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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案

凶杀?

谋财?

情杀?

黄金荣看不出半点端倪。死者左胸插刀,身上多处刀伤。如是凶杀,室内物品整齐有序,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如是谋财,硕大的钻戒仍在床头柜上。死者为法籍妇女,英籍老公经商。两人虽然不是很亲近,却也没发生过什么争吵。男主人甚至昨晚都不在家。

报案的是这家的女仆。女主人习惯在卧室用早餐,可女仆从早晨等到吃中饭,却仍然不见女主人有什么动静。

女仆侍候主人多年,知道女主人身体一向不好,担心女主人生病了,于是上楼查看。

蚊帐将床罩得严严实实,女主人一头蒙在棉被里。

莫不是生病了?女仆伸手一摸额头,额头冰凉!女仆掀开被子一看,女主人一动不动,胸部插着一把刀,床上血迹斑斑。

女仆跌跌撞撞跑到楼下,却四处寻不到男主人,只好报警。

半个时辰后,法医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死者身中三刀,分别位于心脏、肺部和咽喉,均为要害部位,初步判断凶手为男性。

法国人死,法租界异常重视,派了两名法籍探长同时参与侦破此案。谁先破案,谁就脸上有光。黄金荣虽然认为这家男主人有重大嫌疑,却是一言不发,而是决定抢先破案,让法国人看看自己不是吃白饭的。

蛇走蛇道,兔走兔路。男主人既然在法租界经商,自然要查商人的路数。黄金荣喊来丁顺华、程子卿,几人密谋一番,然后各自去找手下喽啰查找线索,派一些“三光码子”在法租界大英地界和华界明察暗访,不放过一根鸡毛。

鸡毛都不放过,比鸡毛体积大得多的人更是逃不过黄金荣的眼线。两天后,传来密报:英国商人住在英租界。房间里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女人。一位40岁左右的未婚妈妈,一位在洋行当打字员的18岁的女儿。

男已婚,女未嫁,法国人一向开放,婚外恋都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婆尸骨未寒,老公却安心在外鬼混。黄金荣一摆手,好好盯着,事后领赏。

人命关天,总监石维忍了一周后,急吼吼地召集黄金荣和两位法籍探长询问案情。两位法籍探长毫无线索,只是耸耸肩、摆摆手。

石维目光转向黄金荣,黄金荣既不耸肩,也不摆手,低头说道:“这事非常棘手,还得一些日子。”

法籍探长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地头蛇又怎么地,还不是一样找不着北。黄金荣看在眼里,却是心喜:瞒住线索,抢功的人就少了。

离开巡捕房后,黄金荣直奔英国商人在英租界的住所,丁顺华等人已将那位女儿喊回家。女人高鼻梁,混血儿,和照片中的英国商人就如同一个炉子里出来的。

侦探找上门,肯定有所发现。混血儿倒也爽快,一口承认英国商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有些惋惜地说:“父亲与母亲相爱多年,却还是娶了一个法国女人。我父亲是一位安分守己的商人,不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顿了一顿,混血儿好奇地问:“你们找我父亲有什么事?”

黄金荣不理他,换了个问题:“最近他到过这里吗?”

“一周以前来过。”女孩停一下说,“那天我父亲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据说是他在法租界的家中丢了一封电报。”

“你母亲去了哪里?”

“我父亲接她去天津了。”

电报?什么电报如此着急?生意方面的电报,纵然丢了,还可以重发。如果不是这方面的,那又是哪方面的?

黄金荣和丁顺华等人打破脑袋,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丁顺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抛着玩,正忙里忙外的桂生姐忽然脱口而出:“情报!”

“说说看。”黄金荣饶有兴趣。

“法国商人搞到一份重要电报的副本,结果被法国女人截了胡。情急之下,商人杀人。”林桂生语出惊人。

“有道理。”在场所有人都赞同桂生姐这个说法,但问题是如何确定他们的身份。

黄金荣旋即赶到法巡捕房,向石维报告。石维不敢怠慢,当即电话联络法国情报部贝当少校。贝当少校赶到巡捕房,和黄金荣一沟通,案件终于真相大白:为了一份清廷机密电报,英国间谍丈夫杀害自己的法国间谍妻子,带着英国间谍情人逃走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法国女人或许不必死,只是这份电报分量实在太重,可以说身系一国的命运、千万人的头颅。

7月,包括法国军队在内的八国联军借口保卫在北京的公使馆与侨民免受义和团的进攻,于是攻陷天津。慈禧太后电召两广总督李鸿章火速进京,李鸿章到达上海后却逗留不走了,只是派人将一份奏折送进紫禁城。电报奏折究竟是主战还是主和,法国人急于知道。

打仗,法国人不惧;搞情报,贝当还真有些怵。时间太急,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有内应才行。

贝当在六国饭店摆下酒席,让红花魁陪酒,请黄金荣吃饭。目的只有一个,请他出面搞电报。

紫禁城内搞电报,纯粹是吃了豹子胆,活腻了。再说这事就算是友情客串,一顿饭就想打发我老黄,那也太看不起我黄金荣。黄金荣一脸灿笑,一口推辞。

贝当还要再劝,石维一把拦住他。黄金荣眼中除了女人,便是银洋,多说无益。石维笑了笑,说:“放心吧,办案经费由情报部支付,银洋500块。”

银洋500块!这还差不多,黄金荣胸脯拍得山响:“这事包在我身上!”

桂生姐听了也是满心欢喜,两人随即密谋策划起来。

“第一要做的就是摸清李鸿章在上海的住所,只要那两样东西有副本,盗出来就不成问题。”黄金荣说。

“要是没副本呢?”

“这个……只有去京城大内了。”

“去京城大内,郑家木桥那些人能混进大内?只怕不到门口,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是这个理。”黄金荣想想说,“明天我去见福生哥,青帮里说不定就有手眼通天的人。”

“套签子福生?”桂生姐嗤嗤笑了,“靠套签子的那个福生?”

“别小看他,今朝上海滩不就是大字辈当家吗?福生不就差一辈么,后一辈的青帮弟子都买他的面子。”

黄金荣找到陈世昌,将事情一说,陈世昌当即笑道:“不就是找公公偷密电与奏折吗?这事容易。”

陈世昌的弟子李守信有个亲戚在大内当太监,一向来往密切。一周后,李守信带回情报。八国联军攻打北京城,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逃往河北,临走前任命奕劻和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代表清政府与联军和谈。

情报既得,密电与奏折副本已然毫无作用。全权大臣李鸿章尚滞留上海,法国人正好拜会李鸿章,乘机在以后的谈判中占得先机。

黄金荣旋即将情报报告石维,由石维报告情报部贝当。黄金荣为法国人与清廷谈判争取了主动,为法国主子又立了一大功。 MqKd17VrnxPOx59h3c+7X0fu83rDM3mdZ/UEKk7esduF4QVXvBZB/exafYVmBX6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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