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独角兽,”卡洛琳在饶舌酒鬼说,“如果它们不存在,那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让我再看看那些便条。”
“有一瞬间,”我说,“我觉得第一张便条可能是出自克洛伊之手。只是那没什么道理,但我一直不能完全放弃这个猜想。”
“但是当你发现第二张便条时——”
“我就知道便条不是她写的,因为那张便条是我们一起坐在‘三个人’咖啡屋的桌子旁时留下的。”
“是在和我一起吃午饭之后的事情,”她说,“从台中二人组那里买的饭。你觉得独角兽怎么样?”
“挺不错的。”
“也许这是今天午餐里的神秘肉类。”
“独角兽肉?我希望不是。”
“我也这么想,我想尽量避免去吃濒危物种,更别说神话里的物种了。你认为这张便条是从克洛伊那里来的,是因为你希望它出自克洛伊之手。你脑子里无法抹去那双柔软至极的手。”
“不,”我说,“我收到第一张便条是在踏进爱德温·利尔波德的顶层公寓之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米勒小姐的美妙手指,也不知道它们与一只壁虎共享她的手臂。对了,顺便提一句,我看到了整个文身。如果必须要去文身,那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幸运的是,”她说,“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文。你可能一直在想她,伯尼。你在她买了弗兰克·诺里斯的电子书时第一次见到她,然后是珍妮提到她,这可能让你潜意识里有了想法。”
“我确实想知道她是否会再来书店。”我承认道。
“但是她没有,而现在她要为你偷一把勺子。就这样。”
“除非她半路上改主意了。”
“你认为她会吗?”
“不,”我说,“我觉得她认真考虑了这件事情也就二十秒左右,然后做出了决定。她会坚持做下去的。”
“她和那个人住在一起——”
“她住在他家里。这跟和他一起生活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有关系的,伯尼。”
“他是她的雇主。虽然她提供的服务之一有一些色情因素。”
“一点儿不假。”
“他叫她米勒小姐,”我说,“而她叫他利尔波德先生。她是一名有执照的按摩治疗师。”
“而且不喜欢碰触陌生人。”
“他不是陌生人,因为她每周七天都会见到这个人,但他也不算是一个情人。每天一次,他跳下跑步机,洗澡,然后躺在按摩桌上享受按摩。按摩是有治疗性的。”
“那她为什么要把上衣脱了呢?为了让按摩更有疗效吗?我的杯子是空的,我们的谈话让我口渴。”我想玛克辛一定是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她没有听到我召唤她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给我添了一杯新饮料。“你一定会读心术,”我说,然后喝了一大口送来的饮料。接着我对卡洛琳说:“所以也许克洛伊本人喜欢露一露。也许她不想让衬衫上留下汗渍。还有可能她知道如果自己给他一些风景来看,这个按摩就不用花太久的时间。你为什么突然间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我不知道,”她说,想了想,“也许我是嫉妒,伯尼。”
“嫉妒她吗?”
“是嫉妒他,他的每日按摩和美满结局。”
“那也是你想要的吗?”
“不,”她说,“不是,根本不是,所以我很嫉妒。不是嫉妒他可以那样生活,而是嫉妒他想要那种生活。这个狗娘养的,我很高兴克洛伊会去偷他那把破勺子。”
再一杯酒下肚,她说:“我想知道是谁留的便条。”
“一个陌生人。某个我不认识的人,而且很明显永远也不会见面,因为这个人只有当我不在时才会来。”
“而且是两次。”
“可能不止两次。看看第一张便条。‘为什么你总不开门?’意思是每次她来,我都没开门,但是这一次她可以留下一张便条,因为我的桌子碰巧放在街上。”
“她看到你的桌子在外边,所以就过来了,可是你却没营业,她真的很生气。”
“好吧,反正至少也是有点失望。同样的事情在今天又发生了一次,所以她又留下了一张便条。”
她喝了一口酒。“我们一直在说‘她’,”她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位访客一定是女人呢?”
“我们不知道,不敢肯定。便条上的笔迹用的都是普通大写字母。没有任何显示作者性别的特征。”
“但肯定是一个女人写下来的,我们都知道。”
“是啊,”我说,“而且雷也做了同样的假设,我现在想想。他说的时候是用的‘她’,我几乎都没有注意到。”
“所以她是一个女人,伯尼。如果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谁在乎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她是个女人。我们对她还知道些什么呢?”
“她随身带着一个小笔记本。”
“还有一支蓝色的圆珠笔。”
“而且她没有花时间一一打开夹着活页纸的环,而是直接把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
“何必呢?她是要把便条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放回笔记本里。她用大写字母写了两张便条。也许因为她的书法很糟糕。”
“你这么想吗?她的笔迹很整洁。”
“这倒是真的。你知道我读到过什么吗?如今很多孩子都没有学过连笔书法。他们一直都在用键盘敲字,所以当他们实际需要用圆珠笔或铅笔时,写大写的打印体就够了。”
“再见,帕默尔书写法,”我说,“那速记书法呢?”
“我猜如今是速记大写了。”
“F U CN RD THS, U CN GT FKD。 ”我说,“你记得地铁上的那些广告吗?”
“我以为那个广告是想说如何找个好工作。可能他们做了各种不同的版本。”
“一定是那样的。还记得速度阅读法吗?”
“埃弗林·伍德,伯尼,阅读整本书的速度和翻书页的速度一样快。”
“我挺好奇有没有人把这两个课都上了。速读和速记。”
“也许是那个每天为亚马逊写二十个评论的女人。我忘了她的名字。”
“你一定是读得太快了。一翻就全过去了。”
“我猜是吧。”
“或者他们把元音都去除了:如果你能读懂,你就能得到一篇好书评。”
“伯尼,我们这严重离题了。我们就知道她用大写字母写字。还有什么?”
“她很诚实。”
“因为她没有拿这两块钱。她不只很诚实,也很周到。”
“因为她把它们夹在书里,所以没有人会把它们拿走。”
“而且在便条中写上了‘捷克共和国’,所以你知道要找书看。”
“所以她也很聪明,而且会玩文字游戏。”
“你要给她留一张便条吗?”
“你认为我应该留吗?”
“这样才有礼貌,伯尼。而且,你也在想着她。还希望她很可爱。”
“别傻了,”我说,又喝了一些酒,其实杯里大部分已是融化的冰水。“我确实想到了留一张便条,”我承认道,“在我下次关店的时候。但是我不能把桌子整晚都放在外边。那样做的话就是在昭告天下我想让人把它直接拿走。”
“也或者你会收到一张乱丢垃圾的传票。所以你可以把便条贴在窗子上。”
“上面写:对不起,还是不开。”
“也许还是不要了。下次你把桌子放在外边时——”
“我会留张字条的。如果我能记得住的话。”
“所以那不是谋杀。”她说。
我们离开了饶舌酒鬼,而且一点不着急,朝阿伯巷的方向走着,这也是去往第七大道地铁的方向。
“说是自然死因。”我说。
“一个有钥匙的盗贼恰好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出现。”
“无论盗贼是谁,”我说,“无论他在找什么,他的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把时间搞错的是老太太。如果她没有提前离开歌剧院的话——”
“她就还会活着吗?”
“也许会,”我说,“也许不会,这取决于她到底是如何把花生带进身体的。但是无论怎样,当贼开门的时候,她不应该在家里的地板上。”
“听起来好像你在责怪受害者,”她说,“但是你怎么能责怪任何一个半途放弃瓦格纳的人呢?”
“哦,我不知道。马克·吐温说他的音乐没有听起来那么糟糕。”
“我以为那是米克·贾格尔对巴里·马尼洛 说的。”
“也许你是对的。但还是有些事情让我觉得别扭。”
“关于克洛伊吗?你认为她有可能被抓住?”
“不,她不会被抓住。”
“或者是那个女人给你留的便条?”
“不,她要么会再来,要么不会,来不来都不重要。不,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她的死法。”
“花生老太太。”
“奥斯特迈尔太太。”
“哦对。那么,那当然会让你难受。你对她的死很介怀,这样一个好心的女人。你知道什么才可怕吗,伯尼?就是这整个事件居然挺搞笑的,虽然一个好心老太太死了。可为什么这事会让人觉得搞笑呢?”
“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首歌,”她说,“那首该死的歌,广告歌。我脑子里没完没了地响着那个调。”
“什么歌?”
“哦,就好像我是唯一一个,难道只有我脑子里在不停地回响那首广告歌吗?‘ 我希望我是一个奥斯克·迈尔香肠,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因为如果我是一个奥斯克·迈尔香肠,每个人都会爱上我 。’ 哦,伯尼。不要告诉我这首歌没有一直响在你的脑子里。”
“嗯,现在它在响了,”我没好气地说,“非常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