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四明公所附近响起了爆炒豆子的声音。
“杀人了!法国人杀人了!”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四明公所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片人,地面上的树叶漂浮在血泊中。
强拆墓园!愤怒的宁波人呐喊着扑向全副武装的法国士兵,石头、砖头、木棍雨一样向法国人头上砸去。
30多万宁波人旅居上海,难免有生老病死。叶落归根的魂归故乡,暂时不能回的,亲人朋友就将其棺木寄存在四明公所。年头长了,四明公所里已存放了无数客死他乡的宁波人棺木。每逢清明、七月半,就会有许多人来祭拜。
停棺之地阴森无比,法国人却早就瞄上四明公所这块地皮。法国领事白藻泰突然给上海道台蔡和甫一纸照会,称四明公所早就租予法国,应归法国管理。义冢紧邻法国侨民,极易发生瘟疫,要求道台下令将义冢迁移。
宁波人乡党会的首领还没有做出答复,法国人就派出百多名士兵抡起洋镐、大枪占了四明公所,挖墙脚、刨坟毁棺木,白骨撒满了一地。
刨坟就是不共戴天的仇!闻讯的宁波人气得热血上涌、心肝俱裂,蜂潮一般涌向四明公所。
人潮如果涌进四明公所,别说百多名大兵,就是再多十倍,只怕也得被踩翻在地。被人踩上一万脚,还不得踩成滩泥。法国巡捕脸色大变,大叫“开枪!开枪!”
冲在前面的人如同草垛子般被打倒在地,人群大乱。
浑水好摸鱼。黄金荣带着一群华人捕快乘乱抓捕宁波籍骨干,随后将他们关进巡捕房,并暗示家属送钱救人。
法国人打死15名中国人的消息一传开,整个上海滩震惊了。法、英租界里的宁波人及其他地方的浙江人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罢工、罢市潮。十六铺码头与轮船上下货物堆积如山,洋人穿衣吃饭上厕所都成了问题。
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法租界当局急令巡捕房想办法。蛇无头不行,巡捕房紧急命令揪出法租界领头闹事的人,杀一儆百。
解法国人的难,想不升职都难。黄金荣调动手底眼线,准备大干一番。正准备抓捕之际,下属送来一封人称“赤脚财神”的虞洽卿寄来的信。
虞洽卿是浙江镇海人,在华俄道胜银行当买办,在华洋两界均有颇高威望。虞洽卿认为只要有工商两界做后盾,法国人必定会低下骄傲的头,于是带头领导这次罢工。
虞洽卿的信意思只有一个,同是老乡,要给自家留条后路。
衣锦还得还乡,乡人得罪太深,故乡只怕回不去。法国人掌握着自己的前程,怠慢不得。黄金荣眼珠一转,给虞洽卿回信:人肯定抓,法国人那边有个交代;人肯定放,绝不敢苦了乡亲。
罢工潮起,监狱人满,法领事白藻泰却是一肚子苦水:早知为了一块地产惹出这么多事端,自己绝不会下如此命令。人已死,恨已生,真是骑虎难下。
上海道台蔡和甫找到法领事白藻泰,递上一张1878年法国总领事李梅与道台褚心斋合出的告示。告示中明确指出:“四明公所房屋冢地,永归宁波董事经管,免其迁移。”
白藻泰面色铁青,此公示一出,只怕领事馆被强拆都有可能。蔡和甫收过公示,轻轻一笑:“僵局再僵,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各退一步,法方赔偿四明公所围墙被毁坏的损失,中方可以将八仙桥以西10里土地让给法租界。”罢工如潮,再不停息,蔡和甫只怕丢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骑虎的滋味不好受。有坡不下,更待何时?白藻泰心中石头一松,脸上顿时有了红润。
黄金荣吃惊得嘴里可以放下一个鸡蛋。放人,大把的袁大头可就飞了。他喊来在捕房的亲信金九龄、陈三林,恶狠狠地说道:“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宁波人多富商,好歹也要再做一票。”
金九龄脸放出红光,笑着说:“听说宁波人已经捐款修复四明公所和救济被打死的同乡,如果法国人再赔一笔,这个数就大了,只是不晓得这笔款在谁的手里。”
黄金荣拳头往桌上一擂:“四明公所由甘董事打理,绑他肯定没错。”
要破案,必求黄金荣。甘太太捧着一份厚礼,来到黄金荣府上。
梨花带雨!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娇娘。黄金荣一进客厅,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触那娘,不把这女人搞到手,我姓黄的不是男人!”黄金荣暗暗咬牙。
强忍住心中的欲火,黄金荣一拍胸脯:“我晓得了,等一歇去捕房,我让弟兄们马上去办,明日过晌你过来听消息。” 甘太太随从太多,下手不便。
甘太太一听似乎有把握,这才止住抽泣,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下午,甘府有人来听消息,不是甘太太,而是甘太太的弟弟。
心中失落,黄金荣面上却是极其热情,很爽快地介绍案情。虹口一帮流氓知道甘董事从同乡会捐款中捞了不少银子,想从中捞一笔。案子现在由麦兰捕房陈三林巡捕负责。
甘太太姐弟二人来到捕房,陈三林面有难色,说:“一2000块袁大头!少块,绑匪撕票走人!”
甘太太吓得花容失色,满口答应:“我们交钱,我们交钱。”
这时,黄金荣从另一个屋里过来,笑着说:“阿林,甘老板是我的好朋友。卖我个面子,看能不能让劫匪少要点,付一半?还有,让他们夫妻见一面才能给钱。”
“好,我试试看。”陈三林说,“大哥的面子他们总归要给的。”
第四天下午,黄金荣与陈三林坐车将甘太太送到闸北一个大仓库里。劫匪将枪往甘董事腰间一捅,喝道:“女人进屋!男人退下!”
夫妻相拥,甘太太哭喊着说:“振昌,要不是黄捕快帮忙,我都见不到你了。”
甘董事轻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只要交钱,绑匪肯定放我。”
夫妻正在商量,一个蒙着黑布的绑匪走进屋,喝令甘太太出去。
甘太太泪眼蒙胧,不肯走。甘董事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吧。有什么事,你找黄捕快帮忙。”
拿钱赎人,钱好办,谁来交钱赎人?自己一个弱女子,弟弟一向文弱,甘太太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黄金荣。
黄金荣目光闪动,笑着说:“此事重大,不如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进门,关门。甘太太还没落座,就感觉到一双大手铁钳一样将自己环住,差点透不过气来。
甘太太又惊又怒,双肘向后撞击,想要挣脱开来。双肘如击在铁板上,生生作痛,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
大手却毫不停止,一寸寸地摸向那高耸入云的双峰。一张大嘴从颈后伸了过来,已然咬着那小小的耳垂。
黄金荣!甘太太又羞又怒,嘴唇发白,不停地抖动:“你……你再无礼,我到巡捕房告你!”
“告我?”黄金荣冷笑一声:“绑匪既然能绑甘董事一次,自然能绑他一百次;我有办法让你见他,自然有办法让你见不着他!”
不能相见,要么消失,要么死。甘太太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眼泪不停地渗出。
默认不一定就是点头,黄金荣不在意,翻身上马。
待两人从床上爬起来,甘太太羞答答地,头都不敢抬。黄金荣把她抱起来,送到汽车上。
“如果你乐意,往后有空我就接你来这里。”途中,黄金荣对甘太太说。
“不,不。”甘太太连忙摇头。
不管怎样,有一点黄金荣可以断定,那就是甘太太对这个秘密会永远守口如瓶的。
交钱放人。1000块银洋顺利到手,黄金荣拿大头,金九龄和陈三林拿小头,其他参加绑架的流氓也都人人有份,落个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