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场叫做权谋的大火点燃之时,这世间的九殿下便一同死去了。
活下来的,仅仅是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相傍取暖的小男孩。
一起接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一起遍体鳞伤地拿着武器训练;互相从恶臭的尸堆里拉出还剩一口气的彼此、互相在暗夜摸索着给对方腐烂的伤口上药。
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也好在有了彼此,才踩着血肉白骨,一步步活到现在。
当年被逼投海之际,我那队人身负重伤,我受伤尤重,失血过多。
她在我昏昏沉沉之际,将我与唯一剩下的浮木绑在一起,我心里挣扎,却无力反抗。
像你这样的人可知,我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后悔当日死的为何不是我,为何是她先松手而去!
皇室不见光的历史里最惨重的一笔,大致经过清让是知情的,却不知其中惨烈。
这段黑暗经历,压在年幼的皇室孩童身上,无疑是毁灭性的。
所以在兰玉暗自讽刺像他这样的人时,他也只是拧起了眉毛,并不言语。
“你是为她而纳魂?可知以凡人之力,并不能使她复生。”清让顿了顿,才开了口。
事到如今,莫须有的希望,只是一场虚妄。
“那这梦延之地,神殿里最高处的那位神之子,又如何!”白衣公子此时转过身来,竟是大声质问,他眼里跃动着相当疯狂的光。
“秋曲国,果真是盛产疯子,当年你父亲的教训,还不够么?乱来到一定程度,自当天理不容。”清让只觉眉心跳得更厉害了,“世人都说大神官垂怜万物,实际上,那是世间第一无情之人。”
“强者,自成天理!”兰玉神情阴鸷而疯狂,“只要大神官能,我便让其竭尽所能。”
“何况,她并没有死。”兰玉兀自笑了,说这句话时神情与之前截然不同,“起先,我的确是瞒着你进行纳魂,在狐妖现身抢走琉璃盏之前,纳魂的仪式我已完成,却还是失败了。”
“可心灰意冷之下,我竟在院中见到了她!”兰玉神情愈显疯狂。
清让越听越不对劲,听到这里的时候,事态的进展,已是令他阵阵头痛。
算一下时间,再加上那日他赶去接人所见的一幕,兰玉这个口中的她,不就是那个死皮赖脸的木下树。
“你确定,没认错?”清让忍不住反问,就性子而言,木小树与兰玉口中那个冷静果敢的她,全然没有一点相像。
再看木小树每次提及兰玉都一副如临大敌、避若鬼神的模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绝无看错!只是我大醉醒来,她已不见踪影。”兰玉言之凿凿,“我查阅几天密匙宗卷,惊喜得知,琉璃幻浑盏之所以纳魂失败,并非是她已魂飞魄散,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世上,从未出现过她的亡后魂魄。”
“如今我计划皆为之改变,我要你,助我找到她!”
兰玉言辞之真,令人不得不为之信服。
清让按了按额头,思忖着该如何答复他。
“你口中的她,姓甚名谁?可有特征?”
“公玉兰,后腰处有一红色胎记。”白衣男子没有半分思考,便是脱口而出。
“我可以动用清阁的一切关系,帮你找人,但无论结果如何,古幽灯你都要如约带来,毕竟你失信在先。”
木小树早在兰府里打了好几个转,兰玉却未发现。
可见木小树就是公玉兰这事,还有待商榷。
加之兰玉近来疯疯癫癫的,话不能尽信。
况且,他答应了小渔村救人一事,那就让他,在这一路上,好好一探究竟。
“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后,见人见灯。”
整整一个月,已是他能等待的最长期限,如若清让不能按时带人赴约,即使动用那份令人憎恶的力量,他也在所不惜。
清让略微沉吟,自己最多也只能撑个足月,便要回返,一个月也是自己此次出来,能拿到古幽灯的最后期限。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