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一众侍卫守在门外,没过多久,房内就传出了一把苍老的声音:“众位都先回避吧,夫人这病得得怪,怕是会……传、传染。”
门外的人将信将疑,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万宝宝一时来了气,一只手仍然挟持着大夫,脚下却是把身边一个椅子踹了出去:“滚啊!都别来烦我!”
门外,众人的目光凝在管家身上,见他面色严肃,恐有不悦地下了离开的隐令,也便青着脸色,悻悻地走了。
房内房外都终于安静下来,大夫看向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的万宝宝,颇有些苦口婆心:“夫人既然没病,为何要欺瞒府中众人呢?”
万宝宝正焦躁不安地在他眼前晃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声张,又扒开窗子,见外边守卫却是退来了,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臭老头,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清这丞相府的里外布局?”
“这……老夫是应了管事下人之令匆匆赶过来的,丞相对老夫很是宽厚,平日里老夫倒是时不时往丞相府跑。”大夫犹豫了一会儿,如实答道。
“怎么说你很清楚丞相府的路了?就是一块石头你也能认出来?”
“夫人也可以这么说。”
“太好了!”万宝宝突然转过身,兴奋异常地握住大夫的手,郑重得像领导会晤,“你把丞相府和府邸周围的路都画下来,等丞相回来再找他领赏!”
绝处逢生,遇到这么个可以当包打听的人,此刻她深以为然,他简直就是上帝垂怜她在绝境时刻派来的救星,是洪水里最后一根浮木,是她的生命和希望之星啊!
注视着大夫一笔一划地把简略的布局图都画下来了,她不再说话,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三下两下撬开窗锸,动作敏捷的翻了出去,把吓得脸色转灰的大夫的呼喊声,甩在身后。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了,万宝宝按大夫所画的分布图到下人房里偷了身衣裳,爬到院墙上,躲在树的枝叶之中远远地看了一眼前院,才发现整个丞相府建筑高低起伏,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看起来很像是一座深不可测的牢笼。但正是因为高低错落的院墙隔绝出了视线障碍,守在前院的人,才不至于发现她的踪影。
她正想着那被她捆起来的大夫有些可怜,身后忽然火光冲天。
院中响起一片脚步声,万宝宝回头,只见管家已经带领着一众府卫,追到了她身后。刺眼的火把耀得她心里发急,腿下突然一个打滑,幸好她手疾眼快,猛地抓住树枝平衡了身体,这才重新站稳在院墙上。
“把她抓起来!”管家立于墙下,仰头看她,鼻孔里嗤出不善之气。
万宝宝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好歹是丞相府的夫人呢,也是这种待遇?虽然情势危急,她嘴上却半分不饶人:“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呢?说抓就抓了?好歹是新夫人,尊重懂不懂啊!”
管事闻言一愣,趁着这个空当,万宝宝冷笑一声:“什么丞相府,什么太尉,这些老娘都管不着……接着!”掌心一松,右手的包袱已经接力一荡甩了出去,侍卫下意识一接,包袱里立刻飞出了辛辣的粉末。“……咳咳!”众人被呛得涕泪横流睁不开眼睛,视线变得清明的时候,只有风吹过空冷的庭院,高墙上女扮男装的万宝宝,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咸阳城的街道上,凤箫声转,鱼龙飞舞,人群欢快而嘈杂。
万宝宝总算闻到了人间的自由气息,恨不能把整个人都钻进人潮之中。和薛沐年那个听不懂人话的说了一夜,她只觉得浑身又累又酸,捡了个面摊子,两碗热汤下肚后,叫来了几个小乞丐,掏出包裹里的镶玉环,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终究是珍贵的东西,她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他们眼中渴望的神色,却在对方巴着眼睛扑上来的时候,蓦地把手腕一转,宝贝就这样眼睁睁地收回了她袖中。
“我问你们,从这条街一直走的方向,是去哪里?”
小乞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回禀公子,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是出都城啦。”
“都城……”万宝宝很认真地斟酌了一番,万万没想到薛沐年是秦国丞相,简直就是秦国的隐藏大佬无疑,自己又在一夜之间得罪了整个丞相府,这咸阳是一定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她躲在人群之中,暗中观察。
这里是距离城西最近的一个驿站了,如果从这里逃票上一辆出城的马车,对于她万宝宝来说,简直像动一根手指头一样简单。
身前的车轮开始滚动,马蹄声轻快得很。那是一辆很精美的马车,锦绣帘子上坠着八宝流苏,就连搬运行头的伙夫也是衣冠齐整,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
“一辆马车能打扮得这么标致,贫穷果然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同时身影一闪,就躲在了马车下。
马车行得慢而平稳,万宝宝认真地听了一路,马车里没什么声音,倒是鼻尖总是充盈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她正奇怪着,那股香味却忽然变得很浓,紧接着,一阵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瑟瑟发抖——那是一只纤纤素手,蓦然撩开了车帘子,尖利妩媚的声音划破了沉寂:“呦,是申公子啊,您可是贵客,怎么也会到这醉香坊来了?”
万宝宝的上头响起一个声音,轻蔑而高傲:“既然是贵客,姑娘也不请几个美人出来招待?”
那道妩媚的声音听在万宝宝耳朵里,一时间,她只觉得整颗心都酥了大半,险些手都要抓不稳。
醉香坊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取得很随意了,像她从各种小说里经常看见的妓院的名字:醉仙楼、怡春院、万花楼等等一样,直白得很。古代的妓女都是这么绝色的么?车夫把马车停到了暗处,她这么想着,身不由己地,已经偷偷溜进了醉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