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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是什么

我初入南门,老师便送给我一本书,书名《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我拿回去细看,觉得此书很新奇有趣,但对其内容的实际涵义却不甚了解,因为它不断谈到“气脉”“精气神”“奇经八脉”“密宗七轮三脉”等等,都是我从来未接触过的词语,骤然间当然难以领会了。但当我看到“由来富贵原如梦,未有神仙不读书”之句时,心中不由一凛。自此,不但印象深刻,而且对我终生不断读书的意念起到了强化作用。

第一句“由来富贵原如梦”是很易令人不解的说法,我一直到了近知天命之年,才领悟到这句话的真义。盖“富贵”与“长生不老”一样,是人的本能性愿望,怎会是虚幻的“梦”呢?“富”是指财富,可使人的物质需要无缺乏,使生活充实,故求富没有什么不对,不算虚幻如梦。“贵”指社会地位,可使人活得有尊严,也使生活充实,故求贵也没有什么不对,也不虚幻如梦。况且,连孔子也说过: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

司马迁且把首句改为“富贵如可求也”《史记·伯夷列传》。由此可见,孔子也认为求富贵是应该的,只是刻意去求也求不到,只好照自己的兴趣生活下去而已。孔子还有一句名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又说:“富与贵,是人之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论语·里仁》)由此足证,孔子绝不否定富贵,不认为富贵虚幻如梦,只是与“仁义之道”比较起来,后者的价值更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富贵的获取要以高尚的手段,不可乱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我才慢慢领悟到子夏所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这句话十分正确,像人的死生和富贵,个人能自主操纵的成分很少,只能委之于天命;“天命”如此,人只能“顺受”(乖乖地接受它)而已。晓得这个道理,才能悟到:若以终生的宝贵时间去追求富贵,不是多属白忙一场的吗?醒来才知“白忙一场”,当然就是“原如梦”了。从更深一层去看,少数幸运的人果然有了富或贵,极少数人甚至“既富且贵”,但到了人生的最后,无论有多少财富、有多显赫的地位,都没有了意义!人生到此才醒悟,真可谓是“富贵原如梦”。正如《悟真篇》另一首诗云:

人生虽有百年期,

寿夭穷通莫预知。

昨日街头犹走马,

今朝棺内已眠尸。

妻财抛下非君有,

罪业将行难自期。

大药不求争得遇?

遇之不炼是愚痴!

由是我悟得:人追求富贵是自然的,没有什么不对。但此等事只能看作是人生的“手段”,不是“目标”。且以驾车往一个目的地来作譬喻:我有事必须去台北,于是驾车从桃园杨梅家中出发。如果我有一辆汽车,还要有汽油才行;如果没有汽车和汽油,我可以改乘火车或大巴,甚至改骑单车,最没办法时只好步行,总之我必须去台北。这是说,到台北是不变之“目标”,如何去台北是“手段”或“方法”;手段或方法是可以变换的,目标是不能变的。“富贵”就好比人生的手段,自己选定的终极价值才是人生的目标。但一个人能选定什么终极目标呢?这就是儒、道两家常说的“立志”问题了,立定志向成圣贤或成神仙是人生最高的目标。当然什么“志”都不立,只是随波逐流地过一生也未尝不可,一般有情众生不就是这样过了一生的吗?但你若是像南老师这样的英才,必然不甘愿浪掷一生的了。 zi/xLiJqIuOf/5+qR7EKWwN6xkgTPQZNJ31sJDyoonsEYp3phos8SzKt0JP/SK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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