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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镇妖塔我们走了好些日子，我由于蹦蹦跳跳一个不慎脚还给崴了，我本来想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忍着痛撑着走的，然而走那么一步我就忍不住疼得叫了起来。
后来我是别扭了好久才让清一上仙背着我的，我摸了摸有些烫的脸：“这么丢人的事你最好憋在肚子里，知道吗？”
清一上仙没有回答我。
我看着这么漫长的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明明知道是这么漫长的路还要徒步，你是神仙我是妖怪有的是法子好不好，你这是犯什么傻？”
“正是因为路途漫长才想要徒步，一天中有很多不同的温度有很多不同的花香鸟语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你不像只狐狸，你缺少狐狸的那种狡猾，倒是率性得很，你像只鸟儿叽叽喳喳有意思得很。”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反驳回去：“我是狐狸狐狸，你给我听清楚。你……你也不像个神仙，这么蠢笨，你白活了这几百年。”
清一上仙倒也不孬，将我放在树荫下的大石头上，他递给我水壶：“其实你内心清澈的像个小孩子，吃不得嘴上的亏却也不做恶毒的事。”
我喝了两大口水，将他细细打量了下，又拍了拍身旁的石头：“那我就当你这个傲娇上仙在夸我喽，谢谢了。”
清一上仙凑近我的脸庞，为我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他勾唇轻声道：“那你可知礼尚往来这个词，洛妹也来夸夸我吧。”
我用力推开他，面色绯红：“我不知道，不知道好了吧。”
然而我没想到一向高冷毒舌的清一上仙居然无赖地扣紧了我的手，对我一本正经解释礼尚往来的意思，我只好苦笑着夸奖他：“你挺讨厌的，还记得初见时吧你气的都快哭了，后来你还是挺讨厌的，再后来就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我是会小心提防的。”
“就是讨厌？”清一上仙的脸黑了下来，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绞尽脑汁，咬了咬下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生得相貌堂堂身份也尊贵，有时候还是很温暖，容易叫那些单纯的小姑娘心动。”
清一上仙这才露出笑颜，温和地说道：“你也心动了是吗？”
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单纯的小姑娘，我……我心动什么，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们该走了。”
正准备起身离开之时，清一上仙将手放在我身后的大树上，挑眉轻笑道：“就只会装出凶狠的模样，你竖起浑身的刺赶走来往的人，可是我见得到你心底的柔软。你不过就是，单纯的小姑娘。”
我不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喜欢我了吧……可是我也问过他很多次都被他否决了，他要做什么戏耍我吗？
在我依旧惶惑不解时，清一上仙又将我背了起来，他对着天边的云霞笑了很多下。
“你在乐呵什么？”
“我有一个私心，祈愿这路没有尽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清一上仙说大多数人都是行路匆匆因而辜负了这青山绿水辜负了身侧人眼底的喜悦与失落，他说放慢脚步可以捡回遗漏的美好。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就像个散发着浑身光芒的诗人，我则是与他沾不上边的莽夫，他与我讲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反正我是听不懂的。
镇妖塔落于茫茫的湖中，周遭升起浓浓的雾。我还未来得及靠近，湖中就跳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凶狠地瞪着我，我不满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怎么了，瞧着本尊是妖怪，你还想吃了本尊不成？”
那狮子试探性地向前挪了两步，随即就迅速地扑了过来，我赶忙拔出“辞恨”指着他：“小崽子，正好今日拿你来开荤。”
狮子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口水滴在地上我不禁嫌弃地捂住鼻子：“你这么恶心，我都不好下嘴了。”
我还在想到底是先砍了他的头还是他的四只脚还是他那讨厌的尾巴，紧接着我又在想到底是烧烤着还是清蒸想着加点什么佐料好，然后我就被清一上仙拉到了怀里，长剑也被迫插到剑鞘。而那只讨厌的蠢狮子嘴里则是咬着一根破木头，她趴在地上渐渐化作一个女童，委屈巴巴地看着清一上仙：“仙君怎么又这样欺负我？”
我傲慢地看着她，不屑地说道：“我当这么凶猛的狮子是男身，不想竟是女身呀。你刚刚还凶悍得不得了，这会儿作什么可怜样，叫人作呕。”
“仙君怎么同这种人一起来，真是有损仙君的身份。”
“损就损呗，跟你个小娃娃有什么关系，没看见你们家仙君很乐意吗？”我敲了敲那女童的头，满脸得意。
清一上仙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镇妖塔上，平静地说道：“开门。”
女童恨恨地瞪着我，咬着牙道：“仙君可以进去，她不可以。”
我一把揪住那女童的耳朵，也不管她哭的有多大声，道：“我怎么不可以了，你这个小娃娃皮得很，看来我得把你给炖了才乖。”
女童哭着道：“就是不可以，你是妖怪，妖怪自己可以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除非你在里面待一辈子。”
我睁大了眼睛，蹲在她身旁朝她耳朵大声地吼道：“小娃娃你还想把我给关起来吗，妖怪怎么了？妖怪可以炖了你知不知道，不知天高地厚。”
清一上仙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良久才道：“开门。”
“可是……可是……”女童眼里噙满泪水。
“她是我的娘子，不是外人。”
女童这下哭的更凶了：“仙君怎么娶亲了，还是娶了个这样坏的妖怪，仙君怎么可以这样啊，呜呜呜……”
“怎么不可以了，本尊生得这么漂亮身份又尊贵，你家仙君福分不浅。”
“呜呜呜……”女童在哭泣中无奈地开了镇妖塔的门，清一上仙的眼里也是含着浅浅的笑意。
塔内昏暗一片，还有低低的啜泣声。清一上仙说关在这的都是害人的妖怪，还在哭泣的一般都是新来的，关了有些时日的一般都消停了。
“纵然关在这，也不全然坏，是吗？”
清一上仙点了点头：“纵然为妖，也不全然坏，比如你。”
“你改观了？”
清一上仙摇了摇头。
沉月被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我轻轻摸了摸那个小瓶子，真挚地说道：“倘若你没能遇上那样狠心的人，又倘若你饮下孟婆汤重来轮回，一切可能就是另一种结局。你是个可怜人，可你不该将你的可怜安置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你有过。”
我看着这塔内大大小小透明的瓶子，听着凄惨的笑声还有疯狂的叫声，我的脚步也错乱了。
我问清一上仙：“有时候我想我如果是被背叛的沉月，我想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的情绪，就不是区区几个人的性命了。以我的性子恐怕就是屠村，你说我是不是很恶毒？”
我继续说道：“那时候如果有一双手有一句温暖的话语给沉月，她可能便不至于陷入无边黑暗。可是人们只是无情地看着她的遭遇，给她的只有冷嘲热讽，人世间的温情真的很不容易。”
清一上仙只是淡淡地笑了会，也不回应下我的话，我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说道：“倘若我也背负骂名万死难辞，你会不会把我送过来？”
此话一出我又有些后悔，重重掐了一下我的大腿，心里狠狠骂着自己在期待什么，脑袋里稀里糊涂不清醒。
清一上仙一本正经地对着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会亲自将你送进去，守在你的身边给你讲几个无趣的故事。”
“无趣还讲？你留下来干嘛？舍不得我啊……”
“我生来无趣，只能用我无趣的话语叫你从孤独的日子里稍稍脱身。不过你这么神通广大的，我若是不看紧了你，万一你又为祸人间呢？”
“与其这般，不如为祸我。”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极轻，像是湖里的一层涟漪。
阳光落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的光芒，清一上仙朝我慢慢走来，他周身的光泽让我越发觉得高攀不上。我背过身，加快了步伐，低着头确实不知道方向在哪，原来我一直在仰仗他。
清一上仙跟过来，不解地看着我，我的目光落在别处：“你走的太慢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怎么听到为祸什么的……”
“没什么。”
清一上仙问我接下来有何打算，我看了眼我酸痛的小指头，蹙眉道：“就在此处，我觉得青渡也在。”
这种预感越发强烈，就好像他就在我的眼前，他就好像是一团浓浓的雾。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可却又是什么也捞不到，我攥紧了拳头：“他就在这，一定就在这，好痛……我的手指好痛……”
“洛凉。”
“为什么我的手指这么痛，他会不会……他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我的内心被愧疚和担忧填满，整个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清一上仙冷着脸想要扶我，却被我狠狠推开：“你别靠近我，给我一点时间调整我心里的难受，拜托了……”
我就这么双手掩住脸跪坐在地上许久许久，直至夕阳的余晖散尽化作漫天星光直至我撑不住身子慢慢倾倒，清一上仙无奈地笑笑将我抱起来了。
“正想着怎么安慰你，却不想你这么快就入梦了。也是，这些日子你定是疲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