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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姜

宴席风光,贵宾尊崇。只是再风光的宴席总有散宴的时候,再尊崇的贵宾都有归去的那天。

宴散,宾归,黄金荣去法租界巡捕房递交辞呈。按照法租界当局规定,工作人员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理由,最晚60岁退休。

有人退休,自然得有人上位。黄金荣推荐自己的弟子金九龄继任督察长、程子卿任巡捕房弄事科政治组探长。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自家人掌了这片天,巡捕房还是姓黄的说了算。

新督察长上任,不是金九龄,而是黄金荣的死对头沈德福。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德福却只做一件事:换血。所有有职务的黄门弟子悉数拿下,换上他自己的亲信。

人走茶凉本来是正常的事,但这茶凉得也太快。金九龄、程子卿、鲁锦臣等人,一个个怒火中烧、骂骂咧咧。

肥水被截,弟子被欺,黄金荣却是出奇地冷静。法国人之所以拒绝自己的安排,当然是以为沈德福可以替代自己。骂骂咧咧只能出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心中之恨。沈德福敢拿黄门弟子开刀,必定以为自己可以坐得下督察长这把交椅。只是租界大乱,却不知道法国人还有没有心情让沈德福坐这把交椅。

闹事,黄门弟子向来就擅长。偷抢砸,法租界顿时乱成一锅粥。巡捕房巡捕鸣哨出警询问受害人,忙成熊猫眼,却是找不到半点线索。

老虎凳、辣椒水、钳子,苏州警察局看守所的狱警一样接一样地招呼太湖贼“水上飞”。水上飞,原名胡老七,太湖边上的洞庭东山人,从小练就一身轻功,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与当时的著名飞贼“燕子飞”“草上飞”等人并称“四大飞贼”。“水上飞”入室盗窃如探囊取物,日偷百家,夜盗千户。要不是受人算计,苏州警察根本碰不着他一根毛。

狱警们一直没对“水上飞”用刑。惹谁,都别惹财神。水上飞偷功厉害,做人也极有一手。一进牢房,已经吐出好几个藏宝物的地方。这样的主供着都要花心思,哪还舍得动刑。

狱警不想动刑,苏州警察局侦缉队长曹安昌不得不动刑。师父黄金荣昨天上门来访,指定自己想法收伏水上飞。

水上飞,曹安昌还真不陌生。多年的老对手,知道此人极其固执,他自己不愿做的事,别人勉强他也不会做。

辣椒呛鼻,四肢酸痛,水上飞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心中暗骂:狗娘养的!拿了老子的东西,下手还这么狠!

牢房里脚步声响起,水上飞心中不由得一惊:狗日的又来了,莫不成又想动手。

“这里关的是什么人?” 水上飞听出是老对手苏州警察局侦缉队长曹安昌的声音,不由得恨意横生:他娘的,老子只要出去,偷你个短裤都不剩。

“是个重犯,太湖贼水上飞。”看守所所长回道。

铁门晃动,“哐当”作响,一个一脸麻子的老头子摇着铁门,对看守所所长说:“在西牢里,这种单面弹子锁已经不用了,太容易打开了。”

“黄督察长说的是。”曹安昌赶紧接道。

黄督察!上海滩的黄金荣。水上飞吃惊不小,自己手脚被铐,看守所再换铁锁,只怕这辈子都得老死在这。

路已到尽头,看守所所长带头往回走。

黄金荣对着水上飞一笑,一个小纸团不偏不倚地扔在水上飞左脚旁的草堆上。水上飞虽然吃惊,却是抬起脚,巧妙地踩住纸团。

纸团里包着一串钥匙,纸上写着一行字:“明日午后,木渎镇石家饭店后楼相见。”

当天夜里,水上飞便悄悄逃出了牢房。

翌日下午,在木渎镇石家饭店,水上飞一见到黄金荣,立刻双腿跪地连磕三个响头:“恩人在上,请受老七一拜!”

黄金荣一把扶起水上飞,口中连称:“不必客气。”

素不相识,出手相救,水上飞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双手一抱拳:“恩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我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道上的朋友就是讲义气!” 黄金荣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也不客气,随即给水上飞布置任务,要他到上海法租界做几桩大案,并详细告知每桩大案的具体地点和任务,并称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救命之恩,重金酬谢,水上飞当即领命而去。

黄金荣依然留在苏州,在苏州的戏馆赌场妓院白相。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风景好,更是隔岸观火的好地方。

巡捕房新晋督察长如坐火山口。案子越积越多,重案层出不穷。法华探长、督察长,巡捕房总巡、副总巡、总监、副总监,哪家都遭贼,珠宝现金被洗劫一空。法国驻沪总领事范尔迪家更是重灾区。范尔迪家里一只价值5000法郎的白色波斯猫被偷,没有了这只猫相伴,领事夫人茶不思饭不想,连觉都睡不好。而范尔迪连身上的短裤都被偷走了。

今天能偷短裤,明天就敢要自己的脑袋。猫可以再养,脑袋不能再生。范尔迪急了,亲自赶到巡捕房,把总监、总巡、督察长等人一通斥责,并责令限期破案。

期限一推再推,旧案还没破,新案却已经再出。沈德福本来破案水平有限得很,所掌握的“三光码子”连水上飞的踪影都寻不到;巡捕房的华人侦探大多数是黄金荣的弟子,出工不出力不说,还暗中传消息、送情报。

性命关天,夫人哭泣,范尔迪暴跳如雷:再不破案,老子撤你的职。

撤职,巡捕房总巡费沃里一时间压力山大。巡捕房总巡虽然不好听,却是捞金捞银的好地方。这番遇偷,自己家也受害不浅。费沃里本人被盗走了一箱拿破仑金币、一只三克拉钻戒和两件貂皮大衣。

想破案,只能请黄金荣出山。费沃里的头皮一阵发麻。黄麻子辞职时,自己不仅没有聘请他为高等顾问,还一口否认了他推荐的人选。送神容易请神难,却不知道黄麻子肯不肯出山。

黄金荣人在苏州,费沃里只好赶到苏州,聘请黄金荣为巡捕房高等顾问,敦请他再度出山、主持破案。

黄金荣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存心给他一个冷脸。日你娘的,用老子时笑脸相迎,弃老子时冷水泼面,真当老子是酒店小二,唤之则来,呼之则去。

黄金荣迟迟不肯表态,巡捕房总巡费沃里心中已是焦急万分,自管自地说:“这些案子再不侦破,整个巡捕房都是极不光彩的,对总领事也无法交代。”

“沈督察长有没有找到一些线索,或者有没有一些破案的办法?”黄金荣终于开口。费沃里再怎么说也是巡捕房总巡,得罪太深,黄门弟子以后想在巡捕房混都难。

“他要有办法,就不会积压这么多案子了。” 费沃里一脸愁容。

“好吧,我先摸摸情况看。”

黄金荣松口,却没有一个明确答复。费沃里心里着急,离开黄公馆后,便直接去了总领事馆。总领事听完报告,立刻聘请黄金荣出任巡捕房高等顾问,并敦请他即刻着手破案。

总领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黄金荣终于笃定地答复了范尔迪,随即投入破案工作之中。

案子都是自己人做的,心中当然有底。黄金荣每天和弟子金九龄、程子卿、丁顺华等人打打麻将、喝喝茶,高兴时就打几个电话给总巡费沃里,说金九龄他们找到了什么线索、案情有了什么新突破等,最后一个电话是抓到了案犯。

听说案子已破,费沃里心中的石头落地,马上命令在自己的办公室提审案犯。参加审讯的除了费沃里和督察长沈德福,还有参加破案的黄金荣与金九龄。

不用上刑,案犯水上飞招得挺快。不仅将被盗人与所盗物品一一报上,还说督察长沈德福家有上等的印度大土几箱鸦片,自己还没出手。

烟土有害健康,法国人表面文章肯定得做。督察长贩烟私藏大土,这个督察长也就做到头了。不说你会死啊,沈德福恼羞成怒,抄起茶杯照准水上飞的脑袋砸去。

水上飞眼疾手快,脑袋轻轻一闪。茶杯“哐”的一声撞在墙上,碎了一地。

沈德福心碎了一地,要命的烟土。

金九龄荣升法捕房督察长,随着巡捕房政治性事件不断增多,巡捕房政治组扩大为政治部,程子卿担任政治部主任。黄金荣成为法租界巡捕房名副其实的“太上皇”。 Ndaujtb3TD+jpGJBT2v4thNvYXabJAZJNNKk6p03dJdSNC6ui9PvsbgSaOiPcC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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