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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忠告或者废话

忠告或者废话

关于忠告,我们有太多的格言。古人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老人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总而言之,都是教导人们,要听忠告啊,不然马上就会撞到南墙。

也有不爱听人劝的,最著名的格言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这其中说的“别人说的”,除了批评嘲讽,难道就不包括别人的苦口婆心的“忠告”?

可见忠告本身就面临证伪。

哪些是忠告哪些是废话?哪些能听哪些不能听?

忠言逆耳,但逆耳的未必是忠言。如果用逆耳来判断忠告,那岂不是人人都要听从那些骂大街的人的意见?也许有人会说,得看对方的出发点。但是对方就算是以为是为了你好,他们是最爱你最疼你的亲人,他们却永远不是你。他们和你的立场不同,观点也不会相同。他们对你方方面面发表意见,恨不能替代你生活,替代你做每个决定,但他们真能替代你么?你愿意就被替代了么?他们这种种意见,也许真有值得听从的忠告藏匿其中,但必然也包括大量的废话,你如何筛选?

忠告还是废话,这是个吊诡的问题。

从出发点和逆耳度不能判断,那只好从结果判断了。

但如果从一件事情的结果来反推,当初的某句话是忠告还是废话,那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设想一下,当初比尔·盖茨想退学创业,他身边一定也充斥着各种“忠告”。如果他听从了那些劝他留在校园的意见,也许后来的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成绩。但后来有很多效仿者,纷纷要退学去创业,他们也一定被同样的“忠告”包围着,一定有人没听忠告,最后出来创业也没有成果。这样的人,老大徒伤悲的时候,很有可能后悔当初没有听从那些劝学的忠告。

同样的意见,却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所以,忠告从结果上来看,都很难判断了。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意见是越来越多,面对这些意见,抉择才是问题。

就像唐太宗,公认的最能听取意见的人,但你也能想见,他每天会被多少意见包围,有说东的,自然也有主张西的。所谓能听取意见,其实是指,他面对种种意见,有着高明的抉择能力。

《南方都市报》的前总编陈益中,多年前我碰到他,听到他说的一句话,觉得很有启发。他说,每天他们会收到大量的读者意见,说什么的都有,他不会为此发愁,因为他知道,自己才是全副身心都在这份报纸上的那个人,自己才知道这个报纸的思路,知道这份报纸的努力方向。我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仅止于听不听意见,而是他自己知道如何判断,如何去做。

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能看到的是,在他和他的后继者共同的努力下,《南方都市报》当之无愧地成了中国最好的都市报,不仅得到了读者和市场和认可,他们的新闻报道,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中国的进步。比如“孙志刚案”的报道,直接导致了“收容审查制度”的废除。

再回到“忠告”和“废话”的问题上,我们就看得到,与其被众多的意见困扰,不如判断、选择和行动。而要判断一句话是忠告还是废话,我们需要的仍是学习、思考以及行动后的总结。

永远的此时此刻

艾丽丝·门罗的小说我找了很久。直到今年门罗新获布克奖,国内才出版了门罗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短篇小说集《逃离》。

门罗小说的写法非常特别。

她的小说名为短篇,其长度却接近中篇,写作手法上更接近长篇。

我看有人认为她近普鲁斯特,应该就是指写作手法。

她有极大的耐心去描摹细节和心理,而那种细致的写法,一般不会在中篇里出现。中篇小说一般会讲究故事的推进,线索一般会单纯些,叙述也会简洁。短篇的写法也不是这种,短篇一般讲究此时此刻,只有眼前的一点暴露在叙述的聚光灯下,其余都会隐在茫茫的黑暗中。

但门罗既叙述此时此刻,转到彼时彼刻的时候,她一样的细致描述。彼时彼刻也就成了另一段此时此刻。

因此,门罗的作品有了一种很特别的韵味。

一个短篇,叙述时间却可能跨越一个人的一生。如果是其他人的作品,那一定会简写大部分。而门罗却可以,写某个人的时候,写年轻的时候,仔细描述,让读者有“此时此刻”感,转到下一节,已经写到多年以后,仍是仔细描述,仍让读者觉得现在这一段,又是“此时此刻”,让你恍然觉得前一部分,那些多年以前,已经成了“彼时彼刻”。

这种时间错位的感觉很奇特。

你觉得她对人物的叙述永远是现在时的,每时每刻的人物,都如同和读者在同一个时间维度,而人物同时又在故事里,已经千山万水、岁月如梭了。这种感觉,一般长篇小说才容易制造出来,而门罗却用短篇的篇幅做到了。

门罗喜爱的题材多是些小地方、小人物、小事件、小悲喜,从这些题材很容易想象门罗的确是居住在一个地广人稀、节奏缓慢的地方。门罗的笔下,人物的命运,有着一些循环之感。父母、子女以及孙辈,命运都呈现一种似曾相识的面貌。上一节一对年轻人还在恋爱,恋爱中的细节一应俱全,下一节可能是年轻人已经为人父母,子女长大成人,生活的细节情感的细节仍一一铺陈。

这种时间和命运的循环之感,在中国是很难感受。我们的时间像箭一样,飞速向前,一去不回。父母的命运和子女的命运,因为时代的不同,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细节面目。

现在读西方当代的小说,这种循环之感也很少有。时间都会很明确。时间感不明确,有循环之感的更多的是十九世纪之前的小说。

我仔细揣摩门罗,发现,她这种模糊时间感,制造出这种永在此时的感觉,其实也不单是因为她所处的环境,也有刻意的成分。比如,她写一个人身处1920年的小城镇,她便不去提跟时代有关的一切细节,而细致描写的都是一些人们经验中相通的东西,比如在火车站上等车,沿着一条碎石路散步。如果她不说,这是哪一年,你是不知道的,她对人物贴身描写的时候,其实她也有意地遮蔽了一些信息,更加造成读者的感同身受。

这本小说集里的篇目,有的写作手法差别大,呈现出的面目差别大。但都看得出门罗在短篇里寄予的东西其实是很宏大的,在一些细节里要探讨人物的命运。她有的把握得非常好,有的就不是那么玩得转了。毕竟在一个这么小的篇幅,要装一个像大长篇一样的内涵,难度还是很大的。特别像她最后一篇《法力》,转换了好些方法来叙述,从日记体到第三人称叙述,再到书信,又转回第三人称,最后用一个梦来结束。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力所不逮。

摇滚乌托邦断想

当《海盗电台》最后的音乐响起,字幕出现,我长叹一口气。

其实我是满心激动,满心欢乐的,长叹这声,是因为,我刚刚为媒体写了另一篇影评。如果早一天看《海盗电台》,那当然就写这个了。

看完这部片子,心中充满了念头,左冲右突。

太喜欢这部电影了,可惜我们没有这样的电台。

20世纪60年代,一群建立摇滚乌托邦的人。在茫茫大海上,播出他们的节目,全国的人都是他们的听众,打球的人们、休息的人们、晒太阳的人们……还包括窃笑的少女、学步的婴儿……

听众们随时听着他们的节目,听众们随时感受到他们的节奏,他们的喜乐,听众们也一起起舞……

这种互动,其实仿佛现在的网络互动,但更激情澎湃。

我们没有这样的电台,我们更不要想有这样的媒体。但好在我们有互联网。

互联网有一点这样的意思的。

互联网日益细分,如果你愿意去找同伙,花时间和精力,就能在网上找到他们。早先可以用豆瓣,从读书看碟的角度去找,后来可以在豆瓣小组找。后来豆瓣日益衰弱,但新的网络方式又起来了。

先是饭否。饭否聚集起气味相投的人,一个个关注者或被关注者链接起来,相近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你可以关注,每时每刻,你的同类在干什么,在说什么。此时此刻,你所关心的世界,你看得到。

这就有点《海盗电台》的意思了。

饭否有个地图,地图上,随时一个个点冒出来,是一句句的话,说着每个人各自的感受和行动,是来自北京、上海或者纽约……甚至海南的一个渔村。你看到这个地图,一句句的话冒出来,你能感到这个世界的鼎沸。

我曾爱呆望这个饭否地图,想象这个世界的辽阔和无解。

饭否很快挂了。但饭否却打开了一扇窗,大家一下子爱上了微博。

更多的人开始使用twitter.

如果你愿意,你就可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海盗电台。就算不能参与其中,至少能与他们同步。

英雄和美人,摇滚和爱,都是天然不可分的元素。

在《海盗电台》里,他们平时是禁欲的,但在特定的日子,少数的女人获准探访他们,她们带着尖叫和渴望而来……

女人爱这些摇滚的英雄。就像爱情是天生为理想主义准备的。

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摇滚乃至很多看似不切实际的事情,就是王小波爱讲的“反熵行为”。按理说,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结果就是在现实社会里不讨好。但是,这种行为却能赢得尊敬和爱。

现实社会,商业规则,在爱中,却是大输家。赢得了全世界的钞票,也未必赢得来别人内心的爱。

因为爱,本身就是不合商业原理的反熵现象。

讲了一堆摇滚的好话,得说一下摇滚的坏话了。

说的不是电影里的摇滚,说的是我们现在的摇滚。

也说的不是个别的摇滚,我们还是有很少的一些人,有坚持,有理想,他们在摇滚里关心世界,关心现实。像周云蓬、盘古乐队这些。

但更多的是,现在摇滚变得软绵绵的,甜蜜蜜的。

有次我碰见一个搞摇滚的小子,他说,对他最难的就是歌词,他觉得用中文写歌词真是太肉麻了,他还是喜欢用英文的。我听了他的歌,结果,歌里果然只有英文单词,就是几个“宝贝”“我爱你”之类的词,剩下的就是些纯粹的哼哼。

有了这样的调调,就算你把吉他敲碎,把喉咙震破,它也不是真正的摇滚。

最后想说说关于乌托邦的电影。很久以前,我们习惯于乌托邦的破产结局。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乌托邦嘛,最后一和现实碰撞,就碎了。

但《海盗电台》这部乌托邦电影不仅好看,还乐观。

反之我联想到也描写乌托邦的《海滩》。那就是一部写实的电影,写实到最后破坏乌托邦。一个隐秘的洞天福地,一群年轻人,躲在一个岛上,自给自足,远离现实世界,过着原始而浪漫的生活。但是要维持这个隐秘,却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乌托邦就被粉碎了。

又联想到这几年看的艺术类影片,似乎有种情绪和气氛与80年代90年代的艺术片很有差别。

比如这几年的《摩托车日记》《V字仇杀队》等等,和以前的《发条橙》《索多玛120天》《大开眼戒》《燕尾蝶》等等,多么不同。

我说到的这几部电影,也都很有乌托邦气质,有些不是一群人的乌托邦,但也是一个人的乌托邦。

《摩托车日记》《V字仇杀队》,没以前那种绝望了,有人间的希望在。

我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还查了一下《海滩》的年份,是2000年2月上映的。从摄制时间来推断,当然应该归为90年代末。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十年前,那种绝望的片子容易闯入我心,现在,是我改变了,我喜欢的是《海盗电台》这样的片子。

年纪渐长,却更加乐观和有力,更相信理想,坚持反熵行为,觉得乌托邦的背后照见了人间的希望。我很满意我能这样。

最终的负累和堡垒

当我看到影片《四月三周两天》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了《小团圆》的一个情节。它们描述了一个相似的情形。

张爱玲的《小团圆》出来以后,非议一片。很多人认为写得不好,但也有人为她辩护,认为写得深刻,写得全无掩饰。比如一直力挺张爱玲的香港文学教授许子东。

许子东和其他挺张派最爱举的例子就是,当主人公沉沦于肉体的欢乐之时,作者笔锋一转,写的是若干年后,在纽约,主人公堕胎的情景。

《四月三周两天》的故事发生在1987年苏联解体前的罗马尼亚,当时罗马尼亚仍是禁止堕胎的国家。女大学生Gabita意外怀孕,同窗女友Otilia决定帮助她秘密堕胎。她们艰难筹钱,订下宾馆房间,接来负责堕胎的黑医生。谁知黑医生觉得钱太少,要求两位姑娘用身体作为追加的报酬。她们别无他法,只有服从……

影片的手法非常写实,也正是这样题材最适合的风格。

当主人公Otilia从宾馆带出Gabita刚刚堕下的死胎,在深夜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可以安全抛弃的地方。她在夜里仓皇奔走,把观众的心揪得死死的……

当Otilia刚刚为了好友以身体偿付了黑医生,就赶去参加男朋友家中的聚会,她无法对他说出这一切,同时,又难以遏止地设想,如果是她怀孕了,该怎么办,男朋友会怎么办……

当她最终扔掉了死胎,回到宾馆,看到好友Gabita面无表情地坐在餐厅里,点了一份牛肉猪肝。她只能喝一杯白水,她冷冷地看着对方……

只有这种写实风格,最让观众感同身受。感受到这种无法言传的恐惧、矛盾、悲哀。堕胎的女友Gabita说不出来,主人公Otilia也说不出来,所以,她们在影片中,对白很少,更没有对感受的交流。其实,观众也很难用语言说出来这种感受。

四月三周两天,正是Gabita从怀孕到堕胎的时间总长。

很巧的是,张爱玲的《小团圆》里,写主人公九莉的堕胎状况也跟这部电影有些相仿。九莉的怀孕时间也是四个多月,也是请了黑医生,甚至也用相似的堕胎手段。当然九莉还是要幸运些,她的男友守在屋外,怕出意外,并声称,如果医生不轨,就拿斧头砍了他。

我想,同样都是描写四个多月的堕胎,是为了更加突出这种矛盾和困难。据医学声称,人工流产只适宜于怀孕的前三个月,而且,在《小团圆》里,张爱玲描述,九莉打下的胎儿,已经看得见一双大眼睛。九莉从马桶冲走了死去的胎儿,更增添一份触目惊心,但这种感受可能也是作者写作这部小说的原始动力。

由此也不免设想,这两部作品,如果描写的不是禁止堕胎的状况,不是四个多月的身孕,那是否还有这主人公的矛盾和痛苦?

仔细想想,应该是一样的。那些外在的禁忌,只是为了更加刺激观众和读者。真正让人矛盾痛苦的,其实是堕胎本身,是内心的搏斗挣扎。

这已经不止是法律和宗教的管辖范围,这是女性最终因身体面临的一个困境。

人类及灵长类,都天然有着追寻性快乐的本能,但造物主同时又制造了一个玩笑,就是,虽然是冲着性快乐而去,但却会有着生育的副产品。

女权主义在这个问题上是有着鲜明的立场,认为女人完全有权力支配自己的身体,这当然也包括生育权。但同时,女人当需要放弃胎儿的时候,仍不免内心受到煎熬。如果有外力重压,比如法律宗教的禁忌,女人可以把内心的这种矛盾转化为外在矛盾,也许还可转移一下压力,当外力没有重压的时候,女人内心一样会觉得困惑不堪。

这其实成了女人最无法解决的负累。女权主义到了这时,也是软弱无力的。

怀孕,一直是很多女人的堡垒,可以寄托现实生活,也可以寄托人生意义,但现在,计划外怀孕,成了追求性快乐的女人的最终的负累。

这其实不单是女人,根本上来说,就是人类的天然困境。

唯一能求助的,只能是各种避孕良方,祈求永远不要意外怀孕,逃避掉上帝这个玩笑。

他们也生于1970

他们也是生于1970。

其实,这点真难让人想起来。

平时,我们谈到的生于1970,意味着什么?

是写作的新生代,抑或是最早从大学退学,兴办实业的商业精英,再有就是具有新锐思想的南方媒体人。

但我的高中同学们,他们也一样,生于1970年。

毕业后,其实大规模的聚会只有两次,一次在1999年,一次是今年。毕业后的第十一年和第十七年。

男同学中年发福,女同学却还靓丽妖娆。这也只是表面现象。

一回到那个氛围中,像许多参加过同学会的感叹一样,以前每个人的定位就又回来了。这真是件怪诞的事。

女同学坐在一边,男同学坐在另一边。喝茶的时候各占据长桌的一端,吃饭的时候自然分成两桌。女同学聚在一起,互相拉扯着,头碰头地小声低语,如当年一样,悄悄传递着议论。心里对男同学的世界充满向往,但总是要在口头上抨击那些出头分子。所以吃饭的时候,只有女同学的这一桌,等男同学单独过来敬酒的时候,就利用集体的力量,群起而攻之,逼那个男同学喝下无数杯酒。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些小女人态的女人们此时已经三十五岁了。就好像她们从高中毕业后,心理就不再成长过。

男同学还是要活跃很多,大声说话,大声表态,大声争执。开着玩笑,斗着嘴。

我和个别女生,也如当年一般,自然地站到了男生这边,愿意跟他们大声说话,询问着近况,感叹着过往。

我的这些同学们,现在有公务员,也有失业者;有警察,也有犯了案子进了监狱的,还有因吸毒至今未获自由的;有公司老板,也有公司小员工;有生意虽然大了,但我觉得像骗子的,也有传说毕业后去从事性服务行业的,后来不知所终的;有早年远嫁海外的,也有新近移民出去的;有人病了,也有人整了容……

身份特殊些的同学,一般不来参加同学会,想来,有些人是觉得世界太大,已经不屑于拘泥中学时的感觉,有些人是觉得世界太小,见江东父老不堪。

来参加同学会的这些同学,你能感觉到他们生活稳定,工作稳定,情绪稳定,他们和她们,都像这个社会最坚实的那部分,是超稳定结构,也是我们平时在媒体、在电影等等见到的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的背景。

他们安分,甚至你感觉不到他们的向往,感觉不到他们看世界的目光。

我的高中班,是一个职业班,专业是计算机,当时这是个听起来多么新鲜的专业啊,但来念书的大多数,真是因为读书不好、应付考试能力差才来的。班上的学生来源是三部分,一部分是四川大学子弟,一部分是科学院四川分院子弟,一部分是从外招来的。我属于最后这部分。

班上的有些同学是真没长心的那种,既不学习,甚至连早恋也不会,懵懵懂懂,随波逐流。我听西闪讲他高中的班级,也是个差生班,但那里弥漫着一种绝望之气,许多人破罐破摔。其时,我这个班上的这些同学,他们大约都觉得以前有父母撑着,将来也会有的。

也有少数同学,其实是热爱学习的,可惜这个班上既无好的学习风气,甚至连基础课的质量都不能保证,这些同学,他们埋头苦干,也无多大成效。

其实这个班对我来说,我觉得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初中我所在一个极压抑的环境,班主任是个地道的党棍,在班上搞各种政治手段,比如设告密机制、监视机制,那时我已经能辨别这基本的是非,所以觉得非常痛苦。结果在这个思想压制的班上,大家成绩也是不好,创下了重点初中升重点高中的最差成绩。大多数同学愿意留在那省重点读慢班,但我却一心想离开那里,慢班是多羞耻的称呼啊,所以我选择了计算机职业中学。

很快,我就为自己的选择庆幸。在这个班上,我乐观自由的天性得到了充分的发展。我从初中那个抑郁害羞的女孩,变得活泼热情、开朗叛逆,和男同学打成一片,和老师对着干。我碰到的班主任仍然不好,是个更年期的妇女,她极端喜爱男同学,把聪明的男同学称为“儿子”,顺理成章,她恨那些活跃出众的女孩。觉得她们是一个个小狐狸精。

我最要好的两个女同学,她们和我一样是班主任最痛恨的。现在她们没来参加同学会,大家知道的是一串串传说,她们大约都走得很远了。

其他同学的今天,其实现在回头看来,也大体是看得出当年的出处,后来的走向,这十几年的轨迹,都是有章可循的。

性格决定了他们的今天,而性格,在当时已经完全成型,甚至,他们的身上,命运的作用很小了。

随大流的仍然随大流,肯冒险的制造传说,独行的人向前走。

我们和比我们年长几岁的人,都经历了最严酷的升学考验,跟这些年不能相比,现在高考已经扩招几番,中学之后许多人都还有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比我们年长几岁的,上不了大学只有到父母单位顶班一条路。在我们那时,机会似乎多了一点,但其实也看不到多少希望。特别是出生于1970年,就是出生在中国人口生育高峰的一年。

我现在忍不住这样假设,如果,有更多的机会,我的那些同学有更多的能接受高等教育,是不是会有所不同。我马上也推翻这样的假设,因为我明白,这跟教育无关,跟机会也无关。许多有相似性格的人被潮流冲到了一起,他们慢慢沉积下来,他们构成我们世界的重要的部分。他们沉默在聚光灯后的阴影里。

我最要好的一个男同学,前几年听说因为喝酒过量,脑血管爆了,已经偏瘫,被送回上海老家,之前,他开过一个也许不符合规范的小化工厂,再之前他高中毕业,进入工厂,打铁,因为那样能挣最高的工资。其实,他本是个聪明的人,如班上个别聪明的学生一样,有时由于心智早熟,反而不能应付传统方式的教育。

同学会后,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搜到他的名字,出现在上海一个机关的电脑技术组的工作人员名单里。也许是他吧,也许是同名同姓,我希望是他,希望命运最后还是没有抛弃他。

《我爱问连岳》:烹小鲜如治大国

对于连岳来说,相比《我爱问连岳》的热销,今年更重要的事情是厦门环境保卫战的胜利。对于读者来说,相比连岳捧出的一碗碗情感鸡汤,更看重的是连岳谈时政,直至身体力行,引导民众,共同保卫家园。

但《我爱问连岳》的确在今年创造了一个情感高潮,它当之无愧地成为今年畅销的书籍之一。因为好看,也因为好看背后的真知灼见。

从作家出版社今年六月推出第一版起,短短四个月内,连续印刷四次,总印量为两万五千册。网络上读者的评论,也推波助澜,《我爱问连岳》高居豆瓣阅读指数榜首。专栏文章结集引发的洛阳纸贵,这倒是很罕见。

谈情感谈到洛阳纸贵

其实,谈情感的文章从不缺乏,讨论情感的专栏,几乎每个媒体都有,情感专栏的文集丛书也比比皆是。仅是情感问答、情感信箱的文集就有很多——但,从没有一本这样热销过,读者的层次也没有这么高过,当然,更没这样引起过热情的关注和讨论。

往远了说,早先《绝对隐私》算是最为热销的一本情感类书籍。那本书在当时引起的轰动,主要在“隐私”二字,那本书是国内在情感、心理、隐私方面,最早突破禁忌的书籍,读者阅读这书,也就是冲着破忌的快感。

此后的十多年来,隐私和情感指导,慢慢成了媒体的一个组成版块。情感信箱更是小资报刊的必备内容。但是,这些年,随着大家见识增长,木子美早已成为往事,谈同性恋都不再前卫,女警察都敢于坦白换偶经验……情感专栏及信箱,往往成了这些报刊的鸡肋,食这无味,弃之——似乎版面上又缺了一块。那些情感指导家们,变得不尴不尬的,站在媒体的边缘。

但连岳的情感信箱,却完全打破了这样的格局。

据我所知,有好几家开设着连岳信箱的媒体,都有一帮读者,是因为要追看连岳的信箱专栏才固定下来的。这从豆瓣上的书评中,也可以发现他们的身影。

他们多半年轻,教育程度不低,未必是真有情感困扰,但对社会、对人生,充满了了解的兴趣。他们追读连岳的信箱,可能会和同好者讨论,有时,也会打开电脑,认真地写一封信给连岳。他们真正在和连岳的信箱互动,他们既参与提问,甚至,针对每一封刊登出来的读者来信,他们心里也拟好了一封封回信,再和连岳的回答参照。

这对于一般的“情感信箱”也是难以想象的。

我知道很多杂志的情感问答,要么是编辑部的编辑记者代劳,由他们装作读者,写一段“情感疑惑”,要求解答;甚至是作者自己,一人分饰二角,自问自答。

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读者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当今的世界,谁没有疑惑,或者说,谁又有疑惑?

没有读者提问,情感信箱又得开设下去,所以,编辑或作者才会出此下策,自己冒充读者,说些傻话,让作者来当聪明人。

这样的情感信箱,自然是无法吸引人,而且还陷入恶性循环,越来越弱智,以为在愚弄读者,其实读者心里都如雪亮,不会把这些当真。

正因如此,也有媒体以外的人,不明其中蹊跷,问我:“连岳的那些来信,是编辑自己编的吧?素质很高,文笔又好。”

我告诉她:“正是因为那是真正的读者写的,才能如此生动。素质高,是因为能读懂连岳的人,素质就不会低。文笔好,是因为真正吐露心声,又有和连岳交锋之感,才会以手写心,自然就是最好的文笔。”

连岳这把牛刀

很多作家都不肯写情感专栏,更不用说情感信箱。大家不肯在这上面用力,觉得太小儿科,觉得是用牛刀杀鸡,既不能针砭时弊,又不能建构新世界。但连岳,国内最好最知名的时评家,却开设情感信箱,一写好几年,写出无数连岳信箱粉丝,写出洋洋几十万字,以至于厚达347页的《我爱问连岳》也只能装下头三年的文字。连岳这把牛刀,不仅能做杀鸡这种小活,还可以做雕玉刻钻的细活。

因为,连岳并未把这些专栏,仅仅当成情感信箱,仅仅只是回答个读者的“合还是分”的问题,在他那里,情感专栏和时评专栏,除了表面的问题各不相同,背后的根基却是一样的。连岳在《我爱问连岳》的一封回信里自己也说过:“可是和他(王小波)一样把自己文章里提倡的自由价值、创作激情、诚实态度实践在自己的生活当中,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连岳是做到了这点的。这也正是他跟一般的写情感文章的人的不同。写情感文章的写手,很多只有对别人叽叽歪歪的教训,云山雾罩的拉扯,绕来绕去地练嘴皮功,意图显得自己比别人高明。其实,倒显出自己的可笑与可怜。但连岳把情感专栏,也写得有如他的时评专栏一样。“所以,所有我宣扬的观点,我自己都能做得到。所有在这些文字上体现出来的好恶,都是我的真实感受。”

敢这样说的作家有几个?

连岳的情感问答,因此,也跟他的其他文章一样,笑怒之后,是他真实的个人,是他的诚实和智慧,是他坚持的理想,和他热爱的自由和正义。

他在回答情感问题的时候,他可能会谈到他最近的所思所想,谈到他在圣经里感受到的质朴道理,也可能会大谈时事。他从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常识出发,谈男女情感,但他哪里只是在谈情感,他谈的全是社会,是世界,是人生。

所以,读《我爱问连岳》的人,倒未必是想研究男女情感,他们其实就是在阅读连岳。

除此之外,连岳的文章机智有趣,深刻尖锐,直截了当,同时又深含悲悯,给人温暖和力量。这些也十分重要。

我的一位女友,跟连岳也是朋友,她有一阵处于情感困顿中,连岳曾帮助过她,她现在说:除了给自己的,她还要多买几本,送给女友,以做她们的疗伤之用。的确,连岳这点也很让人佩服,他洞息一切,还温暖如春,给人安慰。这位女友说,如果世界上多一些这样的男子就好啦。

只有一个连岳

今年年初,连岳在他的一封信箱回信中终于讲到了自己的一件事。他相爱多年的妻子,被诊为绝症,两人相对黯然,连岳忽然体会到,相爱再久都不够,死别就在前头。这篇文章真切动人,读了的人,会忍不住想,要珍惜自己眼前所有。所幸一月之后,发现是医院误诊。这件事之后,我知道连岳是幸福的人,也是幸运的人,但这幸福也来源于他个人的修为,源于他的透彻和明白。

读者也慢慢明白,问连岳,不用再局限于男女之情。他们的问题更宽泛了。大约一年前,有一位年轻的公务员,为生命意义所苦,来信问连岳,他是不是该选择另外的道路。这封信在网上也引起了广泛的争论。

如果从更长的时间来看这些给连岳的来信,是能读出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青年人,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面临的抉择,他们的痛苦彷徨不安。连岳的情感信箱,其实也是时评,一种反映时代精神的评论。

这背后的精神和他的那些疾恶如仇的时评是完全相通的,和他参与厦门反PX运动,也是相通的。这正是知识分子最重要,也最难做到的知行合一。

在厦门反PX运动中,他在博客中公布关于PX污染的资料,鼓励每一个热爱厦门的人站起来,他在他的许多文章里都在谈论厦门面临的污染危险,他耐心地告诉“厦门人民怎么办”,厦门反PX最终成功,跟厦门公民意识的觉醒分不开,跟连岳分不开,跟连岳的一篇篇文章也分不开的。

今年和连岳的交流很多,我知道了连岳前不久的一件小事。有个新创媒体,看起来年轻而有理想,连岳对它很抱期望,在那里开设一个名为“公民观察”的专栏,也在博客上热情推荐。后来,那个媒体因为某些原因,忽然堕落了,要拿稿子去敲诈企业。连岳知道了,当即停了专栏,并在博客上发了声明,郑重地撤销了对这个媒体的推荐。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小事。因为大多数人并不会做如此反应。但连岳就是连岳,他不像很多作者那样,有若干套面具,也有若干套文具。很多知识分子,谈天下是一张脸孔,看得失是另一张脸孔。连岳是始终如一的,谈天下时事的是他,谈男女情感的也是他,反对不顾民意的政府的是他,为中国媒体前路感到悲哀和欢喜的也是他。

这样的一个人,拿出治大国的勇气、智慧和手段,来烹一碗给青年人的心灵鸡汤,这鸡汤当然是又养人又好喝。

两个大脑的战争

我不止在一个地方看见这两张图。

这两张图一张画的是男人的大脑,一张是女人的大脑。

男人的大脑中,最大的区域是“性”,第二大的区域“还是性”,接下来的是“追求危险刺激的能力”“沉溺于电视机及遥控器的能力”以及“球类运动的能力”等等,另外还有“说毫无说服力的借口的能力”和“避免被人问到私人问题的能力”。更小的是“注意力”。除了这些能标出区域的以外,还有一些小到只能以点来表示的地方,它们分别是“上厕所的瞄准细胞”“做家事的技巧”“熨衣技巧”以及“听力”。

在女人的大脑中,大块的依次分布着“需要约束的范围”“想吃甜品的欲望及能力”“嫉妒心”“购物技巧”“讲电话的技巧”“优柔寡断的能力”“听力”“鞋子和手提袋的谐调能力”,很小的一个地方是“性”,最小的是“方向感”。

我不知道这两张图最早出自哪里,但太像一个肥皂剧的内容了。

丈夫对性无比热爱,他在外面喜欢冒险,回到家里喜欢陷在沙发里看电视,他做不好家事,上厕所要把地板搞脏,妻子问他话他不容易听到注意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习惯随口撒谎。

妻子容易嫉妒,喜欢购物,煲电话粥,喜欢穿衣打扮吃甜食,出门在外缺乏方向感。她不喜欢性,所以只有一个女人是不能满足丈夫的。

有这样一个男人和这样一个女人,生活一定充满了戏剧性。差不多所有的肥皂剧都是基于这样的矛盾来展开的。有人把这称为基本人性。

比如电影《手机》,丈夫喜欢外面的女人,妻子问到他总会习惯性撒谎,最后嫉妒的妻子凭借手机这个间谍,才得以拆穿了丈夫。

电视剧就简直多到不用举例了。

小说电影为了不流于通俗,也只得把这些元素减少一点。比如,让他或者她不处于婚姻状态,但性格也大体如此。电影《律政俏佳人》里,女主人公就是一个典型,她穿着粉色花哨的裙子出现在最严肃的场合,穿过一片黑压压的男人,她痛苦的时候去美容店让别人给她画指甲,寂寞的时候跟远方的女友大煲电话粥,随时在吃甜食,还喜欢把甜食送给朋友们分享。电影《单身日记》里的女主人公也是如此,暗恋总得不到回应,于是开始狂吃零食,当男友终于向她表白,她激动之下马上去换最漂亮性感的衣服,以为男友离开了,她出门去追,却找错方向。马尔克斯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塑造的是一个集这些“男性性格”于一身的单身汉,他疯狂追逐性,因此,他也不想结婚,因为那样就会约束他了,他在一个个女人那里冒险,而除此之外的日常生活中,他是个单调乏味不负责任不起眼的男人。小说最后写他终于和他暗恋终生的女人走到了一起,但马尔克斯也许不知该怎么把他俩放入日常生活,因为那样还是脱离不了妻子与丈夫的必然战争,所以马尔克斯只好把他们放在一条悬挂着霍乱标志的船上,这样,就永不靠岸,就永远不进入命运的必然轨道。这一点,都有点像关于爱情的童话了,童话中都是讲到,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从此,幸福地生活着……这省略号代表的,也正是两性战争,而这是儿童不宜的,所以要省略了它。

文章开始讲到的这两张图,有超强的概括能力,它表明了这是大脑的结构,是天然形成的,所以两性之间的战争就是命中注定的了。

这两张图可能是一个超级幽默的男人想出来的,他拿这个调侃了女人,同时也进行了一番自嘲。我一个女友看到这两张图,惊呼:“原来我总是找不到方向是这个原因。”另一个女友说:“难怪老公总是尿在马桶外面,原来是他大脑不好啊。”

这两张图是总结了人们常常说的性别导致的性格差异,但如果大脑分区这么简单明了,那人如果不是机器人,可能就是一种智商很低的生命。当然,机器人和低智生命的大脑也没有这么简洁。毕竟这只是一个笑话。

但也许它最早并不是以笑话的面目出现的,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最近正好在看一本书,叫《大脑的性别》。是英国的女科学家莱斯蕾·罗杰斯写的。这位女科学家,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者也许不该来做这个研究,因为科学是应该讲究公正的。但是这本书读下去,就会觉得她就该是一个女权分子。

她谈了科学其实在很多时候是服务于社会需要的。比如科学家经常出来证明女性的劣势是天然的。她举了个例子:

头骨学家G·勒朋1879年写道:

“在最智慧的人种中,比如巴黎人,大量女性头骨的尺寸更接近大猩猩,而不是高度发达的男性大脑。这一低劣是如此明显,没有人可以为此一作争辩;只有低劣到什么程度还值得讨论。研究过女性智力的所有心理学家,以及诗人和小说家,如今都承认,她们表现了人类进化中最有缺陷的形态,她们更接近儿童和野蛮人,而不是成年的有教养的男人。”

读到这儿,我乐不可支。当然这个观点是1897年的科学家的观点,但在当时的头骨学是非常热门的一门“科学”,大家都是认可这个观点的,只是在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看来,觉得无比荒唐。

这本书里还大量引用了这些男人的“科学成果”。有不少是现在的,一样让人觉得滑稽可笑。社会需要什么,科学就能证明出什么。不少认为男性天然优越于女性的科学家,便也能用“科学”证明了这个观点。

书中还讲道:

当科学家证明了男女两性的大脑体积和体格大小有关后,大脑皮质上的褶皱的数量也没有性格差异后,而这个数量本来也是与智力有关的特征。其他一些研究者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脑中某些部位的大小上。起先,在十九世纪中叶,人们以为男性的额叶一般比女性大。到了世纪末,人们又确信男性的额叶比女性小,而顶叶比女性大。根据这一点,很多科学家立刻改变他们的观点,说较大的额叶并不表明智力优越,但顶叶的大小对智力更加重要。

尽管没有解剖学上的证据支持女性大脑不如男性的观点,但这些“科学思想”背后都潜伏着更深的社会背景。二十世纪前期,哈福洛-艾利斯设计出一套理论,称“男性具更强的可变性”。他深信,不管什么特性,男性都比女性具有更强的可变性。到了1970年代,这种观点还用于解释为什么伟大的艺术家、科学家、音乐家以及诸如此类的人中间男性的比例更高。据说,得到IQ测验高分的男人比女人更多。这本书的作者指出:“事实上,IQ得分很低的人中间,男性也更多,但低分段不受注意。女性比男性更接近平均分。”但这又产生了一种新的认为女性不如男性的说法,“因为她们彼此相同或者比男性更平均。”

科学因为先有的社会的一些需要和观点,再去主动应合,产生了无数的滑稽效果。科学在历史的前进中,像一个马戏团的表演者。他反复无常,他前后矛盾,他有强大的精神胜利法,他不屈不挠,总想赢得后世的笑声。

科学家们的这些研究倒让我想到一件往事:

我记得在中学的时候,我争强好胜,喜欢抬杠饶舌,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的性格。那时,常和同桌的男生争论一个问题,就是男人强还是女人强,男人聪明还是女人聪明,男人伟大还是女人伟大。那时,其实我们未必真正有性别意识,如果有了性别意识,想必也不会争论这么弱智的问题。关于谁强的争论,我记得他提出他可以一只手搬起一张桌子,我抬出刚刚夺冠的女排。关于谁聪明,他举出的科学家就比我多,而我先是只搬得出居里夫人,到最后把什么黄道婆都搞出来了。关于谁伟大,那我就能举出什么长江黄河祖国地球等等各类母亲。这位同桌最后被母亲们击退了。

当时我们争论得十分认真激烈,其实现在想来,这后面隐藏的意思不过是,我和他谁更行,将来谁的前程远大。其实若干年后再回头,这完全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嘛。

但这件事情,倒真是和男科学家们想证明女性不如男性聪明很相似。背后隐藏的也像一个孩子般幼稚:“是我的观点重要还是你的观点重要,是你该占据社会的重要位置还是我,到底是谁或者该谁来主宰这个世界?”这些问题现实化就是:谁有工作权,谁有选举权,两性应不应该平等,哪些方面平等?

正因为莱斯蕾·罗杰斯是一位女权主义的科学家,她才从另一个方向来审视她的同行的研究,对这些实验一一质疑。

比如,针对男女两性在IQ测试的得分不同,她指出,这根本在于这些测验题的设计,并不能反映两性任何基本的差异。女性和男性对不同的问题的表现确是有别,但整个测试结果取决于各种问题的平衡,并不表明两性的生物本性。原来有女性得分高的测验,但这些测验会被调整,以消除女性的优势。

说到智商测试的问题,我就不免联想到最近的例子。

网上最近有一个IQ测试。告诉我的是一位专栏女作家,她写邮件叫我去看看。我测了,分数是不错的分数,我只是暗自得意了一下,没好意思往外讲。但她第二天就来信追问我的分数,原来她的分数也差不多,她以为是个得意的高分,自己聪明得厉害,所以想要知道其他人几何。后来,在她的调查之下,发现周围写作的朋友们分数都在120至130之间。正在我们集体得意的时候,我一个律师女友告诉我,她的事务所里,律师们的分数大都在140以上。她说,她所里有个律师太让人惊讶了,才130多分,跟所里的那个打字员得分一样。

如果说我们这些写作者智力都不如律师行里的律师甚至打字员,我想,我们这群人里,一定没有一个人甘心。我们于是便想到了,这套题的设计一定是恰巧更符合律师们的思维方式。

有这种疑虑的人一定是很多的,要不,怎么会在“智商测验”之后,又有人提出了“情商”,甚至“财商”之类,相信以后还会细化出许多其他的商来,IQ之外有更多的Q.

把这些综合起来,科学家们试图用这些反映人的智力。但智力真的只是个生物学范畴的东西吗?100分和120分的差别在哪里?社会文化的影响和能力怎么计算?人的心灵的力量怎么衡量?

说了那么多男女的智商问题,这个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许多女人没有方向感,容易迷路,许多男人把小便滴在了马桶外,世界上多数的男人和女人最终还是要相亲相爱,互相照顾,互相配合,互相支持,把人生完美地进行下去。

有了男权的科学家的研究,现在又有了女权的科学家对这些研究质疑,这在科学发展中当然是有价值的。但在男权科学家和女权科学家都能提出许多相反的结论时,我还是不相信这些的好。我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远远大于性别之间的差异。 4EVaZb8qg/uEVG9Kzij8SzVCvHJrPImozZmNEavkJfqUwon0dvEh5wpW3lOsMi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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