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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底

机遇是等出来的,机遇也可能是创造出来的。

如果要黄金荣说,他一定会说机遇是拼出来的,拼命、拼邻居。

1892年,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招收13名华捕。法国人在法租界横着走,华捕拿秤砣砸小商、踩爆小贩的头毫无问题,黄金荣闻讯,立刻报名并参加了考试。

黄母邹氏到邻居陶婆婆家串门,拉家常,得知陶婆婆的儿子在法租界巡捕房当翻译。法国人的翻译,在法国人面前肯定说得上话,邹氏便拜托陶婆婆,请其儿子提携一下黄金荣。

邹氏经常给陶家洗衣服,与陶婆婆相处甚好。陶婆婆心一热,华捕谁当不是当,黄家的儿子当了,自己还收了一份人情。

朝中有人好当官,黄金荣顺利地被录取为三等华捕,在13名华捕中排名第13。排名垫底,黄金荣毫不气馁,咸鱼都有翻身的机会,自己也有出人头地的时刻。

戏子露彩,得唱拿手好戏。捕快出头,只能破大案、破悬案、破别人不能破的案。黄金荣晓得,要做到这点,光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远远不够,要有一帮弟兄当耳目搭台脚,白道上吃得开,黑道上站得住,才能成就大事。

破大案、破悬案、破别人不能破的案,只要到郑家木桥就行。上海人一提到郑家木桥,随口就是“当心郑家木桥的小瘪三”。郑家木桥坐落在老北门外的护城河上,该护城河亦为英法租界的界河,名洋泾浜,河南是法租界,河北属于英租界。河上横跨数座木桥连接两岸,郑家木桥是其中的一座。

郑家木桥两端都有码头,每天都有无数船只从黄浦江驶入洋泾浜,运来大批粮食、蔬菜、鱼、虾以及其他货物。两租界巡捕只管发生在自家地界上的案件,对于从对岸逃过来的案犯均不予理睬。即使有时候心血来潮管上一脚,地形不熟,民情不懂,和睁眼瞎差不多。

流氓瘪三将这种情况摸得贼熟,于是打起了地界牌。他们在法租界抢劫后逃到桥北英租界,在英租界作案后逃到桥南法租界。郑家木桥一时间成了流氓瘪三的天堂。地狱有阎王,流氓瘪三天堂的堂主却是丁顺华和程子卿。

丁顺华是浦东南汇人,武艺高强,原来以摇船卖柴为生。后来屡遭抢劫,索性“落草为寇”。程子卿以力大闻名,拉倒过狂奔的牛。两人并肩闯江湖,很快在郑家木桥打出名堂与声威。

打得动,拉得住,有智谋,和这样的人合作不累。黄金荣通过青帮弟兄出面联络,请丁顺华和程子卿到码头旁边的一间酒馆喝酒。

混混混得再好,公家人的面子也不得不给。虽然和黄金荣不熟,丁顺华和程子卿还是赴约。

黄金荣脸色一沉,说道:“郑家木桥这片地区现在归我管辖。法国人发了话,地面上再有什么抢偷骗发生,拿地面上名头最大的人是问!该捉的捉,该杀的杀,不知二位有什么高见?”

法国人这是要问责啊!郑家木桥一带现在名头最响的不就是自己!管不住手下,自己就得吃牢饭!管住手下,兄弟们就得饿肚子。丁顺华勃然大怒,拿起茶杯就想往地上摔,程子卿一把扯住他,笑着问:“黄华捕是地头上的主,法国人是法国人的意思,黄华捕有何打算?”

好个程子卿!黄金荣心中暗赞,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出来混,抬头不见低头见,人情留线好说话。兄弟只想与二位商讨个妥善办法,既要对租界有个交代,又不至于砸了二位与手下弟兄们的饭碗。”

丁顺华脸色一缓,程子卿却是眉头一锁:两面光的事情谁都想,做起来却是极其不易。

黄金荣看在眼里,不再卖关子,说出三个字:保护费。船主按每船货物向巡捕缴纳保护费,只要丁顺华和程子卿管好手下的兄弟,三个人就能大手分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三人分钱虽然比两人分得少,却安稳有保障,更重要的是和公家扯上关系。朝中有人,跑路都比别人快。

“好!”丁顺华与程子卿一致赞同。

有眼光,识大体,黄金荣越看越喜欢,当即提出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共图大计。

三人寻了个黄道吉日,斩鸡头,拜关公,喝血酒,盟誓结拜。按年龄顺序,黄金荣为大哥,丁顺华为老二,程子卿为三弟。黄金荣当“包打探”后最初的体己班底就这样形成了。

郑家木桥一带安稳,黄金荣率先立一小功。拿一号卡的华探徐安宝得知黄金荣是自己好朋友黄炳泉的儿子,一番高兴之后,立即提携他,派他到小东门巡捕房。

十六铺的小东门、大东门地区靠近黄浦江畔,码头林立,商号云集,每日熙熙攘攘,各色人等川流不息。进出港口的大小船只,多得不计其数,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这里的地角,可谓寸土寸金。

法国人在江边建立码头,派驻巡捕维持治安,不仅在小东门建立了巡捕房,而且在黄浦江边盖了一座茶楼,名曰“望江楼”茶馆。

“望江楼”是巡捕们休息办案的场所,进出这里的除了华捕,还有他们各自在十六铺收买的“三光码子”。“三光码子”是华人巡捕的眼线,在码头上不分昼夜地游荡打探,替巡捕办事跑腿。人们把出入这里的巡捕和三光码子统称为“望江楼出身的人”。

黄金荣成为“望江楼出身的人”之后,恩威并施,又先后收服了十六铺码头上其他几股流氓势力的头目。

人情是用一次淡一次,只有用钱开路上下打点,才能左右逢源借梯上天。黄金荣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钱不是雨,想赚钱,除了白道,就是黑道。白道赚钱太慢太难;黑道,自己手上却有一批弟兄。

红布,炮响,伙计们满头大汗地招呼着顾客。兴记咸货店张老板站在楼上,满脸笑容,能在小东门这块地头上开店,以后想不发财都不行。

伙计杨小二急吼吼地跑过来,大喊:“东家,东家,出事了,招牌不见了!”

招牌不见!张老板脸色大变,门脸上的烫金“兴记咸货店”招牌是自己今天亲手挂上去的。开业丢了招牌,这可是开店的大忌。

张老板声音都变了,粗着嗓子喊:“找!给我找啊!”店里店外翻了个底朝天,招牌就是找不到。

张老板正在着急,有人过来传话:只有去望江楼请黄金荣出面,才能找回金字招牌。

将信将疑的张老板赶到望江楼,黄金荣正在望江楼上喝茶。听了张老板的报案,黄金荣一脸激愤:“竟敢在巡捕眼皮底下作案,这还了得!”

黄金荣顾不上喝茶,叫上张老板就往店里走。说来也怪,黄金荣与张老板一道来到咸货店后,进门时不曾看到门口有招牌,待黄金荣在店里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招牌已经放在了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张老板十分愕然。

“想必是刚送回的。”黄金荣看看招牌,说,“既然招牌找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黄金荣转身离去,人群中便又有人大声喊:“十六铺哪个不晓得黄捕快的厉害。有他出马,哪个道上的流氓还敢硬碰!”

张老板返身进屋,生意要紧,道上的事情自己不关心,也不在意。

做生意要的就是人气,可兴记咸货店张老板一提起人多就头痛。自打开业以来,店里店外打架斗殴不断,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买东西的却不见几个。

平常看见打架,张老板都躲得远远的。可是自己店里打架,想躲都没法躲。“有他出马,哪个道上的流氓还敢硬碰硬!”这时张老板想起了黄金荣。总是麻烦人家,巡捕房又不是为他一个人开的,于是张老板备了一大包礼物。

黄金荣听完张老板的述说,随手将那一大包礼物递给邻桌喝茶的巡捕:“你屋里崽不是吵着要吃东西,带回去给他吃。”

张老板心中一惊:自己眼中的大礼只配用来哄孩子!这黄金荣胃口够大。

两人还没到咸货店,便看到店门口围着一大群人,人群中不时地传出“打死他”“狗日的”的骂声。

“黄金荣来了!”忽然有人大喊一声,立刻有人从人群中钻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地上被打的人爬了起来,一脸鼻血,一把扯住张老板:“我在你店里买东西挨了打,你得负责。”

张老板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

黄金荣心中暗笑:麻皮的,叫你不识相,舍不得保护费,现在摊上大事了。笑归笑,黄金荣一巴掌劈了过去,口中喝道:“你个死混混!整天就知道勒索,还不快滚!”

一脸鼻血的人来不及擦血,撒开腿就跑。

整天就知道勒索!张老板心中一紧,这要天天来,自己哪里受得了。

小鬼难缠,只能请神压鬼。张老板将黄金荣请进里屋,求他出面保护小店,每月的好处费会按时送上。黄金荣推托一番后,答应派弟兄时常过来关照一下。

以同样的手段,黄金荣成了许多商家铺面的保护人,尤其对一些茶馆、酒肆、赌场,更是安排他的喽啰前去“抱台脚”,吃一份俸禄。 irS8ZJPZk2cKnp4LSB/Dmc+Oad3NsePB1eErrVHCvfZIhO1Q92F4Z6YJRvT93J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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