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停办后三个月,我在家乡广东开平意外地签下了大片山林地,创办了“凤仪观光实验农场”。南老师对此事十分鼓励,不但应允担任农场的名誉董事长,还亲笔撰写了一副对联:“振兴农业造福家邦一切从头做起摇弘扬文教报效中华自此立定脚跟”,成了农场的宗旨。“凤仪”之名,取自《尚书·皋陶谟》之语。年底,我正式到农场开展工作,老师硬塞了一沓美元给我;我不肯接受,他提高声调苛责:“你拿去买些农场用品,再迟我就没有这些钱了。”一万美元在当时不算小数目,拿到开平买了齐农场需用的电器设备。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没有固定的存款,只是左手来右手出,看谁需要就布施出去了,以致自己常常闹穷。
老师为什么如此鼓励我办农场呢?应是出自他的睿智。在那段时间,他多次对我强调:去大陆投资农业或教育最重要,因为这两个项目是大陆未来最需要的。那时,到大陆投资的人,无论是台商、港商、海外华侨,甚至是外国人,投资的项目不是商业便是“开厂”(工业),没有投资农业的,教育更不必说了。现在看来,老师的眼力实在太锐利了,他有见人所不见之智慧,这就是古书上常说的“见微知著”的洞察力吧。儒家经典《易经》说的“知几者,其神乎!”也是此理。在现象未显露时,便能察觉已有的微小转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南老师的睿智不仅表现在抽象的知见,更重要的是能起而行。早在三年前,他刚从美国迁来香港不久,家乡温州的领导来探望老师,老师便详询家乡的农业,从而得知落后情况。老师随即找学生凑了50万英镑汇给家乡,要干部们组织一个单位,用这笔钱作经费,专门研究农业,培育新品种,然后向农村推广。老师大笑着对我说:“你猜他们怎么做呢?他们真的组了一个研究单位,然后把这笔钱存在银行里,满一年了就做一笔详详细细的账,写明本金有多少,所得利息又有多少,然后每个工作人员支用津贴车马费多少,办公费用又多少,总计还净多少,等等。这叫做研究推广农业吗?这是官样文章,太可笑了!他们能把这笔钱花光才算本事,他们只存着这笔钱分利息,然后老实地向我报账!真是标准的‘等因奉此’作风,这样怎能跟上时代需要呵!”他把这件事当笑话来讲,其实是很失望的。把这件事说给我听,是告诫我办农场不可墨守成规。
其次,谈到教育问题。南老师早在1994年便要学生与王财贵博士联系,1997年还请他到香港举行演讲,让南门各地学生能观摩。因为王博士在台湾推行儿童读经课程有一段时间,成绩斐然,老师十分赞成他的做法。接着,老师便命他的学生分别在台湾、香港和大陆推行这种针对儿童的教育课程。在台北老古公司出版此类经典教材,由台北北投区的“私立薇阁中小学”大力推广。在香港 ,最先是由陈鸿远律师主持的“平等儿童基础教育中心”,开办了“经典文字诵读乐园”课程。在大陆,由“国际文教基金会”在各省发起“儿童中国文化经典导读”,另由“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推动各地的“中华古诗文经典通读工程”。推广了几年之后,成效大著;传统文化教育在中国遍地开花。老师也曾郑重吩咐我,要我办农场不要忘了教育下一代,哪怕只有一个学生也要做。他说:“廿年后你就知道功效有多大了!”现在回首前尘,恰已过了20年,弘扬中华文化的事不但成了神州大地的普遍共识,而且在全球也渐成风气。南老师的见地,令人不得不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