉着宝剑穿入地不满一尺,又无什么响声,分明近来长了功力,只顾高兴,待往对崖走上,竟忘了方才纵时雾影中的两团金光,眼前伏着危机。正朝对崖查看上升之路,侧顾沟外野地里虽是暮色昏暗,天气甚好,月光似已上升,不似谷中昏暗,方想:可惜沟外危崖内凹,崖上又无藤蔓草木,无法走上,否则外面天亮得多,要少好些顾忌,早知这样黑法,还不如由来路崖顶多绕两三里路,也比黑暗之中要好得多,如由沟底绕路回去,虽然平坦处多,路程却遥,还要经由寒萼谷后山回去,当地离开怪人兄妹所居甚近,容易遇上,难免又有耽延,更非所愿。看了两眼,择好一处稍微倾斜、上面无云、依稀还有一点藤树的崖壁,打算再以全力试它一试,看这一纵能有多高。刚往后倒退,离对崖约有一两丈,提着真气,快要飞身纵起,忽听有人说笑,身后有风扑来,知道来了敌人,更不怠慢,也未回顾,一紧手中剑,就势“盘花盖顶”,连人带剑,旋风也似先往前面纵去,人也就势转旋。目光到处,身后暗影中,不知由何处掩来四个敌人,都是短装,老少不等,一个道装打扮。因见贼党人多,沟中黑暗,又急又怒,一声清叱,便往沟外纵去。
这四个敌人,正是冯村派来窥探虚实的贼党,为了路径不熟,误走当地,内一道士,乃五台派余孽恶道诸天禄的徒弟沙彰,仗着练有两件毒药暗器,能发迷香,日常在外采花,人最骄横,因其天生快腿,人又机警狡诈,甚得恶道宠爱。当日沙彰去往大智庵访友回来,中途发现青峰顶上有一大茅篷,后面还有园林花木,生了疑心,回去和冯贼父子一说,因那地方偏在后山西北角上,最是偏僻,又有好些危峰峭壁阻隔,只有两条险径,一通山外,一通寒萼谷,景物多半荒凉,经年无人走到,便冯贼父子山居多年,手下那多徒党,也无一人去过,闻言均觉奇怪,知道这类隐僻荒凉之处,常人不曾在此居住。近日冯贼连遇异人上门生事,吃亏丢脸,还伤了好些徒党,料知十九对头一面,又听人说仇敌均在寒萼谷聚会,途向与之相近。沙彰自恃腿快,飞行迅速,又有迷香毒药暗器,出道不久,乃师隐迹多年,敌人决不知他来历,就是遇上对头,也可推说入山采药,夜间迷路,凑巧还可借口投宿窥探虚实。
另外三贼,本是昔年北五省恶贼马壮手下徒党,弟兄三人:史定、史利、史锦,自从马壮死后,便投到山西大盗章一门下苦练了八九年,出道虽只数年,凶名业已传遍北方。也因老贼章一为恶太多,被简冰如命人除去;到处寻访踪迹,想为乃师报仇,得信赶来。这三个恶贼贪淫好杀,性最凶暴,武功也非寻常,又勾结到一个有力量的老贼做了靠山,从未失风,越发骄狂自满,不知天高地厚。冰如受罚封剑,贼党被他除去的虽多,无人知他深浅,只知是个足智多谋、因人成事的死对头,无甚真实本领,满拟探明下落便可手到成功。
冯氏父子因觉乃师多年成名,本领极高,只当三贼得有师门真传。沙彰又和三贼一见投缘,听说寒萼谷有一美女,蔡三姑已和敌人成了一党,也是一个美妇,俱都心动,想凭迷香遇机占点便宜,同告奋勇前往探敌,走出不远便迷了途向,到了阎王沟,觉着景物阴森,山形奇险,正坐在崖旁山石之上商计如何走法,良珠便由崖上纵落,谷中昏黑,良珠身法轻妙,山风又大,虽有一点声音,也被混过,所坐山石,面向去路,后面还高出一块,四贼并排同坐,相隔两三丈,先并不曾警觉,后来因见那条山沟又深又黑,便月光上来也照不到,打算另外取路回到沟外,改由崖顶行走,忽然瞥见崖下立着一个少女,暗影中看去身材秀丽,仿佛绝美,身边又佩着一口宝剑,以为对头所居在此附近,孤身少女手到擒来,既可快活,又可逼问敌人虚实。四贼也是该死,不知这是一位杀星,上面还有危机也将暴发,满心欢喜,互打手势,掩上前去。
良珠刚由崖上纵落,面向对崖,人往后退,也未警觉身后有敌。史锦离得最近,见少女仰望对崖,一步一步往身前退来,不必再见面貌,单这背后丰神已是美极,正打算等她凑近,一把抱紧,先占一点便宜,因防误伤美人,心想还是空着双手,一个孤身少女,怎么也不怕她挣脱反抗,刚将兵器插向肩后,将手伸出想抱。沙彰离得较远,见少女已快退到史锦身前只三四尺,史锦业已伸出双手,想要抢抱上去,不禁生出妒念,哈哈笑说:“史兄不可独占。”声才出口,少女突然拔剑纵起,旋风般横扫过来,人便倒纵出去,脚一沾地,更不停留,接连两纵逃往谷外。
四贼做梦也未想到对方这快身法和那好的剑术,史锦更是一双空手,相隔最近,一心一意当作现成馒头,双手前伸,本来只差半句话的工夫便可将人抱住,那禁得起良珠反手回身一剑挥来!史贼正在心花怒放,眼看得趣之际,猛觉寒光晃眼,冷气侵肌,连忙往侧纵避,已自无及。
事有凑巧,沙彰一面说笑,手中拿着放迷香的葫芦待要相机下手,少女只一抗拒便先将其迷倒,遂了欲念再行拷问,因恐史锦抢先,正往前赶,无意中两下一撞,良珠一剑恰巧挥到,史锦首被剑尖将前胸连膀肩带衣服一同割裂,深入好几寸,当时鲜血狂喷,已难活命。沙彰心中一慌,葫芦顺手一挥,一股黑烟起处,良珠人已纵开,史贼却被迷倒,连声也未出,便倒地死去。同时剑尖恰将葫芦斫碎。沙彰手也几乎被剑斩断,一见少女逃走,同党又倒了一个,黑暗中还不知人已惨死,全都急怒交加。史定、史利首先怒吼,跟踪追去。
良珠因见敌人有好几个,内中还有一个道士,想起冯村来有五台、华山两派余孽和车卫行时之言,心中一惊,惟恐孤身一人受了暗算,一剑挥过,耳听嚓叭两声,仿佛未一声斫在什么空壳上面,业已碎裂,也未看清,便慌不迭往外纵去,准备到了沟外再行对敌,还不知无意中将敌人杀死了一个,并将最厉害的天香迷魂葫芦破去,仗着身法轻快,就此逃走原可无事,一则年轻气盛,又见敌人还未追到,身法没有自己轻快,念头一转便将飞针取出,刚一立定,史贼弟兄已满口秽语厉声喝骂,抢先追到。同时恶道沙彰见迷香葫芦被敌人一剑斫碎,心中痛惜,又觉敌人宝剑锋利,决非弱者,忙将毒药暗器取出,低头一看,史锦横尸地上,胸前鲜血狂喷,地上已是一大堆,料无生理,不由大怒,喝骂追来。
三贼相继追出,相隔良珠还有三四丈。沙彰见敌人立在刚升起来的淡月光中,缟袂凌风,风姿更显美艳,越发大动色心,暗忖:“此女转盼之间便纵出老远,身法比我还快,又有一口好宝剑,必非易与,史氏弟兄业已伤了一个,将人擒到必是先奸后杀,这样美女岂不可惜,迷香葫芦虽被斫破,残香还有不少,也被风吹走,身边还有一小包,只要抢到上风照准敌人洒去,一样可以将其迷倒由我快活,何况身边还有毒药暗器,只一见血,便和中了迷香一样,当时昏倒失去知觉,史氏弟兄虽然投机,均是新交,和他讲甚义气?不如在旁观战,他二人如被少女打败或是被杀,我再出手将人擒去,还落一个长久快活,免得彼此争夺,不能久留,好些讨厌。”想到这里便把脚步放慢,暗将怀中一包迷香连同暗器取出准备,如愿便罢,否则抢往上风,索性男女三人一同迷倒,将史氏弟兄一齐杀死,再将少女抱往无人之处先行强奸,然后救醒威逼。正在胡思乱想,立在一旁高声笑说:“史锦已为少女所杀,此女实在可爱,先让二兄报仇擒人。你如无功,我再上前。谁能得手便归谁所有,免得人只一个,彼此抢先,伤了义气。”
话未说完,猛瞥见史利刚由相隔丈许之处纵扑过去,少女将手一扬,人影一闪,一声怒吼,史利翻身跌倒,少女已朝史定纵去,正想敌人厉害,史定必非对手,风朝北吹,立处正当上风,少女如将史定杀死,必朝自己追来,只一举手,人便倒地,满心打着如意算盘。不料史贼弟兄三人中史定本领最高,又见兄弟被暗器打死,越发情急,良珠先又打算留下活口拷问来历,未下杀手,双方竟打了好几个照面,急切间看不出胜败。后来良珠见还有一贼是个道装,口出恶言,在旁观战,立时变计,边打边往旁纵,想等临近,冷不防用飞针将其打死,以防被算。沙彰见月光渐明,越看少女越爱,不由淫心大动,竟等不及,想要双管齐下,先用毒药暗器将同党打死,再用迷香去擒敌人,耳听史定怒喝:“贱婢厉害!我两个兄弟业已为他所杀。你我至交,道兄如何坐观成败?你如看中此女,让你独享便了。”
沙彰见他已被少女逼得手忙脚乱,情急求助,心方一动,猛觉脑后风生,料知身后来了敌人,大惊纵起,一面用手中暗器想要回身打去,身才离地,未及侧转,猛又觉背上好似中了一把钢钩,其痛彻骨,身已被人凌空抓起,不由心惊胆寒,一声惨号,慌不迭回手两支毒箭朝后打去,隐闻少女呼喝之声,还未听清,惊惧亡魂中侧脸回顾,目光到处,首先瞥见一对金光闪闪的凶睛,刚看出抓他的是个比人还高,周身白毛如霜、似猿非猿的怪物,崖上还有一个,手中毒箭业已发出,正打中在怪物的脸上,怪物立被激怒,怪爪一紧,当时脊骨皆断,痛死过去。
良珠正在对敌,猛瞥见一条带有两团金光的长大白影,凌空将恶道一把抓起,刚看出那是怪人兄妹所养恶兽白猩子,业已凶威大发,将恶道抓死,照准山崖上甩去,前后只惨号得两声,人便甩得筋断骨折,惨死在地;同时又听一声兽吼,正是大黄赶到,直往身前扑来。史定本就手忙脚乱,一见来了两个怪物,当头一个已将恶道抓死,不由惊魂皆颤,纵身欲逃,吃大黄、白猩子双双赶到,一边一个抓住肩膀,再捞起一条大腿,两下一夺。良珠忙喊:“大黄不许杀他!”耳听惨号声中,史定已被二兽撕裂。
大黄随朝白猩子连声低啸。良珠想起方才崖上所见正是恶兽那双凶睛,料其不怀好意。果然白猩子先向大黄低声怒吼,形态甚是凶恶,后来似被大黄说服,立在面前,用前爪朝头上乱抓,意似为难,又想不起主意。
良珠正在留神查听,忽见崖上纵落一人,正是怪人赫连山之妹赫连二妮,刚到面前,便朝良珠低声急语道:“我哥哥来了。我已用了许多心思,都拦他不住。他非要你不可,又命白猩子前来擒你。他还假装好人,我们先在天高峰上遥望你由此走过,料定必要回来,特命白猩子埋伏途中,想冷不防将你擒去,你已中途改道,只差一点便可避过,偏是慢了一步,又被白猩子老远望见追来。我实在无法,说你性情刚烈,本领又高,内中难免一伤,不如由我暗中掩来相机行事,作一防备。好容易将他哄信,偷偷赶住前山去寻大黄,回顾我哥哥正在峰顶遥望,又不敢去,只得赶来,正在着急,想不起主意,总算中途遇见大黄。它一得信,便抢先追来。方才听它和白猩子对吼,才知白猩子上次被你私入后洞看破隐秘,它恐主人责罚,没敢动手,现受大黄挟制,虽然不敢行凶,大黄也能斗它得过,但我哥哥近想抢你为妻,几乎发狂,已无人性,日前经人指点,又得到一对大仙人掌。事前他曾得过传授,知道用法,你那宝剑,斩它不断,决非对手。幸而到手时被我强讨了一个过来,减少好些威力,方才故意藏起不曾带来,只有单掌,也许还能应付。少时他来,我假装劝你答应,互相争吵,能够骗他回去,你请简太师伯出头,或可劝他死心。如真翻脸动手,必须记住我所说的打法,只要能有长力,仗着你的轻功,大黄又将白猩子敌住,也许可以无事。我再抽空赶往寒萼谷送信,由你哥哥请来简太师伯,索性给他一点厉害,免得惹下杀身之祸。”
良珠话未听完,人已气极,冷笑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你哥哥今日不来便罢,真要欺人太甚,我便和他势不两立。”正说之间,忽听崖顶一声怪笑,怪人已飞纵下来。兄妹二人刚一见面就争吵起来。良珠一手握剑,一手拿着飞针,暗中戒备,假装不曾看见,口喝:“大黄!还不随我回去!理这类野畜生作甚?”说罢,正想觅路朝原路崖上纵去,大黄已和白猩子动起手来。跟着又是一声怪笑,一股急风带着一团寒光斜飞过来,怪人赫连山已落在面前,手中拿着一柄大约二尺方圆、长达五尺、形如人手的奇怪兵器,人又生得长大,看去越发显得猛恶。
良珠见他公然拦路,越发有气,不容分说,口中怒喝:“你这野人!禽兽一样,想要作死不成?”说罢,左手宝剑纵身一晃,等怪人用仙人掌来架,人却翻纵出去,就势扬手发出两枝飞针。良珠原恨怪人屡用阴谋毒计纠缠不舍,上来便想制他死命。哪知怪人武功甚高,知道敌人飞针厉害,早已防到,手中仙人掌又是专防暗器的兵刃,将掌往外一翻,丁丁两声,飞针全被打落。良珠跟着又连发了几针,均未打中,大黄又被白猩子绊住,互相纵跃抓扑,在谷中翻腾上下,初月光中,宛如两个大毛团在山沟内外滚来滚去,业已越斗越远。怪人之妹赫连二妮立在一旁大声劝说,怪人非但不听,反而厉声喝骂,说二妮暗帮良珠,坏他的事,并令快将另一柄仙人掌取来,否则少时回去,决不与之甘休,一面朝前猛扑。
良珠虽是家传剑术,无奈怪人得有高人传授,天生异禀,力大身轻,那柄仙人掌又是一件最厉害的兵器,舞动起来宛如一团明月,上下翻飞,良珠用尽心力进攻,均未得到半点便宜。怪人始而爱极良珠,不肯伤害,没有施展杀着,二妮又作旁观,一任乃兄厉声喝骂催逼,不肯出手,所用仙人掌又只一柄,减少一半威力,良珠家学渊源,峨眉正宗传授,所用飞针百发百中,因此打个平手。时候一久,怪人虽是力大凶猛,无奈良珠对他恨极,人又灵警得多,斗了半个多时辰,仍被良珠乘隙暗用飞针打中左臂,不是筋骨坚实,练有极好硬功,连臂骨也被打碎,穿透过去。
怪人受伤激怒,又听良珠连声咒骂,与之势不两立,就是当夜不能除他,三日之内也必扫他巢穴,连同前后洞所养毒虫怪兽、猛恶之物一网打尽,为世除害,并还骂他凶残狠毒,不是人类,平日以生人为粮去喂后洞毒虫,这样万恶滔天,必受恶报。良珠原是怒火头上,未加寻思,脱口便将怪人兄妹后洞隐秘说将出来,没想到此举犯了大忌,非但怪人赫连山暴跳如雷,由爱生恨,必欲得而甘心,连二妮平日最爱护良珠的,也因种种顾忌,想起自身利害,生出敌意,乃兄再一催逼,说:“身已受伤,再不将另一柄仙人掌取来,这丫头业已知道我们隐情,不是你私自泄露,更无二人。除却娶他为妻,你也难干活命。师娘法令,想必知道厉害。”二妮想了想,忽然高声疾呼:“良珠妹子,你当知我对你好意。我哥哥虽不应该逼你,但你不应将我兄妹背人之事说将出来。我也不知你是如何知道,此事关系非小,快些听劝,嫁我哥哥为妻还可活命,否则我师娘必不容你活命,连我兄妹也受重罚。我为保全自己,就顾不得你了。”
良珠因见怪人臂上连中两针,若无其事,反倒越杀越勇,猛恶已极,知道怪人性野力长,所用兵器如此厉害,时候久了,只有吃亏,决无胜理,就此逃走虽非无望,一则平日好胜,没有被人败过,心中不甘;二则当地虽在山沟外面,前面均是危峰峭壁,想要逃走决办不到,如往回逃虽较容易,但不好意思,又恐引鬼上门,黑女晏瑰不在家中,紫枫本领还不如自己,被怪人兄妹追上门去,连淑华一同受害,因此举棋不定,忽听二妮变了口风,越发情急,想起以前兄妹二人勾结,意图暗算经过,不由大怒,连二妮也骂在其内,历数怪人兄妹的罪状恶迹,并说自己只有三寸气在,必为世人除害,一面施展全力与敌拼命。正防二妮恼羞成怒上来夹攻,暗中戒备,忽听二妮喝道:“你真不听好话,我也无法。那柄仙人掌本是我哥哥所有,我自取来还他,看你到底能有多大本领能够脱身!念在前情,我决不动手就是。”说完纵身驰去。
良珠虽知怪人兄妹天生异禀,身高力大,上下危峰峭壁如履平地,因是心中厌恶,未曾留意,及见二妮一声说走,转身一纵便到了离地好几丈高远的峭壁之上,跟着接连几纵便到崖顶,因正对敌,没有看清,只觉一条人影在悬崖绝壁之上略一飞纵便越崖而去,快得出奇,这才看出厉害,除非全胜,想要脱身决办不到,恨到急处,不由把心一横,决计与敌一拼死活。正将手中剑一紧,待要冒着奇险与敌一拼,忽听一声极尖锐的啸声,目光到处,一条黑影忽由崖顶飞落,刚看出是个黑衣女子,先还误当晏瑰赶来,心中一喜,忽然想起语声不对,便留了心,恰巧怪人一掌打到,连忙用剑一架,借劲使劲,飞身而起,往后面倒纵出去。刚一落地,怪人防她逃走,已飞纵过来;同时瞥见来人并非晏瑰,也是一个貌相丑怪、形如猿猴的黑衣中年女子,落在方才对敌之处旁边山石上面,手指自己,哈哈笑道:“小丫头不要怕,我已知你来历。快些降伏,嫁与赫连老弟为妻还可活命,否则我只一出手,你便活不成了。”
良珠见那丑女穿着一身黑色短装,蹲在怪石之上,背上插着两柄钢抓,说时双手作出抓扑之势,跳跳纵纵,活像一个猴子,语声又极尖厉刺耳,动作不似晏瑰那样安静,貌形也更丑怪,乍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人,因和怪人打得正急,无暇兼顾,正在气愤,忽又瞥见一条人影箭一般由丑女立处不远树林之中纵将出来,口中娇叱:“无耻五台余孽,竟敢在此猖狂,欺我妹子孤身一人,叫你尝尝我井凌霜霹雳针的味道!”声才出口,先是两线红光电掣飞出,到了丑女身旁突发火星炸裂,丑女也跟踪飞起朝前扑去,也未看出受伤没有。
良珠见是至交姊妹井凌霜赶来相助,精神立振,方想:他夫妻二人平日形影不离,姊夫孙登想必同来,如何不见?怪人见来有力同党,越发凶猛,对于良珠,更因求爱不成,愤恨太甚,犯了凶野之性,已不再想生擒,所用都是杀手。良珠先后已打了两个时辰,为了上来怒极,用力太猛,不似怪人越杀越勇,再打下去也许不支,心正急怒交加,打不起主意。
井凌霜原和孙登埋伏林中,因受高人指教,知道赫连兄妹天生怪人,身具神力,女的本领只比男的更高,难得她爱惜良珠,又知利害轻重,老想从中化解,不愿助纣为虐,但他兄妹情深,乃师又是一个异派中有名人物,人虽古怪凶狂,并不侵害善良,手下徒党又多,以前连受峨眉派前辈剑侠劝告,退隐岷山,对于门人管教更严,因是生具特性,又是丑仙人鲁瑾嫡传弟子,师徒多人,专喜豢养猛禽恶兽、毒虫蛇蟒一类凶毒之物,她又有个势不两立的强仇大敌,乃她本门叛徒,奉师遗命,限令十年之内将其除去。无奈对方人最凶狡,阴险无比,自知犯了师规,为恶太甚,不为同道所容,逃往大雪山左近深山之中潜伏不出,所养毒虫蛇兽甚多,多年训练,均通灵性,常人决不能敌。为此费了许多心力,寻到一些极凶毒之物,暗命爱徒隐藏寒萼谷后面深谷之中喂养,照她传授,日夜教练,准备时机一至去寻仇敌拼命,事前曾下严命,告知赫连兄妹事要机密,不许泄漏,但那毒虫每隔些日须有生人血肉喂养,所杀虽是恶人,这等残忍行为最犯正人之忌,仇敌知道,有了准备,心思更是白用,丝毫不能大意,否则必受严罚。偏被良珠上次无意中看破,怪人兄妹还不知道。
简冰如等老前辈深知赫连兄妹来历,因恐激动乃师,恼羞成怒,改与正人为敌,又要死伤许多好人,因此格外郑重,打算委曲求全,只要所杀不是无辜,便不去睬他,一面随时暗中监防,加意感化,想等乃师事完,以毒攻毒,将那仇敌连所养毒物一同除去,再劝他师徒舍旧从新,改归正道,不料看中良珠美貌,妄想求婚。
当夜良珠处境虽然可虑,幸而怪人新得到的仙人掌只有一柄在手,还能勉力应付,只消打满三个时辰,照他师门规矩,双方如无深仇大恨,过时不能得胜便须停手,至少过上两年,等到练成本领有了必胜之道,不致再丢师门的人,方许重寻对方一分高下,虽然第二次动手便是死活存亡之局,不胜不止,有这两三年光阴,事情已早过去,也许他师徒报仇除害之后能够听劝,将他本门旧规所养的凶毒之物自行除去,变为纯粹好人都在意中,此时如能善处,非但可以感化许多不大为恶的凶人改邪归正,并可以毒攻毒,借他们之力,除去一个潜伏深山的大害和数十百种毒虫猛兽、早晚为害世人之物。
孙登夫妇如一出手,二妮见乃兄被敌人围攻,休说兄妹之情,便照师规,也无坐视之理,定必上前相助,一个不巧便将事情闹大,或是多生枝节,就是怪人兄妹人太凶野,骄狂任性,必须给他们一个厉害,也等把理占足,使其自犯师规,再行出手,才可免去许多顾虑,因此二人守在林内,打算挨得一时是一时,只要良珠还能抵敌,未入危境,便不过问,及至良珠气极怒骂,竟将上次看破的隐情说了出来,二妮业已生出敌意,说了几句匆匆走去,料知不能善罢,但见良珠尚无败意,又打了近两个时辰,还想拖延一些时候,到二妮回来,相继上前再作计较,不料异人所说的五台余孽黑女仙神猴黎风娇赶来。
井凌霜以前先在峨眉派女剑侠余英男门下,三次斗剑时曾和女贼见过一面,因其貌相丑怪,当时认出,又听异人说起女贼阴毒奸狡,日前赫连山往取那对仙人掌,便是她的指点,又与乃师相认,知他师徒受了正人规劝,深藏山中闭门不出,到处寻他踪迹俱都不见,这次才与赫连山无心相遇。来时恰在无意之中听人说起那两对仙人掌利器藏在舍身崖下山腹古洞之中,但有慧昙老尼的守山灵猿在彼防守已是厉害,又恐惊动老尼,自不敢去,知他师徒虽是异派,因其极少为恶,近更退隐多年,不遭正人之忌,就被看破,至多取不成功,也不至于送命,真要吃甚大亏,还可因此激怒乃师,使与正人为敌,便用一套话指点往取,事前并由女贼将守山灵猿引开,不是异人警觉,连那小的一对也被搜掘了去。赫连山本感女贼指点好意,再经巧语诱激,虽还不敢泄露隐情,却将寒萼谷主人的来历说了出来。
女贼见他白得了一对仙人掌,非但不肯同居冯村,连他师徒踪迹也不肯说,心中怀恨,知其苦恋良珠,心生毒计,欲使双方结怨,坐收渔人之利,一面代出主意,一面暗中掩来。女贼素无信义,心毒手黑,必乘良珠对敌、无暇他顾之际,冷不防猛下毒手。井凌霜见事已至此,丈夫孙登自从二妮一走,便跟了下去,打算赶往寒萼谷中向诸老前辈请示,就便再约两个人来以防万一,此时尚未回转,只得挺身上前,一照面便将昔年师传霹雳针发了两根出去,那样快的烈火飞针竟被女贼躲过,没有打中,越料劲敌,正以全力上前相对,猛一回顾,瞥见良珠业已守多攻少,怪人手法更急,凶神恶煞也似,恨不能一下将敌人打成粉碎,才对心思,忙大喝道:“二妹不必与这野人一般见识!他兄妹屡次无故欺人,看在他师父面上,简太师伯又曾嘱咐,你都格外容忍。今夜他已连犯师规,业已打了两三个时辰,他再不知进退,我便向他师父告发,自有他的受用,这样气苦作甚?”
怪人只当井凌霜与乃师相识,仰望星月,时已不早,不知对方所说一半故意吓他,想起师门严法毒刑,不禁心惊,越发情急,正在连声怒吼,性发如狂。
大黄原意白猩子动作如飞,为恐冷不防抽空纵起暗算主人,猛下毒手,故意将其引开,向其挟制,说好假打,如真伤我主人一根毫发,便将上次之事举发出来。白猩子始而害怕,勉强答应,随同大黄,斗向前面山沟深处,打了些时,天性凶狡,本就受敌挟制,强忍怒火无从发泄,又怕主人残暴毒打,表面答应,仍恨不能出其不意,一下将仇敌抓死泄愤,斗到后来,忽听主人厉声怒吼,催今回去,知已发了凶野之性,再如抗命,回去也是不免毒打,反正都要受责,越发情急,连施毒手,想抓瞎大黄双目。
大黄虽也猛兽,心却善良,比较忠厚,见白猩子忽然朝它猛扑,差一点没被抓伤,也被激怒,正要反攻,白猩子已乘隙往回路纵去,又听怪人吼啸之声,料其不怀好意,忙即飞身赶上,知道主人本领虽高,禁不住恶兽爪利如钩,纵跃轻灵,又不怕死,从旁暗算,稍一疏忽便为所伤,孤身应敌甚是危险,地又隐僻,无处求援,自己又被恶兽绊住,无法上前相助,心里一急,忽想起当地离青峰顶较近,晏瑰本领比主人更高,闻得吼声必要寻来,于是一面飞身纵扑与白猩子恶斗,一面厉声怒吼,并向白猩子警告。
白猩子知道主人精通兽语,见它这样怒吼,上次隐情已全泄漏,越发情急,心中恨毒,回手拼斗,双方连声怒吼,都是情急万分,边打边往回走。大黄吼了一阵,援兵未来,情急之际,也不想先后吼了没有多少时候,为恐主人受伤,忽然变计,竟想赶回原处抢先下手,冷不防丢了白猩子,先将怪人抓死,念头一转,便不再拦阻,反倒随同往前赶去。快要到达当地,恰巧白猩子因听主人吼声越厉,一时心慌,纵起时稍微疏忽,被大黄猛由后面飞扑过去,一把抓住后颈皮,因知恶兽臂坚如钢,爪利如钩,两双后脚爪也极灵活,一个制它不住反为所伤,刚刚抓紧,用足气力朝崖石上脱手甩去,猛觉一片寒光带着一条人影迎头飞落,情知不妙,双方势都太急,刚怒吼得半声,待用左臂硬挡。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危机一发之际,忽听当的一声,崖前寒光乱闪,火星迸射,一股急风由斜刺里连人飞来,敌人兵器已被来人手中所发铁流星荡向一旁,随听双方喝骂之声。定睛一看,原来崖上飞落的敌人,正是怪人之妹二妮,手里拿着一柄仙人掌,肩上插着平日所用铁挞,还有几枝长箭、一柄带链子的短叉,看去似由崖上赶回,正要纵落,瞥见白猩子被敌人抓起,飞身猛击。那用流星锤由旁边飞来相助脱离的,乃是寒萼谷新来的小客人陶珊儿,右手所拿也是一柄仙人掌,但比敌人所用要小得多,光却较强,左手还拿着一柄带有链子的流星锤,刚收回去,双方业已动起手来。
大黄和珊儿最好,见她忽然赶到,料知寒萼谷老少诸侠必已得信,心中一喜。忘了身旁伏有危机,正想查看还有何人一同赶来,猛觉头上风生,耳听有人大喝:“大黄留意暗算!”心中一惊,忙将身子往旁一纵待要避过,一条白影已由身旁扑来,正是恶兽白猩子暴起猛扑。大黄闪避不及,竟被恶兽一双铁爪抓住头颈。大黄虽是猛恶力大,头颈要害被仇敌抓住也吃不住,当时骨痛欲折,连气都透不转,负痛暴怒,急中生智,身子往前一扑,猛伸双手照准恶兽双目抓去。
白猩子冷不防将仇敌要害抓住,心中狂喜,只顾得意,以为转眼可将仇敌头颈抓断,正用利爪猛力掐紧仇敌咽喉,口中欢啸,不料大黄虽没恶兽灵巧,力气比它更大,又曾在青城派剑侠纪异门下得过一点传授,虽然骤出不意被恶兽制了机先,几吃大亏,气都难透,但它周身皮骨比恶兽还要坚强,急切间怎抓得死?恶兽只顾得意欢啸,以为仇敌已被制住,忘了对方两臂比它还长,前爪抓紧仇敌,不及收回招架,又因性太凶残,还想就势纵起,用后爪去抓仇敌胸腹要害,身子往前一凑,相隔更近,正在得意,猛瞥见敌人两只毛手本是抓紧它的膀臂,想要用力分开,忽然电也似急迎面抓来,喉间好似奋力怒哼了一声,比前要硬得多,知道不妙,大惊闪避,已自无及,头刚一偏,一只突出的凶睛先被大黄随手抠出,另一只凶睛也被抓伤,当时奇痛攻心,一声怒吼,惊慌忙乱中前抓一松,未及回抓,被大黄上面一掌,上半身凌空打落,朝后仰翻,还未落地,正待用力挣起,朝后纵退,那刚纵起来的俩双后爪被大黄就势捞住,更不怠慢,连身纵起,转风车一般,奋起神威,用足全力,照准旁边崖石尖角上凌空猛甩上去。
大黄天生神力,恶兽虽也猛恶多力,无奈眼被抓瞎,伤痛昏迷,性又猛烈,连急带痛,已快晕倒,哪禁得起大黄连身飞起,离地两三丈,朝山石上猛甩,便是铁头也被打碎。只听一声惨号过处,一块突出的崖角竟被打成粉碎,恶兽自然脑浆迸流,头骨皆裂。大黄还恐未死,又用足全力两臂一分,嚓的一声撕裂两片,方始掷向地上。
再看前面,敌我双方业已换人,那后说话的正是嵋山樵子老仙童孙登,由寒萼谷带了狄龙子、陶珊儿赶回,因听雷、查、车三位老侠力主:这类凶顽之徒留在世上,暂时就不为恶,将来也是大害;同时冰如又听人报,得知雪山藏伏的凶孽因闻前师丑仙人鲁瑾坐化多年,非但毫无顾忌,反悔以前不该胆小深藏山中,不曾任性害人,度了好几年的苦闷岁月,太已冤枉,业已召集门人,再过两月便要大举出山为害人间,幸而自己早就防到,日前曾命司徒平夫妇前往相机除他,正恐他那巢穴隐秘,又养有许多毒物,搜杀不易,或被徒党逃走又留后患,想不到早有两位异人不约而同在他巢穴附近暗中准备,正好同时下手,非但日内一举成功,便怪人师徒也可因此知道警戒,少却许多顾虑,照目前形势,便将怪人除去,因其先犯师规,前两日为养毒虫又害了两个无辜妇女的性命,乃师知道,也有话说,闻言并未劝阻,反倒指示机宜,因想与人为善,保全怪人之师,不令三老侠出面,只令龙子、珊儿跟了孙登同去。两小兄妹,正想一试新学会的乾坤掌,每人分拿一柄仙人掌,便同赶来。孙登胸有成竹,知已无害,龙子、珊儿又再三力说,要想一试新学会的掌法,便由二人抢先上前。珊儿跑得最快,刚到便见大黄将恶兽抓起,同时瞥见怪人之妹二妮由崖上赶下,惟恐大黄吃亏,忙赶过去。恰巧二妮飞落,心里一急,左手一流星锤将大黄救脱危机,跟着动起手来。
刚打两个照面,二妮因听乃兄急叫,抽空赶去,刚将手中仙人掌抛过,被怪人接住,拔出铁挞重新迎敌。孙登也同龙子赶到,急呼:“你二人去敌那厮,我来对付这个野女子。”随喊:“二妹,你已打了多少时候,这厮所用兵器,乃是舍身崖下镇云洞后崖壁之中所藏大、中两对仙人掌之一,不知怎会被这野人盗去?如今双掌在手,必须狄、陶两兄妹这对仙人掌才能破它。你大姊所斗女贼,乃五台余孽黎凤娇,外号黑女仙,本是山中猿猴所生,无恶不作,颇有门道,身法更快,你井大姊至多和她打个平手,未必能占上风。虽然冯村诸贼迟早伏诛,但这女贼刁猾阴险,所勾结的贼党甚多,还有好些妖僧妖道,最好今夜就便将她除去,将来要少好些枝节后害。二妹不必再和这野人动手,由龙子、珊儿兄妹除他;稍微歇息,去助大姊除那女贼如何?”
良珠原意家传武功剑术,照着平日所料,休说怪人一个,便他兄妹同上也非对手,哪知敌人得了一对仙人掌,凭空增加许多威力,那柄挥金断铁的宝剑竟不能伤它分毫,先还能够抵敌,连战了三个时辰,为了上来急怒太甚,稍微气浮,时候一久便觉长力不济,幸仗得有峨眉心法,一经警觉立时改攻为守,暗将真气调匀,方始打个平手,本来已无胜望,及至二妮赶到,敌人手中多了一柄仙人掌,凶威大盛,周身都被寒光裹住,如何还能进攻?心正有些着急,瞥见三人跑来,龙子手持仙人掌当先抢上;先想龙子从师不久,怪人猛恶已极,手中兵器大小相差,不大放心,及听孙登这样说法,珊儿也相继赶到,也拿一柄仙人掌上前助战,这才想起两小兄妹得那仙人掌的经过,彼时忙于做菜款待来客,匆匆听完赶往厨下,这一对仙掌又小,二人分围腰间,正朝沈煌慰问,忘了取看,也未见他二人演习,此时虽只几个照面,业已看出它的妙用,料知必胜,否则孙登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这样说法。心方一喜,忽见井凌霜好似敌那女贼不过,手法散漫慌乱,也是守多攻少,急切间没有看清,不知井凌霜想将她引开,免得怪人情急拼命,施展仙人掌中险招,万一疏忽吃亏,而这一对奇怪兵器,多高本领,不知破法也无用处,非龙子、珊儿合力夹攻不能破它,多上良珠一人反有顾忌,好些杀着难于施展,女贼也实厉害;凌霜有心露出将败之象,良珠原和凌霜至交姊妹,却认了真,方想:井大姊曾得峨眉昆仑两派嫡传,如何会落下风?忽听凌霜高呼:“二妹快来!这女贼不能放她逃走。”良珠越当敌人厉害,忙即飞身纵去。
怪人先见来了男女两个幼童,手中也各拿着一柄仙人掌,虽觉彼此兵器怎会相同,因未见过,不知这对小的更为厉害,怒火头上,连旁边人的话也未听清,自恃双掌在手,人和兵器成了一片,点水都泼不进,毫未放在心上,及至连打好几掌,均被两小兄妹容容易易招架过去,还不知道二人奉有高人之命,不曾全力发挥。刚看出两个小人武功不弱,忽见良珠飞身纵起,当时暴怒,待要飞身追去,不料两小兄妹左右夹攻,越打越急,休说不能分身,稍一疏忽还要受伤,最厉害是对方兵器看去要小得多,形式却是大同小异,中指前伸,不论用上多大力气,一掌打下,对方只用仙人掌上中指稍微一点,立时荡开,并且用力越猛,被它荡得更远,差一点收不回来,反为所伤,这才知道厉害,又惊又怒,空自暴跳如雷,无计可施。正在相持,忽听二妮急呼:“哥哥还不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百忙中抽空一看,原来良珠往助井凌霜,双战女贼黎凤娇,刚动手打了几个照面。
女贼见敌人剑法忽变,比初对敌时还要厉害,良珠也非寻常,并还同是峨眉嫡传,才知怪人全是沾了兵器的光,否则早为良珠所败,幸而所用是口好剑,虽能应付,想要取胜决无希望;再看怪人兄妹,一个被男女两幼童敌住,对方所用兵器也是一对仙人掌,寒光映月,电闪星飞,敌人身法更是轻灵,越打越急,怪人两次想要纵扑过来,均被敌人抢前拦住,那么力沉势猛、比敌人看去大好几倍的仙人掌,打将下去,竟被对方一点就开,荡向一旁,行家眼里已渐显出败意,二妮被一少年敌住,表面打个平手,也有相形见绌之势;还有一个猛兽大黄,白猩子那样厉害猛恶之物竟被甩杀,不是少年两次喝住,已早飞扑上前;分明寒萼谷那班敌人业已得信,转眼相继赶来,凶多吉少;心里一慌,又见二女追逼太紧,口口声声说要除害,急怒交加之中把心一横,竟生毒计,刚想施展险招全力招架,抽空纵起,暗放毒针毒箭,乘为首劲敌未到以前,先将敌人杀死几个,然后相机进退。
女贼原因井凌霜霹雳针威力厉害,方才尝出味道,惟恐敌人和她一样乘机下手,始终互相逼紧,谁也不肯放松,才打了这些时候,及见恶兽被杀,新来好些强敌本领都高,万无胜理,意欲猛下毒手,能杀死一两个敌人泄恨更好,稍见不妙便仗飞行迅速抽空逃走,敌人追赶不上,必向怪人兄妹围攻,只将怪人杀死,便可将他师父连同手下门人全数激怒,引了出来,与敌拼命。主意打定,刚卖一破绽,腾身六七丈抽空纵起,忽听空中一声长笑,一条人影已电也似急当头飞落,双方恰巧迎个正着。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