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抓错了,于是抬眼去看清让,却见他面色如常,又转头去看荣飒,岂料荣飒的注意力依旧放在研究墨奇邃上。
哪怕荣飒没往这边看,也知道其中门道。
正常来说,清让只需心念一动,从神识中弹出一枚分识印记,便可分出五感同享。但面对小树徒儿这样的凡人,则需要经过输层术式转化,引导五感如涓涓细流传入,才能避免过于庞大的精神力骤然灌注,导致凡人意志崩塌。
在渔村那次,情急之下,清让或许只来得及凝结术式在手心,而来不及将术式分离显化。
此前明显是显化了,小树徒儿只需指尖轻触那点光球,便可连接术式。
奈何小树徒儿不知啊!反倒显得清让多此一举了。
既然这直接上手的举动,当事人都没意见,她荣飒何必多话。
与此同时,清让的声音响起,已是翻过这一茬,淡淡道:“再看看四周。”
木小树点点头,不再纠结。
只见四周以阵法布下的红色光幕,如激起涟漪般立刻一动,随后变得晶莹剔透。
当木小树的目光穿透那层光幕,望向外界之时,骤然间发现视野中万物的轮廓都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细腻与生动跃然眼前。
五感在这一刻敏锐到了极致,周遭一切所有细微的变化,都仿佛被无限放大。
这种奇异的感官刺激,甚至直击灵魂,这种体验与在渔村时的那一次截然不同!
木小树分外清晰地感知到外界信息在源源不断地载入,好似无穷无尽般,可怕的是,她无法作出任何实质性的反应,任由大脑在宕机的边缘暴走。
清让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抽手脱离,又迅速点向木小树眉心,数道符文伴随他的动作顷刻落下。
再等木小树晃过神来,脑中那种巨量的信息,呈数千倍数万倍疯狂膨胀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四周光幕的内侧,此刻已被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所环绕,这光芒似乎源自结界本身,又似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在这一片柔和之中,木小树由几近呆愣,缓缓转向清醒。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一息之间,若非清让及时收回绝大部分分识,增设防护,她的精神早已经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
这一幕,荣飒自然也注意到了,见小树没什么事,也松了口气道:“凡人之体以前何曾试过,今日试了才知道,哪怕有法宝抵挡,加上术式减弱,凡人也不能承受你完整的一缕分识。”
早在之前,清让就有强行带小树离开的意思,无非是小树愿意留下。
而后,清让才妥协,于是想着让她亲身走这一遭、经历这一回,从此便知异界绝非人世平静,异族也远非人族温和。
可曾想,凡人之眼,谜障重重,就连勘破表层假象都做不到。
如此一来,亲身经历除了徒增危险,似乎再无其他意义。
“从头到尾,只是因为,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清让说话间目光渐冷,他神识再次一放,这次放给了荣飒:“你自己看。”
清让神识之强大毋庸置疑,随着清让共享过来的视野不断展露,荣飒的脸色也越发凝重了。
她看到蛇族遍地铺陈着复杂至极的阵法,它们或隐于四角虬曲的古木,或藏于一众宾客脚下,更有直接以虚空为纸,符文为墨的大型复合阵,明暗不定地浮于半空。
这些阵法错综复杂,相互勾连,其之上依附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又漫天浇灌而下,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似在无情俯瞰每一个踏入此地的生灵。
荣飒怎么会听不出清让语气中的苛责之意。
虽说她与墨染合作是有私心,但也不全是只为了私心,因此,她此时此刻,怎么都不愿意被清让看作是墨染那边的人。
她心知,不放出一星半点的真正目标,以清让心性,绝不会接受被蛇族摆弄分毫。
她同样知道,在清让设置的屏障下,能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侵扰隔绝,荣飒犹豫再三,还是冒险开了口:“异族争斗,说到底与我们无关,但蛇族上空有一双巨大的眼,极有可能就是一直追寻的真相。”
说完,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地的‘言禁’绝非儿戏,哪怕你我,也断不可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