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温·利尔波德家宅。”
“克洛伊?”
她的停顿足以确定她的身份。当她没有告诉我是我打错了号码时,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
“我叫伯尼·罗登巴尔,”我对着沉默说,“我们最近见过面。”
“我们见过?”
“在我的书店里。我在东十一街有一家书店,你进来找一本弗兰克·诺里斯的书。”
“我不认为我知道弗兰克·莫里斯。”
“哦——”
“等一下。弗兰克·诺里斯?那个作家?我现在记起来了。你说你的名字是什么?”
“伯尼·罗登巴尔。”
“不是,”她说,“我不是说那不是你的名字,你对自己的名字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哦——”
“但我好像一直就没问过你的名字。你的书店有一个不寻常的名字。图书巴舍?不对,不过我记得名字里带个‘巴’字。”
“巴尼嘉书店。”
“对,就是那个。”
“书店以前的业主在新泽西州一个叫巴尼嘉灯塔的地方有一处避暑的宅子。”
“所以?”
“所以就用了那个地名来做书店的名字。”
“哦,”她说,“那你是怎么得到我的名字的?”
“从你的一位朋友那里。”
“我的一位朋友?你能缩小一点范围吗?”
“她的名字是珍妮。”
“是吗?她会是谁呢,弗兰克·莫里斯的妹妹?我不认识任何叫珍妮的人。”
这通电话打得不算顺利。“那是她给我的名字,”我说,“但是她发现了我不是当丈夫的料。我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她的真实姓名,但我又能怎么做呢,翻她的钱包找身份证吗?”
“等一下。”
“好的。”
“她的名字不是珍妮。”
“真让人震惊。”
“你看,如果你想与她取得联系,我恐怕不能帮你。”
“我不想。”
“因为如果她想找到你的话,她会给你她的号码,不是吗?”
“没有。你才是我想要联系的人。”
“我?你介意告诉我为什么找我吗?”
“嗯,为了谢谢你,是一方面。你的朋友和我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几个小时,无论她的真实姓名可能是什么。”
“她也是这么说的。”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全都是因为你告诉她我很可爱。”
“是啊。事实上——”
“什么?”
“嗯,她对你也有很高的评价。”
“哦?”
“我一直想着如果我在你书店的附近我会过去打声招呼。但是我上上次到你那里时,你已经打烊了,而且——”
“我收到了你的便条。”
“什么便条?”
“放在我降价桌子上的那张。”
“我没有留下什么便条。我为什么会给你留言?”
“那一定是别的什么人,”我说,“你看,克洛伊,我觉得我们应该见一面。我有话要和你说,但不能通过电话说,我有一个你不会想错过的机会。”
“一个机会?”
“一个有希望获得不少金钱奖励的机会。”
一个短暂的沉默:“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号码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的朋友说——”
“她唯一可以给你的电话是我的手机。她根本没有这个座机号码。”
“十分钟,”我说,“我就需要那么点儿时间。”
“你在城里边呢。我没时间过去——”
“你附近就行,你给我十分钟,我给你五千美元。”
“为什么给我五千美元?”
“因为你来听了。选一个你方便的地方,再选一个时间,我会到那里找你去。”
“哦,天哪,我没法思考。他刚刚下了跑步机。然后会去淋浴五分钟,接着就会要我去给他按摩。我得挂了。”
“我想你不是唯一的一个。”
“什么?”
“没关系。你说一下时间地点。”
“五千美元?就只是让我听着你说?”
“对的,就是这样。”
“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可以吗?”
“可以的。在哪里?”
“我能想到的唯一地方是三个人。”
“我想我们是两个人。”
“天啊,你觉得我连数都不会数吗?是 三个人 ,麦迪逊大道上的咖啡店。”
“对不起,我以为——”
她说:“两点半在三个人见。如果你三点半的时候出现在 两个人 那里,你就去见鬼吧。”
它是一只壁虎,好吧,一只和电视上一模一样的壁虎,带着澳大利亚口音的那种。她穿着一件无袖的粉红色上衣,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夹克,而当她滑到我对面的座位坐下时,也同时脱下了夹克。
她准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已经等了近十分钟。“嗯,你在这里,”她说,“就像你承诺的那样。但你还承诺了别的。”
“哦,对。”我递给她一个信封。那是我客户递给我的最后一个,我没有打开的那个。今天早上我从书店里把它取出来的时候检查了里面的内容,就像她现在做的那样,把钞票放在腿上,一张张仔细地数了数。我一边看着她胳膊上的小壁虎,一边盯着咖啡厅入口。
我相当肯定壁虎哪儿也不会去,我更关心谁有可能从门外走进来。不会是利尔波德,除非有人能给出立即治愈开放空间恐惧症的方法,而像克洛伊一样的女人却可能会准备文身以外的保护措施。
“这是五千美元。”她说。
“我是说话算话的男人。”
“嗯,你还有更多话要说吗?你说这些是听讲费。我想你已经足够引起我的注意了。”
我说话的时候,她手里握着那些钞票,放在膝盖上,把它们展开成扇形,然后又聚在一起。当侍者过来加冰茶时,她挪了挪包挡住那些现金。在侍者离去后,她的手又重新玩起钞票来。
我说完之后,她把钞票放回到信封里。她说:“假如我说不。你又会怎么样?”
“那我会失望的,但这不会是第一次。”
“然后呢?”
“我的客户会失望的,但是他必须学会承受生活中的失望。”
“我要把这五千退还给你吗?”
我摇摇头:“只要出现,你就赚到了这五千。”
“但是我可以赚更多。就为了把勺子。”
“没错,是这样的。但不是随便什么勺子,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指——”
“有四把勺子,”她耐心地说,“在玻璃柜里,与其余的那个叫什么的人做的其他银器一起。”
“迈耶·迈耶斯。”
“啊哈。代表来自特拉华州的恺撒·罗德尼勺子上是他骑着的马。宾夕法尼亚州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是一把钥匙,源于他用风筝做的那个实验。新泽西州的约翰·哈特是一只鹿头,带着鹿角什么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那只鹿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双关语。哈特是公鹿的另一个名字。”
“我打赌就是这个原因,”她说,“因为第四把勺也是这样在人名上做文章。佐治亚州的巴顿·格威内特,巴顿与纽扣同音,哈,所以就是一枚小小的纽扣。那是你唯一想要的一把?你不在乎其他的勺子?”
“就是那一把。”
“如果我把它带给你,然后会发生什么?”
“你会得到两万美元。”
“这还不算你刚刚给我的钱。是再加两万,共两万五。”
“原来你对数学也很擅长。”
她纳闷地看了我一眼。“你看,”她说,“我基本上是只随波逐流的懒虫,是生活里的小人物,没什么大作为,明白吗?我去大学上课,每年念一门或两门,但永远不会获得学位。我不想要什么学位,因为那样做只会让我的资历过高。”
“在什么方面资历过高?”
“在任何事情上。我可以教瑜伽,只是我讨厌教课,我是瑞典按摩法、指压按摩法和科布伦茨反射按摩法的专业按摩治疗师,但我发现我讨厌碰触陌生人。你看到我在用你给我的钱做什么了吗?”
“在你把它们数完了以后?把它们当牌洗,看起来像是。”
“我在把玩它们,”她说,“我从来没有拿到这么多现金的可能。所以,如果我把玩它们,那么它就是用来玩儿的钱,我不必害怕它。我应该拿这些钱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都行。”
“比如把它们存在银行里?”
“如果你想的话。”
“但你不会。”
“嗯,因为某人某天可能会想知道它来自哪里。”
“明白了。所以我应该留着现金,把它们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我就是一直那么做的。”
她的眼睛眯起来了,我可以看到她在考虑要不要做。“昨天晚上来的是你,”她说,“我进门的时候他很激动,说是他买到了这本书。但是昨天晚上你使用了不同的名字。”
“确实。”
“一个化名,我记得人们是这么说。”
“那是在你经常使用另一个名字的情况下,”我说,“我昨晚只能算是为那个场合临时假设了一个名字。”
“而她以为你只是一个靠低租金勉强过活的男人,守着家破书店还有一只猫。”
“珍妮。”
“是的,化名珍妮。‘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开心的’,她说。就好像她是要成大器的,而我不是,所以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浪费在和我一样的失败者身上。”
“像我这样的失败者。”
“啊哈。像你,无名小卒,生活里的失败者。可是同时,你有这些现金,多到你知道不能把它们留在银行里。”
“我也不是天天财源广进。”
“但是当你想要的时候,你就有法子赚一些。”
“嗯,一般来说是那样的。”
“你以老派的方式赚钱。你去偷。”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下来。“好的。”她说。
“好的?你的意思是你会做吗?”
她点点头:“不然我还要考虑多久啊?我今晚把勺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明天下午把它带到你的书店。两万美元?”
“我会把它们准备好。”
“太好了,”她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呃,我的冰茶……”
无名小卒,生活里的失败者,告诉她,他会帮她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