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至周二下午,我必须让霍默(Homer)从A点行至B点,沿途他必须与阿莫斯(Amos)交谈,交代他们把赃物藏在了哪儿。周二晚上赃物必须被转移,所以时间所剩不多了。
作者先生要开始创作小说中的下一个场景,这些就是他的思维活动。
我要让他在711便利店里遇到阿莫斯。他开始动笔写道:
“哦,阿莫斯,嘿,老兄,过得怎么样?”霍默拿起了一盒牛奶扔进篮子里。阿莫斯没有马上回答,于是霍默说:“你用飘柔还是多芬?我看看,今晚一整晚都待在家,我想我得买点腰果。”
“你今晚要干吗?”阿莫斯问。
“当然是看比赛,你难道不看吗?”
“还不确定。”阿莫斯咕哝道,“我遇到了一个女孩。我可能去她家。她人很好。”
谁会在意呢?
谈谈赃物吧——我们知道这是一部动作/冒险或悬疑惊悚小说,所以没人会在意腰果、比赛或阿莫斯遇到的女孩。我们在意的是赃物、他们怎样及时地转移赃物及霍默如何从A点到达B点。
本章的重点是声音,要确保我们的声音与我们正创作的故事类型相吻合。
每位作者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这一点在故事的对话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因为无论我们是否想承认,我们创作的每段对话中都留有自身的痕迹,即使我们认为自己已远远超越了这一层面,情况也依然如此。如果我在早晨与伴侣发生了争吵并且问题尚未解决,那么我在下午开始创作对话场景时,猜猜看会发生什么?突然,我笔下的人物就吵了起来。
你已经听到有作者说人物就是“脱离场景”。情况并不完全如此。他们“脱离”是因为我们有未解决的问题,我们笔下的人物决定在我们的创作过程中,把这些问题演完。每当有作者决定要将一个真实的故事“小说化”,认为他们其实是在向读者隐瞒真相的时候,我总是哑然一笑。这就好比一头大象把头塞在床下,认为没人能看到它。
每位作者都有一个声音,同样每个故事也都有一个声音。这便是出版界为我们将故事分类的原因之一。故事主要分为三大类: 类型故事、主流故事及文学故事。 类型故事包括一些子类:奇幻故事、科幻故事、推理故事、恐怖故事、动作/冒险故事、悬疑故事、惊悚故事、爱情故事和少年故事。这些故事的含义都不言自明,但新手作家经常会问主流故事和文学故事之间的区别。
主流故事是为了大众,而非特定受众而创作的当代故事。这类故事或挑战读者的信仰体系,或呈现一种新的生活愿景,或提出一些引起争议的问题,或激起反思,或颠覆常规,有时则同时达到以上效果。
文学故事是先锋派的实验性故事,融合了非常规、反传统的写作风格和写作技巧。这类故事通常轻情节发展,而重人物刻画。
记住上述分类,放手去写,找出我们的作品符合哪种类别,我们属于哪类作家,这才是唯一明智的营销观念。我们一旦这样做了,便开始领悟读者期望从我们的故事中得到什么,更具体一点,从我们所创作的那类故事对话中得到什么。作为一名写作导师,我在工作中接触到许多创作小说的新手,在我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了解”不同类型的故事需要不同种类的人物、张力、节奏、主题和对话。一个快节奏的动作冒险故事在每一个场景中都需要一个快节奏的对话,以保持故事快速向前发展。同样,在一个文学故事中,对话也需要与其他故事元素的节奏相匹配——故事需要发展得更缓慢。
读者因某些具体原因而选择某种类型的故事。有些读者想来一场奇幻之旅,而其他人则想来一场充满意外曲折的惊悚之旅。有些人读小说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潜意识里想了解自己。有些人只是想放松一下,读些别人的问题,换个心情。如果我们不清楚读者想要什么,我们就无法在自己所选择的类型里,写出令读者深感满意的作品。我们笔下人物的对话应尽可能地与故事节奏相匹配。本章将探讨所有的故事类型及我们作为作者为了讲述这些故事而采取的声音。
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读者对故事的期待,尤其是对我们为人物编写的对话的期待,我冒着落入俗套的风险,将故事类型归为七类: 神奇类、隐晦类、描写类、阴暗类、急促类、启发类及未经审查类。
《霍比特人》( The Hobbit )、《魔戒》( The Lord of the Rings )、《星际迷航》( Star Trek )及《绿野仙踪》( 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 )等作品中的语言吸引着那些寻求魔力的读者。“愿原力与你同在”这句话,若换在主流小说或文学小说中,听起来就会荒唐可笑。因为现实生活的人绝不会那样说话。主流故事和文学故事的读者知道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在创作主流故事和文学故事时,我们需要遵循现实。科幻及奇幻故事的作者可以描写虚幻的东西,但这并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我们中有些人有能力创作出神奇类对话,但有些人却不行。如J.R.R.托尔金(J.R.R. Tolkien)等作家创作出的神奇类对话听起来特别真实。但你能想象霍尔登·考尔菲尔德(常译为:霍尔顿·考尔菲德)(Holden Caulfield)对妹妹说,“愿原力与你同在”吗?即使他有此类的暗示,J.D.塞林格(J.D.Salinger)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声名显赫。
神奇类对话不仅出现在科幻和奇幻类故事中。一名优秀的爱情小说家也能成功地写出此类对话。神奇类对话拥有一种诗意的韵律,奇幻、科幻及爱情故事的作者应该不断练习,直到自己能写出并且写好此类对话。有时,对这三类故事的作者来说,神奇类对话似乎内化于他们的身体之中——他们有时在日常交谈中也使用此类对话。
我并非如此,我了解自己。为故事创作对话的其中一部分便是了解我们自己,清楚我们适合讲述哪类故事。奇幻故事作家、科幻故事作家或爱情故事作家,你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类吗?你是否思考过这个问题?
让我们来看一下J.R.R.托尔金在《魔戒》中编写的这段对话,彻底弄清我们在讨论什么。你完全了解自己吗?
山姆(Sam)带着十二个霍比特人,大喊着冲了过来,将恶人抛在地上。山姆拔出了剑。
“不要,山姆!”弗罗多(Frodo)说,“即使是现在,也不能杀他。因为他从未伤害我。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他在这种恶意中被杀死。他曾经很伟大,属于一个我们不应妄加伤害的高贵种族。他堕落了,我们无法拯救他,但我将饶恕他,希望他能得到救赎。”
萨鲁曼(Saruman)站了起来,盯着弗罗多。他的眼神很奇怪,混杂着惊奇、敬意和仇恨。“你成长了,半身人,”他说,“是的,你成长了许多。你睿智而残忍。你夺走了我复仇的喜悦,现在我必须带着痛苦离开,这都拜你的仁慈所赐。我憎恨这种感觉,也憎恨你!好吧,我会离开,不再打扰你们。但别期望我会祝你健康长寿。因为你既不会健康也不会长寿。但那不是我的错。我只不过是把这预言出来。”
他走开了,这些霍比特人给他让出一条路,但他们仍紧握着武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巧言(Wormtongue)迟疑了一下,然后跟上了主人。
是什么使这一对话场景产生了预期的效果?是什么使它被归为神奇类对话?
是对话中明显的 戏剧性 。首先,来看第一段中那句 将恶人抛在地上。 这不算是对话,但它可以成为对话。这无疑具有戏剧性。抛?恶人?
作者没有使用缩略形式,你注意到了吗?语言近乎是莎士比亚式的。“ 不要杀我。(Do not kill me.) ”“ 他从未伤害过我。(He has not hurt me.) ”“ 我不希望他被杀死。(I do not wish him to be slain.) ”
是对话中 雄辩生动的表达。 “你夺走了我复仇的喜悦,现在我必须带着痛苦离开,这都拜你的仁慈所赐。”
是对话中 坦白直率的言辞。 “但别期望我会祝你健康长寿。因为你既不会健康也不会长寿。”
如果你想创作奇幻或科幻故事,你必须精通神奇类对话。怎样才能精通呢?通过练习。你要阅读大量的科幻/奇幻类故事,并用本章结尾的练习向自己发起挑战。
在爱情故事中,神奇类对话呈现出略显不同的形式,但仍然是神奇的,因为它超越了我们在本世纪正常社会生活中的交谈方式。许多爱情小说的作者无法达成这种超越性,无法写出神奇类对话,这便是我没有大量阅读爱情小说的原因之一。他们尝试了,但效果却是矫揉造作,而不是神奇。我认为罗伯特·詹姆斯·沃勒(Robert James Waller)创作的下面这段对话可圈可点,这是《廊桥遗梦》( 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ry )的男、女主人公罗伯特和弗朗西丝卡(Francesca)之间的一段对话。
他要开口说话,但被弗朗西丝卡打断了。
“罗伯特,我还没说完。如果你拥我入怀,把我抱上卡车,强迫我跟你走,我会毫无怨言。你哪怕只是跟我说一句,我也会跟你走。但我认为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太善解人意,太了解我的情感,而我在这里有情感上的责任。
“是的,这枯燥乏味。这就是我的生活。缺少浪漫、激情,没有厨房里烛光下的翩翩起舞,没有被一个男人怜爱的美妙感觉。最重要的是没有你。但在这里,我有该死的责任感。对理查德(Richard)的责任,对孩子们的责任。我的离开,仅是我的身体离开这里,对理查德来说就够难熬了。单是这一点或许就会摧毁他。
“除此之外,还有更糟的,他的余生将不得不在此处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度过。‘那就是理查德·约翰逊(Richard Johnson)。他火辣的意大利小妻子几年前跟一个长发摄影师私奔了。’理查德将因此而遭受痛苦,只要孩子们住在温特塞特一天,他们就会听到人们在背后嘲笑。他们也将遭受痛苦。他们会因此而恨我。
“尽管我需要你,希望跟你在一起,成为你的一部分,但我不能让自己从种种真实的责任中抽身而出。如果你在肉体或精神上强迫我跟你走,正如我之前说的,我都无法反抗。我对你的感情让我无力反抗。尽管我说过我不会夺走你脚下的路,但出于我对你自私的渴望,我会跟你走。”
好吧,谁会那样说话呢?我认识的人都不会。对即兴说话来说,这些话说得相当精彩,相当,嗯,神奇。神奇是因为对话完全合乎情理,所用语言如此富于表现力,我们都为此感到惊叹,然而同时我们也完全清楚如果换作我们,我们所说的话会很平庸老套,比如,“不行,我不能再跟你厮混了。要是让理查德发现,我就死定了。”在一个爱情故事中,神奇类对话在某种程度上与我们自身的浪漫情愫相联结,使我们对弗朗西丝卡的经历感同身受。我们能够相信那些话。
为何弗朗西丝卡的对话如此成功,能使我们产生情感上的共鸣?首先,是因为 细节 。作者用言语描绘了一幅幅画面。弗朗西丝卡没有说“ 他的余生将不得不在此处人们的流言中度过 ”而说“ 他的余生将不得不在此处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度过 ”,这在读者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图画,当镇民在私下谈论罗伯特和弗朗西丝卡的时候,我们能够看到、感受到理查德的痛苦。
“如果你拥我入怀,把我抱上卡车……”
“他火辣的意大利小妻子几年前跟一个长发摄影师私奔了……”
神奇类对话还包含 隐喻 。“ 尽管我说过我不会夺走你脚下的路…… ”弗朗西丝卡此时谈论的是罗伯特的自由。
神奇类对话是充满情感的对话。弗朗西丝卡能够表达出她的渴望,她渴望罗伯特带给她的一切,她也能表达出自己对理查德和孩子们的同情,如果她离开他们,与罗伯特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将会遭受痛苦。她能够同时拥有这两种将她一分为二的情感。这是神奇的。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相信大多数的作者要么有、要么没有创作此类对话的能力。我们的头脑必须能用神奇的术语、句子和习语进行思考。对那些能以这种方式创作的作者,我无比敬畏,敬畏到大多数时候,我都将神奇类对话留给他们去创作。但我偶尔也会尝试一下。如果你认为你有这种能力,那就大力培养它;如果没有,就不断尝试。绝不要低估了你的浪漫基因。
文学及宗教故事中的大多数对话都是有关抽象观点和模糊概念的,拥有读者不能立刻破译的双重含意。这便是作者的意图。有时,其他类型的小说中也会有少量的隐晦类对话,因为出于情节的需要,某些事情应处于隐藏或保密状态。少量的此类对话将一些潜在的信息植入读者的头脑之中,帮助传达故事的主题,如果作者最后能够成功地完成故事,这些对话将最终产生意义。有些作家在这方面极有天赋。恰克·帕拉尼克(Chuck Palahniuk)便是其中之一。下面三段对话出自他的小说《搏击俱乐部》( Fight Club ),此刻这些对话毫无意义,听起来甚至像一个疯子在满口胡言,但当被编入故事之中,最终却构成了一个令人满意的解答。在第一段对话中,主要人物没有名字,因为他与另一个自我,泰勒·德登(Tyler Durden)合为一体,他刚刚得知,在他离开的几天里,他的公寓爆炸了。在接下来的场景中,看门人正向叙述者讲述他对事态的看法。
“许多年轻人试图引起全世界的注意,于是就成了购物狂。”看门人说。
我给泰勒打了电话。
泰勒位于纸街出租房里的电话响了。
哦,泰勒,把我放出来。
电话响了。
看门人俯身靠近我的肩膀说:“许多年轻人不知道他们真的想要什么。”
哦,泰勒,请救救我。
电话响了。
“年轻人啊,他们觉得他们想要整个世界。”
把我从瑞典家具中放出来。
把我从聪明的艺术品中放出来。
电话响了,泰勒接起了电话。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门人说,“你最终就会拥有一大堆你不想要的东西。”
我们并不完全清楚看门人在谈论什么,因为这段对话发生时,故事才进行到第四十页,我们才刚刚开始了解叙述者的主要矛盾,他对虚无的消费文化感到失望,他挣扎着要寻得一个答案。在下面一则对话中,马拉(Marla)发表了两段隐晦的评论,她是叙述者恼人的女友,两人分分合合,她总是不断地提醒我们,为何我们的消费文化如此虚无。
“你知道,安全套是我们这代人的水晶鞋,遇到陌生人时,我们就穿上它。你整晚地跳舞,然后把它扔掉。我指的是安全套,不是陌生人。”
她东拉西扯地谈了一会儿她满怀善意的最新发现,以及人们如何丢弃枯死的圣诞树,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动物处理中心是最佳去处,”马拉说,“在那儿,所有的动物,人们爱过又遗弃的小猫小狗,甚至年长的动物,都在你身边跳来跳去,希望引起你的注意,因为三天之后,它们就会被注射过量的苯巴比妥钠,然后被丢进大的宠物炉里。”
“睡一大觉,用‘狗狗谷’的方式。”
“即使人们足够爱你,救了你的性命,他们还是会将你阉割。”马拉看着我,好像我就是那个让她烦闷的人,她说,“我没法赢得你的爱,对吧?”
此时,马拉并未令我们大彻大悟,因为我们对她正在谈论的事情毫无头绪。稍后,一切都会明朗起来,变得与“泰勒”生活中面临的问题直接相关。
在最后一个例子中,一名警探开始给叙述者打电话,询问公寓爆炸案。他们正在通话,警探刚刚问他是否认识能自制炸药的人。“泰勒”在叙述者的背后,低声地给他建议。
“灾祸是我的进化论的自然组成部分,”泰勒低声说,“通向悲剧和死亡。”
我告诉警探,是冰箱炸毁了我的公寓。
“我正切断自己与肉体力量和财产的联系,”泰勒低声说,“因为只有通过毁灭自我,才能发觉自身更强大的精神力量……那个解放者销毁了我的财产,”泰勒说,“正为拯救我的精神而战。那清除了道路上所有财产的导师,将会给我自由。”
此时,意义还不是很明确,但稍后叙述者与决心自毁的那部分自己(他的自我)达成一致。
隐晦类对话是间接的、微妙的、模棱两可的,这使之与其他对话区别开来。如果想看看大量这样的例子,你就读一下《圣经》中耶稣的话,数量足够令你感到吃惊。没错——马太(Matthew)、马可(Mark)、路加(Luke)和约翰(John)都使用了大量隐晦类对话。故事带有双重含义,有不同的理解方式,这取决于读者想听到什么。
为了创作出隐晦类对话,你不能做一名黑白分明的思考者。你必须从多种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为什么呢?为什么文学和宗教故事,甚至某些主流故事中的隐晦类对话会产生如此之好的效果?因为这些类型的故事传达了一种启示,而读者又不想被说教,不想被告知应该相信什么或思考什么。但他们通常并不介意他们目前的信仰体系受到挑战。隐晦类对话不会直截了当地做出一个具体陈述,而是带着各种隐含意义,读者必须自己去发掘,隐晦类对话尊重读者的智慧和能力,让他们自己总结出故事的主旨。当人物之间就某一主题展开对话,而不是将某种道德观念硬灌进对方的脑子里时,读者将会更易接受故事中的真理。
练习创作一段对话,其中的人物有所保留,对真正问题有所回避,并且这段对话能用不止一种方式去理解。
要写好隐晦类对话并不容易。一不小心,我们最后写出的东西就是在布道、说教,都是教条主义的废话,这会使读者纷纷失去兴趣。但如果写得好,能融入情节,隐晦对话便能阐明主旨,为整个故事赋予意义。
在文学、主流及历史故事中,对话是交代故事的来龙去脉和背景的主要手段,也是进行描写的主要手段。至少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可这其中的许多故事却充满了大段无聊的叙述,读者不得不费力地在叙述中寻找情节。在此类故事中,即使情节开始向前发展,作者也经常变本加厉,而将情节打断。作者正醉心于研究故事发生的时间,这我能理解,但他可以用更有趣的方式将其透露给我们,对读者来说,最吸引人的方式就是对话。描写类对话的目的便是给读者提供所需信息,让其能结合背景或人物生活的时代,去理解人物及故事情节。这便是作者的目的。但作者的目的不能以牺牲人物的目的为代价,这是作者经常犯的错误。描写类对话仍能保有张力和悬念,并且可以融入行动场景之中,这样一来,我们既能获得所需信息,故事也不会停滞不前。
我们来看下面这一描写类对话场景,这段对话出自芭芭拉·金索沃所著的《毒木圣经》。在南非,利娅(Leah)刚刚安顿小妹妹在小屋外的秋千上坐好,正在给她梳头,这时,乡村教师阿纳托尔(Anatole)来访。他正努力地向利娅解释刚果目前的局势,但结果并不理想。
我让梳子的边缘沿着露丝·梅(Ruth May)的头部中央梳下去,然后仔细地分出头缝。父亲曾说过,在独立后,利奥波德维尔附近的贫民窟将在美国的帮助下步入正轨。或许我太傻了,才会相信他的话。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附近有着同样破旧的棚屋区,那里是黑人和白人的分界线,就处于美国的正中心。
“他们在南方做的事,你们在这里也会做吗?宣布成立自己的国家?”我问。
“总理卢蒙巴(Lumumba)说不行,绝对不行。他已向联合国申请派兵,来帮助恢复统一。”
“会有一场战争吗?”
“我想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开战了。莫伊塞·冲伯(Moise Tshombe)有比利时人和雇佣兵为他效力。我想不打上一仗,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加丹加不是他们攻击的唯一地方。在马塔迪、蒂斯维尔、博恩代和利奥波德维尔,有另一种形式的战争。人们对欧洲人感到很愤怒。他们甚至伤害妇女和小孩。”
“他们为什么那么痛恨白人?”
阿纳托尔叹了口气:“那些都是大城市。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只有麻烦。人们已见过太多欧洲人的行径,知道他们拥有什么。人们幻想独立后,生活马上就会变得公平。”
“难道他们就不能耐心点吗?”
“你能吗?如果你饿着肚子,却看见窗外有整篮整篮的食物,你会继续耐心等待吗,比恩(Beene)?还是你会扔块石头出去?”
这段描写类对话交代了重要的背景信息和故事情境,而没有打断情节的发展。如果作者仅通过叙述去交代此类信息,情节就会被打断。在文学、历史及主流故事中,人物之间有趣的描写类对话会使故事持续向前发展。
为了使读者了解故事发生的大环境及来龙去脉,你或许需要插入大量的背景信息,如果你只采用叙述的方式,读者可能觉得是在观看一部纪录片。如果你正在创作此类故事,就寻找各种方式,通过人物之间的交谈来 展示 故事的来龙去脉、背景情况/或文化情境,读者会因此沉浸于故事之中。
当然,在任何一段描写类对话中,你都应该加入叙述者的想法和反应,但如果将这种叙述融入对话之中,而不是通过大段无聊的陈述性文字来呈现,读者就会很容易接受。
我们可能想把整个局势的来龙去脉交代给读者,因此我们有时就会让笔下的人物说起来没完,这是创作描写类对话易犯的错误。有时,我们想将自己了解的所有情况都透露给读者,便决定在一段对话中涵盖所有,于是对话就一页页地进行下去。
相较于其他类型的小说,文学小说的受众较小,我认为原因之一便是其中充斥着大段大段的叙述性描写。我在想,如果更多的文学、主流及历史故事的作者减少叙述性描写,而增加描写类对话,那他们是否会吸引更多的读者呢?你不必只是为了让小说能符合其中的某种类型,就牺牲掉有趣的对话。
[1] 无论你在创作哪一类型的故事,把人物从故事中移出,放入另一种类型的故事之中,然后为他们编写三页对话。他们或许会令你大吃一惊。你将会以一种从未料想过的、或许你并不想要的方式去了解他们。
[2] 塑造三个人物——一个浪漫人物、一个科幻人物及一个恐怖人物。将他们置于同一场景之中,然后编写三页对话。
[3] 挑战你自己去创作一个短篇小说,小说的类型是你从未尝试过的,要特别注意你为主人公设计的对话。
作家创作恐怖及推理故事的目标就是要吓到我们,他们可绝不含糊。偶尔,主流小说中也会有恐怖及神秘元素,需要运用阴暗类对话。
了解一段对话的目的,将会使你在对话创作过程中更具创意,因为你知道对话不仅仅是点缀。在阴暗类对话中,你可以让其保持张弛有度,但人物的作用是使读者始终处于一种悬而未决、提心吊胆的状态。这种效果通常是通过一种不祥的语气来达到的,这一语气带着悬念,或预示着某些东西即将到来。这些东西可比在花园中散步更刺激,是会出现在你最可怕噩梦中的那类东西:那些致伤、致残、致死,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阴暗类对话总是预示着潜在的危险,这如阴云一般笼罩着主人公。
下面的例子出自斯蒂芬·金的作品《闪灵》( The Shining ),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丹尼(Danny)是不讨喜的主人公杰克(Jack)的儿子,他正与幻想出的朋友托尼(Tony)对话。父亲精神错乱,为了应对与他一起生活,丹尼想象出了托尼。在“现实”中(你永远无法分辨斯蒂芬·金小说中的现实与虚幻),托尼实际上就是几年后的丹尼,一个悬于他和父亲之间的人物,这一切都发生在丹尼的想象之中。在这一场景中,托尼正设法警告丹尼,他的妈妈将受到伤害,很可能会死去。
他开始挣扎,周遭的黑暗和走廊开始晃动。托尼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不!”托尼喊道,“不要,丹尼,别这样!”
“她不会死的!她不会!”
“那你就必须帮助她,丹尼……你正在自己思想深处的某个地方,我所在的地方。我是你的一部分,丹尼。”
“你是托尼。你不是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不是我把你带到这儿的,丹尼。是你把自己带到这儿的。因为你知道真相。”
“不——”
“你一直都知道。”托尼继续说,他开始渐渐走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你正在自我深处,这里不受任何干扰。我们单独在这待一会儿,丹尼。这是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地。所有时钟在这里都停止转动,没有合适的钥匙,来给它们上发条。房门永远紧闭,无人曾在房间里驻足。但你也不能停留太久。因为,它要来了。”
“它……”丹尼恐惧地低语,这时,那无规律的重击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股不久前还在远处的恐惧,现在正向他逼近。
托尼看起来似乎是朋友,但我们对此并不确定,这是这段阴暗类对话成功的原因之一。托尼是个变形人,其原型出自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的作品《英雄之旅》( The Hero’s Journey )。对主人公来说,他到底是敌是友,读者一直蒙在鼓里。主人公始终无法完全信任这个变形人,所以只要他开口说话,我们就在不断质疑他,想知道他说的是否是真话。在这段对话中,托尼带来了坏消息。丹尼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隐晦性是这段对话成功的另一个原因,这使我们一直读下去,想弄清托尼到底在谈论什么。这段对话成功的最后一个原因是:托尼无疑带来了一个不祥之兆,某种东西正威胁着要颠覆丹尼的世界,要永远改变他。阴暗类对话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物的语气,但你还可以用背景及行动去加强这种恐怖感。
在神秘和恐怖故事中,阴暗类对话的目的是使故事尽可能阴郁。这些故事的读者对黑暗事物和超自然事物很感兴趣,而集黑暗和超自然性于一身的事物最合他们的胃口。黑暗笼罩之处,读者通常处于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在这一区域,人物和读者都在光明与黑暗、真实与虚幻之间摇摆不定。众所周知,可怕的东西有时会出现在我们的幻想之中。恐怖和推理故事的作者知道如何利用这些幻想,使其在故事中,变得比现实更真实,我们阅读这类故事时,会感受到这其中的恐怖。人物的对话反映了这种基调。
此类对话的目的是使读者始终处于一种迫不及待的状态,一页页地读至凌晨。你应该记住的词是 悬念 。急促类对话就是要制造悬念,读者购买动作/冒险类小说或悬疑惊悚小说的目的就是寻找悬念。他们希望每一页都充满悬念,让他们感到脊背发麻、头皮发凉,紧张到咬指甲。作为作者,你的职责就是让读者感受到这种效果,你要让人物互相交谈、表达自我,从而增强这种效果,持续不断地增强这种效果。
让我们以迈克尔·克莱顿(Michael Crichton)的作品《侏罗纪公园》( Jurassic Park )为例,看一下对话如何在悬疑惊悚小说中产生理想的效果。这段对话中有三个人物,他们正设法到达湖对岸,而不让最危险的霸王龙发现。但这时,莱克斯(Lex)开始咳嗽,不停地咳嗽。
莱克斯剧烈地咳起来,声音很大。在蒂姆(Tim)听起来,这声音像枪声一般,回荡在水面。
霸王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像狗一样用后腿搔着耳朵。它又打了一个哈欠。饱餐一顿后,它昏昏欲睡,现在正渐渐醒来。
在船上,莱克斯正发出小声咽口水的声音。
“莱克斯, 别出声 !”蒂姆说。
“我控制不了。”她低声说,接着又咳了起来。格兰特(Grant)使劲地划着船,小筏子快速地驶向湖中央。
岸上,霸王龙摇晃着站了起来。
“我控制不了,蒂米(Timmy)!”莱克斯沮丧地尖声叫道,“我控制不了!”
“嘘!”
格兰特拼尽全力划着船。
“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我们划得够远了。它又不会游泳。”
“ 它当然会游泳,你这个小傻瓜! ”蒂姆对她喊道。岸上,霸王龙已从船坞上下来,跳进水里。它在湖中有力地游着,追赶着他们。
“好吧,可我怎么知道?”她说。
“谁都知道霸王龙会游泳!所有书里都是这么说的!总之,所有两栖动物都会游泳!”
“蛇就不会游泳。”
“蛇 当然 会游泳。你个傻瓜!”
克莱顿在整篇小说中都使用这种急促类对话。即使对话暂停了,不久后也会重新开始。我个人认为,对话是这部小说成功的原因之一。这些真实的人物一再地陷入真正的麻烦。这种紧张感正是悬疑惊悚小说和动作/冒险小说的读者们所需要的,因此,如果你的作品是面向这些读者的,你就必须带给他们这种紧张感。
我们陷入困境,对出路毫无头绪,感到越来越害怕、气愤或悲伤,这时,我们的呼吸就会变得急促短浅,因此,这类对话被称作 急促类 对话。创作出有效的急促类对话的关键是:
·删掉大部分的描写和解释性叙述,让场景主要由对话组成。
·插入少量行动,如克莱顿在上文中所做的那样,这样场景便会不断向前推进,发生真正的位移,但行动不能过多,不能使我们失去对人物话语的控制。
·使用简短的言语对话,让情感迸发出来,不要采用冗长的演讲或沉思性的话语。
·弄清在人物说话时,读者最关心的是什么。
·适当隐瞒对话中的信息,使悬念贯穿场景的始终。
你是这样做的吗?你对创作这类对话感到得心应手吗?无论是短篇故事还是长篇小说,在所有的虚构作品中,每段对话都需要保有某种程度的张力与悬念,但对悬疑惊悚和动作/冒险类小说而言,张力与悬念却是核心。
对于沃利·兰姆(Wally Lamb)的作品《她的解脱》( She's Come Undone ),《纳什维尔田纳西人报》( Nashville Tennessean )是这样评论的:“只要沃利·兰姆愿意,他便可以比肩那些文学巨匠:他极具天赋……这部小说达到了佳作水准——它触动心房,充实头脑,让我们了解到生活这一‘简单’行为所蕴含的复杂意义。”
这实际上是对主流故事及文学故事极为精准的定义。兰姆的小说中充满了大段对话,这些对话传达了某一主题。当然,在主流或文学故事中并不是所有对话都要传达主题,但大部分的对话却是如此。这是主流故事、文学故事与类型故事之间的差异造成的,大部分的类型故事是以情节为主线,而主流和文学故事是以人物为主线,都与某一主题相关。
在本章中我们已经了解到,这类故事的读者想让思想观念受到挑战,想得到启发,去思考看待问题的其他方式,从而动摇自己的信仰体系。这便是他们选择阅读此类小说的意图。
对传达某一主题的故事而言,其背后一定要有某种普遍真理作为支撑,在下面的选段中,你将会看到这一点,这段话选自哈珀·李(Harper Lee)所著的《杀死一只知更鸟》( To Kill a Mockingbird )。这部小说中的普遍真理便是“人人生而平等”,几乎每一页都体现出了这一真理。
有些作者呕心沥血地创作,确保故事中的每一句话都有助于传达更广泛的主题,使故事表达更普遍的真理。并非所有作者都是如此,但有些作者却在这样做,如果你是其中一员,你应该确保叙述者的大部分对话,能够通过某种方式给读者及其他人物以启发,最终使他们发生转变。此类故事中的人物超越自身,思考某些更宏大的事物。他们谈论这些事物,在对话中进行质疑。
下面一段对话出自《杀死一只知更鸟》,在此,哈珀·李从两个层面向读者发起挑战——种族主义及不公正——通过对话,她相当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在这段对话中,阿提库斯·芬奇(Atticus Finch)正就鲁滨孙(Robinson)诉尤厄尔(Ewell)一案做最后陈词:
“她没有触犯法律,她只是违反了一个严苛的、由来已久的社会准则,这一社会准则严苛到,任何人只要违反了它,便被认为不适合生活在我们中间,便会遭到驱逐。贫穷与无知是残忍的,她是其受害者,但我不会同情她:她是白人。她完全清楚自己所犯过错的严重性,但她的欲望强烈到要去违反这一准则,她坚持要犯错。她一再坚持,我们已大致知道她接下来的反应。她做了每个孩子都曾做过的事情——她设法隐藏自己犯错的证据。但在此案中,她不是一个隐藏偷来赃物的孩子:她攻击受害人——她不得已要把他从身边除掉——他必须从她眼前,从这个世界消失。她必须毁掉犯错的证据。
“她犯错的证据是什么?汤姆·鲁滨孙(Tom Robinson),一个大活人。她必须把汤姆·鲁滨孙从身边除掉。汤姆·鲁滨孙的存在让她每天都会想起自己做过什么。她做过什么呢?她勾引了一个黑人。”
阿提库斯沿着这一思路,继续说了一阵,然后对自己的陈词做总结:
“……但这个国家有一种能让人人生而平等的方式,有一种人类机构,能让乞丐与富人平等,让愚人与智者平等,让无知者与博学者平等。先生们,这个机构就是法庭。它可以是美国最高法院,可以是最基层的地方治安法院,也可以是你们现在效力的荣誉法庭。所有的人类机构都不完美,我们的法庭也自有其缺陷,但在这个国家,法庭是最重要的天平,在法庭上,人人生而平等。”
主流故事及文学故事中的对话常常能传达主题。阿提库斯正在向其他人物和读者讲述故事中蕴含的更普遍真理。在读这段对话时,我们的思维必然超越我们日常生活的格局。启发类故事对话有时令我们局促不安,必定会刺激我们的头脑,时常超越我们的舒适区,使我们感到震惊。如果你创作的是主流故事或文学故事,你应该创作出此类对话,达到和超越这种效果。
少年故事中的未经审查类对话当然是出自少年之口,但这绝不意味着其中充斥着嘻哈词汇、时髦话和怪异的词句。我称之为未经审查类,仅是因为,成年人在说话时,总是不时对自身进行审查。青少年还未学会这一招,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更直白、尖锐、坦诚。少年故事的读者期待的即是真实性,所以,记住,你笔下的少年人物与众多的成年人不同,不会在说话时斟酌措辞。对少年故事中的对话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真实,其他类型故事中的对话也是如此。真实性在所有故事中都同样重要;只是我们要注意,不要让所有人物说起话来都像刚刚从“我最酷星球”上下来——这听起来很假,就像他们不用少年的语气说话一样假。如果他们不说时髦话,听起来就会很假,而这种过分夸大的对话也不比那真实。在少年小说《牛仔裤的夏天》( The Sisterhood of the Traveling Pants )中,作者安·布拉谢尔斯(Ann Brashares)编写了精彩的未经审查类对话。下面的例子便来自这部小说,少女埃菲(Effie)和莉娜(Lena)正在交谈,两人都不像来自“我最酷星球”,但对话却或许令成年人大跌眼镜,这就是你要追求的效果。在这段谈话中,埃菲竭力让莉娜承认她爱上了某个男孩。读读看:
“你爱上了科斯托斯(Kostos)。”埃菲指责道。
“不,我没有。”就算莉娜之前不知道她爱上了科斯托斯,现在也知道了。因为她知道撒谎的感觉。
“你也爱上他了。可悲的是,你胆小到什么都不敢做,只会闷闷不乐。”
莉娜又开始伪装。像往常一样,埃菲又将她复杂痛苦的心情一语道破。
“就承认吧。”埃菲紧逼着。
莉娜是不会承认的。她穿着睡衣,双手固执地交叉在胸前。
“好吧,不用承认,”埃菲说,“反正我知道那是真的。”
“那你就错了。”莉娜幼稚地反驳。
埃菲坐在床上,表情严肃:“莉娜,听我说,好吗?我们在这儿没多少时间了。你恋爱了。我以前从没见你这样。你必须勇敢点,行吗?你得去找科斯托斯,告诉他你的感觉。我发誓,如果你不这么做,你会为自己的胆小后悔一辈子。”
莉娜知道这是实话。埃菲公然揭开了真相,莉娜甚至不再费力反驳。“但是,埃菲,”她说,用声音掩饰内心的痛苦,“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埃菲思考着这个问题。莉娜等待着,期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希望埃菲说科斯托斯当然也喜欢你。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但埃菲没有这样说。
她反而握住莉娜的手:“所以我让你勇敢点。”
为什么这段对话能达到理想效果,为什么我们称其为未经审查类对话?因为少年们直言不讳。成年后,即使我多次“恋爱”,但需要提及此事时,我也从未对朋友直接说 “如果他不爱我,怎么办? ”我将来也绝不会这么做。我或许会思考这个问题,感受这个问题。但我绝不会大胆到去对任何人说。我几乎对自己都不想承认。少年之间总会直接指出对方的“问题”,而成年人则会尽力保持友善。 “你胆小到什么都不敢做,只会闷闷不乐。” 你最近一次向朋友直言这一问题是什么时候?编写未经审查类对话时,你可以随心所欲。我们可以直接写出他们头脑中想到的东西,因为他们通常不假思索地将其脱口而出。编写未经审查类对话就是讲述事实,对作者来说,这感觉太棒了。你仅需要放松下来,然后动笔去写。
创作特定类型的对话并非如此程式化。有时,不同种类的对话会相互交叉,跨越类别。例如,恐怖故事中的人物可能在透露其他人物的信息时,突然使用描写类语言。安妮·赖斯(Anne Rice)的小说中既有阴暗类对话又有描写类对话,或许还有启发类对话,因为她写的是主流恐怖故事。因此,正如做其他事情一样,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力图使我们的对话符合某一刻板模式。但读者最初为什么要选择你的小说——因为他想读一部快节奏的、充满悬念的故事,又或者一部深刻的、富有启发性的故事,你需要对此有所了解,这一点很重要,不容忽视。你创作出的对话应满足这一需求,这是你始终要面对的挑战。
当然,你所创作的故事类型,决定了你所编写的对话类型。你开始构思故事,首先会做出一些决定,这应该是其中之一。你不会希望故事写了一大半,才发现对话类型与节奏或人物不符,这些都早已由故事类型决定了。
在下一章中,我们将探讨如何利用对话推动故事不断向前发展,从而使读者迫不及待地阅读故事。
▲练习一
神奇类。选定故事类型——爱情故事、科幻故事或奇幻故事——将男女两个人物置于花园之中。如果你从未创作过恋爱场景,就坚持试一下。不要太过坚持哦!如果神奇的微风想吹离花园,就随它去吧。我们都知道许多情侣在亲热时,并不会交谈,而你笔下的人物却会这样做。他们会说出最不可思议的话语,甚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编写三页(或尽可能多的)神奇类对话,这些话是你希望自己有勇气对爱人说出口的,或希望爱人用来回应你的。目标便是要真实,所以不要用老掉牙的台词。记住,我们所举例子中的神奇类对话带给你什么样的感觉、听起来是怎样的:它是戏剧性的、有条理的、表达生动的、直白的、注重细节的、隐喻性的及充满感情的。
▲练习二
隐晦类。一群人物——四到五名家庭成员——正在谈论另一名不在场的家庭成员。有外人指控此人性侵。叙述者正面临一个更重大的问题。你决定此问题是什么,然后创作五页隐晦类的对话场景,不要直截了当地阐明他们在讨论什么。你可以使用暗喻、明喻及夸张等手段。他们谈论这一更重大的问题,谈论家庭成员之间的爱,但他们就是不提他被指控什么罪名及这对整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记住,隐晦类对话是间接的、微妙的、模棱两可的,是有多重含义的。
▲练习三
描写类。对话中有两位女性人物,一位是房地产经纪人,另一位是卖房者。卖房者想要卖掉一座老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她们正在房子里到处看,讨论怎样才吸引买房者,哪里需要装饰一下。房地产经纪人总是下意识地羞辱卖房者,她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任选其中一位女性作为叙述者,编写三页气氛紧张的描写类对话,将重点放在房产和住宅的某些细节上(如果你不熟悉维多利亚式住宅,又不想做功课,那就选择另一类型的住宅)。就这一情境,编写一段描写性对话,将大量的场景和背景信息融入人物的言谈之中,从而使读者了解这一地点。
▲练习四
阴暗类。对话中有父亲和儿子两位人物,他们正在后院的帐篷中睡觉,突然父亲感到一种非自然物体的存在,他从前就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感觉,但那都是他独处的时候。他知道他必须保护儿子。编写两页阴暗类对话,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存在物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阴暗,父子之间展开了对话。记住,重点要放在这类对话的基调上。对话中要始终存在一种潜在的威胁,一种父亲或儿子又或者两者都能感觉到的东西,但他们却不清楚这种东西是否真实存在。
▲练习五
急促类。一位女性人物正打电话给911,说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从这一人物的视角编写两页急促类对话,确保我们能听到对话双方的声音,随着行动和悬念的升级,也要保证我们能了解这一人物的思维活动。在此类对话中,你的重点应该放在节奏和情感上,这种情感可以是恐惧、愤怒,或悲伤。让场景在这种简短的、充满爆发力的对话中展开。
▲练习六
启发类。一男一女两位人物,刚刚打完高尔夫球,正走在路上,要去酒吧喝一杯。他们都是高中老师,正讨论当今年轻人的性行为。他们无意中听到了男女学生之间的对话,女老师注意到学生们都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这尤其令她感到困扰。男老师对此的态度是,男孩不坏,女孩不爱,并没有感到特别担忧。编写一个三页的启发类对话场景,既给读者也给人物带来挑战。这类对话的重点是言语本身。故事的寓意、主题及内涵都要通过言语传达。
▲练习七
未经审查类。三个女孩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们聊起了男孩,突然,其中两个女孩意识到她们迷上了同一个男孩。两人都能说出具体事件,证明男孩对自己情有独钟。她们都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威胁,气氛开始变得越发紧张。以其中一个女孩的视角,编写三页未经审查类对话,来展现她越发焦虑的情绪。记住,未经审查类对话注重的就是真实。让每个女孩用心说话,而不是用头脑说话,心才是情感所在的地方,我们都知道十几岁的女孩多么容易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