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温州来,不说省名,谁都知道是浙江南部的“富地”。3年前,“温州模式”更是名噪一时,全国传诵。近两年虽然治理整顿,但我看温州经济格局基本未变,声销而迹不匿。
在温州市(管辖1市8县2区),站在雇工立场能被称得上“老板”或“主人家”的个体工商业户,一般来说,拥有钱财都在10万元以上。其人数在全市可以万计。六七年前手头有一两万元是很令人羡慕的,但在近年已是多见不怪了。据人估计,全年“净赚”(温州老板们的所谓“净赚”,是指除去一切经营开销连同吃喝玩乐开销之外的纯利)五六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的,大有人在。这部分人大多拥有五六百万元钱财。
温州老板以经营制作皮鞋、灯具、披衫、纽扣、金属或纺织标牌,仿冒日本防风打火机等为生,量大面广。温州老板们为了发家,敢于放手经营,且不择手段。以皮鞋为例,全市经营皮鞋的厂家约4000个(尚不包括无厂名、无证的),年总产量上亿双(不包括其他鞋类),可称得上是世界之最。而老板大多是独资,极少数为两三人临时合伙。其规模,大者雇工三四十人,小者仅六七人,一般雇用十多人。
温州老板(各行业)大多30岁左右,50岁以上的较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一般是小学或是有名无实的初中,高中以上的极少数,有的甚至是“跌倒不识一个‘爬’字”的半文盲。而且一般思想素质低劣,其中小部分有盗窃流氓前科,甚至是“二进宫”过来的。皮鞋业老板除小部分原是国营集体鞋厂职工之外,绝大部分不是内行人,是“见利思变”干起这个行当的。至于他们的原始资本来源,早期起步的是以屋契抵押的低息贷款,或民间以3%—4%的高利贷,或民间“抬会”筹集的,有的则是骗款赖债的(我岳母就有3000元养老金被骗走)。当然也有少数是惨淡经营起家的。
自古有云“为富不仁”,温州老板们对雇工的刻薄也是令人惊叹的。任何劳动,何况是强劳动,都不免有皮肉损伤流血的工伤事故,但有些老板竟连一点点碘酒、药棉、胶布或“创口贴”之类应急的药物都不为雇工备置,更别提其他劳动防护用品。我18岁的长子,在个体灯具厂打杂,经营操作喷漆,接触甲苯、丙酮及有机铅之类毒性化学品。老板虽拥有几百万元钱财,却只为雇工提供两台破旧的排风机,既无防尘口罩又无工作服。类似情况,甚至比这些更为残酷对待雇工的现象比比皆是。
如今老板们通过种种手段大发其财后做“守财奴”的已极少见,大多成为享乐会花钱的“阔佬”。吃喝等挥霍钱财不算,还有句概括他们生活的顺口溜是:“骑的本田王,穿的A底王,睡的弹簧床,抱的花儿王。”更有甚者,常年金屋藏娇养外室。
至于老板们怕不怕“共产”呢?说怕也不怕,因为有相当部分的老板是“五毒俱全”的,触犯刑律尚且不怕罪,还怕什么!但另一方面,老板们拥有的大量钱财却都不大乐意存入国家银行,原因是怕一旦政策有变或管理严格,存款被冻结。因此老板们欢迎现金交易,这样,一来可以偷税,二来不转入银行。对于已转入银行账户的钱,则是尽可能通过种种渠道提取出来,放在自家里,或到黑市换外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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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市主治医师、离休干部 许某某
1991年5月
(摘自温州试验区领导小组办公室1994年2月所编的《国务院三次来温调查纪实》。此信导致了中央调查组1991年7月第三次前往温州。以上为信件的摘要)
附:《当前温州老板和雇工的一些情况》作者许某某的情况
许某某,温州市人,1949年2月参加地方武装,1951年从部队复员,1990年因病提前退休。
他写信用的是真名真姓。但他冠以“主任医师、离休干部”,这使他具有高级知识分子和革命老干部的双重身份,容易引起中央领导的重视。
时任中共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方根雄于1991年6月下旬在温州调查时,曾亲临许某某的家专访,并与许进行直接的交谈,了解他写信的材料来源及其意图。据许本人讲,信中的材料都是他将平时在社会上流传的闲谈内容收集起来,经过自己的加工编写而成,没有进行调查核对,作为稿件投寄给《人民日报》发表,从中获取一定的稿酬。1987年12月,他曾写一封《一位温州人士心中的温州忧》的长信给《人民日报》,人民日报社于1988年在《每日总汇》第45期予以刊登。于是,这封信得稿酬80元。
(摘自温州试验区领导小组办公室1994年2月所编《国务院三次来温调查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