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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彦得很仔细，末了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我这边还是会核实实际情况，也会现场海关沟通一下，不会说你想怎么样，海关就会怎么样的。”
“宋科长你放心，你是国门利剑，我是质检利剑，虽所属职能不一样，但都是忠于职守，坚守本心的。”
宋一彦又说了两句，就把手机还给了王剑。
王剑握着手机：“明戈，这么多年，你这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想我怎么变？”林明戈说笑了两句，准备挂电话了。
“明戈。”王剑忽然语气严肃地叫了一声，“你没有再查那件事吧？”
林明戈呼吸一顿，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收紧，面色都变得沉了几分。
“明戈？”王剑又叫了一声。
“嗯。”林明戈应了一声，他虽然克制着，但声音已经明显没有刚刚那样轻快了，“没再查了，姑姑不是劝我别钻牛角尖吗？”
听他这么一说，王剑也松了口气：“当初也结案了，过去就都过去吧。你姑这几天可想你了，有空就来家里吃饭。”
“好。”
挂了电话，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林明戈望着玄关发呆。
他十三岁那年，放学回来却看到满屋子都是人，还是姑姑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伯伯也从清水镇赶了过来，一看到他，眼眶更红了，声音哽咽：“虎仔，来看看你爸最后一眼。”
这阵仗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以是他不相信，早上出门的时候，爸爸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下就出事？
林明戈脚步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看到客厅里躺着的人，浑身开始颤抖，他如迷路的孩子一样望着他的姑姑，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那眼神分明带了丝侥幸在问，这不是爸爸，对吗？
林明戈妈妈还在外面出差，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林明戈姑姑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林明戈失声痛哭：“我可怜的二哥，可怜的孩子啊。”
林明戈被他姑姑紧紧抱着，他没有哭出声音，可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了。
十三岁的孩子，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却是自己的爸爸，而且还是面目全非，手脚缺失的爸爸。
他腿脚发软，身体的力量几乎都靠在他姑姑身上，他要往他爸爸那边看，他姑姑就一直捂着他眼睛。
“别看，孩子别看。”姑姑早已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别吓着你。”
怎么会吓着。不管地上的人如何面目全非，那都是他爸爸，陪他一起长大，叫他要做个小小男子汉的爸爸啊。
家里早已人仰马翻，林明戈在大家的讨论里才知道，是林爸爸在使用设备过程中，操作不当而被机器卷入半个身体。所幸身边的工友及时发现，否则怕是要半点都不剩了。
这算是工伤，厂里领导也第一时间来慰问，还送来一笔慰问金。林明戈不知道有多少慰问金，但听姑姑的意思，应该不少。
林伯伯坐在沙发上闷声抽着烟，几根抽完后起身环视了一圈，看着在场的人：“都散了吧，等虎仔他妈回来，办丧事了大家再来吊唁吧。”
姑姑把一张卡塞到林明戈手里，哽咽着：“虎仔，这些钱你收着。要不要给你妈，你自己决定。”
林明戈手里拿着那张卡，这卡如火一般烫着他的手心，林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他妈妈，具体缘由他也不清楚。
林明戈把卡递了回去，小小的身子在颤抖，却倔强地克制着，他梗着脖子，眼底泛着猩红：“姑姑，这钱我不要，也不能要！”
姑姑一愣，林伯伯也回头看着他。
林明戈紧紧地握着拳头：“爸爸说过，那机器有问题，迟早要出事的。”他的胜利带着哽咽却又嘹亮，把身边的人都给震住了。
靠在沙发上的林明戈缓缓睁开眼，耳边仿佛又是嘈杂的声音，还有林妈妈的质疑和责备。
当年他觉得爸爸的死有蹊跷，他姑姑和伯伯也说一查到底，但最后的工伤鉴定，质检报告都说明爸爸的死没问题，最关键的是他妈妈去警局撤案了，说儿子起诉那家公司，怀疑公司设备有问题，这只是个误会。
撤案后，林明戈跪在灵台前，来来往往吊唁的人那么多，安慰的话也听了很多，他看着林妈妈红着眼在那答谢来往的人，忽然就觉得心灰意冷。
入夜后所有人都走了，到后半夜林妈妈也回房间了，只有林明戈还跪在那，单薄的身躯在这只点着烛火的夜晚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小戈子。”程漾悄悄在门口喊了一声，见林明戈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抬脚轻轻地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程漾语气里满是担忧。
林明戈没说话，却忽然因为她的这句安慰而瞬间眼眶发热，他闭上眼睛，双手握紧拳头，他在心里大声回答她：“不好，我一点也不好。”可他一开口，却只是一声简单地“嗯。”
程漾叹息一声，扶着他起来：“先吃点东西。”
林明戈膝盖已经跪麻了，这一站起来身子都不由往前踉跄，还好有程漾的手搀扶着，两人往厨房那走去。
程漾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一打开保温桶，香味扑鼻而来，她转身去碗柜拿了个碗，一边盛着一边悄悄打量着林明戈，心里既觉得难过又有些心疼：“我妈替我爸准备了夜宵，让我送点给你过来。”
大概是馄饨的热气飘到了眼睛里，林明戈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他动作缓慢地一口一口吃着馄饨。
程漾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林妈妈，欲言又止，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林妈妈打小就不怎么管林明戈，对这个家也不上心，问了反倒让他徒增伤心。
这馄饨刚出锅就被程漾装入了保温桶里，没几分钟拿出来，也还是滚烫的，林明戈虽然吃得慢，却还是觉得这小馄饨一路从舌尖烫到了心里。
“小戈子，我妈说了，以后就来我们家吃饭。”程漾站在他身后，看他这几天时间就骤然瘦了一圈的身板，“想吃什么了说声就是，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就是你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