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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玉簪花,随风吹落到君家

玉簪花却不同,从不要人照料,只管自己蓬勃生长。往后院月洞门小径的两旁,随便移栽了几个嫩芽,次年便有绿叶白花,点缀着夏末秋初的景致。我的房门外有一小块地,原有两行花,现已形成一片,绿油油的,完全遮住了地面。在晨光熹微或暮色朦胧中,一柄柄白花擎起,隐约如绿波上的白帆,不知驶向何方。

——宗璞《报秋》

《古鸟夜啼 玉簪》

金 元好问

花中闲远风流。一枝秋。只枉十分清瘦不禁愁。人欲去。花无语。更迟留。记得玉人遗下玉搔头。

玉簪花语 清新脱俗,无争,恬静,宽和

玉簪花,最先喜欢的是这个名字。

不用猜不用想,这必定是一朵颜色素雅、光洁如簪、可以插在女人云鬓上的花朵,不知稼轩名句“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里那支簪是否和这朵玉簪花一样玲珑剔透?

无意中翻书,眼光停留处看到了金时文学家元好问的这首词,写的是秋风中自开的一支玉簪花,不由喜欢上词里那流水浮光的萧瑟时光,惆怅的,却水灵的,深深浅浅如风痕,弥漫着幽婉之气,惹人怜惜。

那心中的怀旧与安静,也一点点跑出来,像浅秋里悄然怒放的玉簪花,新颜复古香,繁华又荒凉。非常的矛盾,却让你忘不掉,也不肯忘。仿佛是,一定要将那些缠乱的纷沓心事,刺成图腾,揉入身体里去的疼。

你看这支玉簪花在风中飘零,便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寒秋已经冒失失来临,花看上去细细的无力地垂在枝上,那么清瘦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让人担心会被风雨一下吹落了,好像人到了别离的时候,连这花儿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萧条清秋味,总是离别天,未走也得走,这一朵玉簪花请一定记得别落下,要插到心上人的发鬓上啊!

对于喜欢诗词的人来说元好问的作品一定不会陌生的,尤其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最开始看到这句话是在金庸先生的小说《神雕侠侣》中李莫愁的感叹,再后来是暴露年龄的歌曲,姜育恒唱的琼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梅花三弄》的主题曲更是断人肠。

问世间情为何物出处是《摸鱼儿》:

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作者在词前小序中说:“大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亦有《雁丘词》。”这就是说,雁殉情而死的事,强烈地震撼了元好问的心灵。当他再次来到太原,在汾水依旧潺湲岸边,望着潺湲流水,想着变幻的人事,寻着当年自己把那只殉情而死的雁在汾水边掩埋而做的记号,他写下了这首词,大雁都能为爱而死,何况人呢?世上总有多情种,世上也总有痴心人。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一首诗、一首歌,不是因为人有多好、诗有多美、歌有多动听,而是能让你不由得被吸引并且会感同身受的认同,这都只是因为你心里有相似的却不为人知的惦记和念想。

所以当你走在山长水远的路途上,也总会留恋一个似曾相识的山明水净的微笑,一个念念不忘的千回百转的柔情,这人间烟火里渐次迢递的归来与去兮,也终会累积成你记忆里一汀烟雨的回忆。

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遗山先生,金代著名文学家、诗人、历史学家,山西人,出身于一个世代书香的官宦人家。他的祖先原为北魏皇室鲜卑族拓跋氏。元好问出生后七个月,就过继给他任县令的二叔父元格(后元好问称他为陇城府君)。我查阅的资料都显示这位鲜卑族拓跋氏的少年元好问天赋很高,7岁作词,15岁的时候已经是才情斐然,元好问在出生后到21岁前的时间里,一直过着优裕的公子哥儿生活。和大多数文学天才一样,虽然学习好,但是性格必然有些骄傲不妥协,所以他还是没能考中如意科名。

元好问生活的时代,正是金元兴替之际,金朝由盛而衰被蒙古灭亡。蒙古本是金的臣属,崛起后征伐四方而灭掉金。在这样的大战乱大动荡的慌乱年月里,元好问也经历了颠沛流离逃难的痛苦生活。

玉簪花,百合科植物,因其色洁白,而得名曰“白萼”。还因其形如鹤如仙,称之“白鹤仙”,“玉簪”之名,和我们的字面理解一样,是由于它那洁白如玉的花朵极似我国古代妇女发髻上的簪子的缘故。不过又因这花朵在未开放之时,犹如白玉搔头一般,又得一芳名为“玉搔头”。风情雅致得很。

《西京杂记》里就提到汉朝皇宫花园种玉簪花,其花含苞时,洁白似玉,形似簪头,汉武帝宠妃李夫人取玉簪花搔头,此后宫人皆效仿之,因花而得名。明代李东阳用这个典故写了一首《玉簪》:

昨夜花神出蕊宫,

绿云袅袅不禁风。

妆成试照池边影,

只恐搔头落水中。

这首诗采用拟人方法,人花相映,两兼其美。作者把玉簪比作花神。“蕊宫”,在花指花蕊;在花神,为神居之所,即蕊珠宫,道家传说中的仙宫。“绿云”,即绿叶如云,也比喻美女发密如云,黑泽光亮。“袅袅”,即轻轻摆动的样子,亦指女性体态之纤长柔美。“不禁风”,用来进一步形容身躯之娇柔,亦指柔花不禁风吹。“妆成试照池边影”,写花神盛妆,水边窥影。“搔头”,指簪,簪因玉制成,而叫“玉簪”。玉簪佩于花神的发丝上真是形影成趣,愈发显得花的娇俏,也愈发衬得神女的出尘。

宴罢瑶池阿母家,

嫩惊飞上紫云车,

玉簪落地无人拾,

化作江南第一花。

这是宋朝诗人黄庭坚写的玉簪花,黄庭坚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才子,诗画也都有浓郁的独属于江南的灵秀与清雅。

这花儿虽然美啊,但是在江南这种落英缤纷的地方,玉簪花落在了地上也就落了,不会有人去稀奇地捡起,花自开谢,如日升月落不过是规律,没有必要去纠结,这才能够大气地担当“江南第一花”的美誉。

我虽然一直生长在这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烟雨江南,但是仍然对这片土地有着两两相望、照水临花、不能释怀的迷恋……江南是我心中长河落日下永不会迷失的璀璨,也是我在尘世风烟中汲汲远行却不会迷途的原乡。

我是这么急于认可诗人对玉簪花的态度,没有那么多缘起缘灭的水悠悠,肠空断,带着几许随意,带着一份淡然的赞许。

——这才是一朵开在江南水雾里不屈不挠的花啊,花落无痕,花开从容,不为谁能看见,不问谁对谁错,千重云浪,万里清歌,只为尊重一场宿命的开阖。

瑶池仙子宴流霞,

醉里遗簪幻作花。

万斛浓香山麝腹,

随风吹落到君家。

这是王安石用女子的口吻对玉簪花的描述,王安石也生长在落花如雨的江南,见惯了好花满船,乱红铺路,自然也认为这玉簪花在江南就是极为平常的花,即使如玉如簪。

反正风一吹过漫山遍野都有这花香飘过,也都有这乱花飘落,所以落了就落了,不算可惜,只是女儿心思脉脉含情一片,多希望有一朵玉簪花啊正好随风飘到她正思念的那位良人的家中去。或者她更想成为那一朵随风飞舞的花,飘落到他的西窗前,书案侧。

若是可以,真想在他耳旁轻轻问:“喂,那谁,你看到我没有?你说是花好看呢?还是我好看呢?”声音流光滴翠,柔弱却能一下沁入了他的心扉。

这样随风传情的故事北宋还真有一个,但是传情的道具不是玉簪花,是红叶。

话说那时有一个叫张实的人,他写了一部《流红记》,故事说的是唐僖宗时,有书生于祜在御沟中拾得红叶一片,上有韩氏宫女的题诗四句:“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祜自此终日思念,于是也取了红叶,题诗二句“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然后放于御河顺风顺水而下。无巧不成书你是知道的,这情书流入宫中,又为韩氏宫女所得。就这样郎情妹意你来我往一段时间后,终于,韩宫女也熬到了出宫的日子,于是于祜喜极而泣立即娶她为妻。

不知王安石写玉簪花随风到君家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故事呢?古老的年华里,所有几经周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值得骄傲的圆满都是来之不易的,但这其中的坚韧与隐忍哪是一朵花、一片叶能明白的呢?

在最深的红尘里,在爱情已经稀少的今天,是否还有人等你在时空的彼岸,是否你甘愿为一个人长久地等待,而你依然不吵不闹,不问结果,安安静静做自己想做的事,明媚灿烂地过着因为等待而灿烂的每一天。

记得徐悲鸿先生曾画过一幅以玉簪为题材的油画,整个画面充盈着冷凝紧实的绿意,几朵吹雪溅玉的白花在巨大绿叶中次第绽放,素颜艳骨,带着些微寂然的敏感,仿佛一个人自知最好的年华已去,淡然而自尊地认了命,从此用安静回应世界的浮躁。这样的美,多半不是显著的、惊心动魄的,但却让人过目难忘,像梦的碎片一样潜入观画者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这应该算是对玉簪花清丽脱俗最相得益彰的点睛了。

至今,玉簪花仍然是在江南月下流转低吟的清歌。

她并非每天都快乐,但也不会轻易让细琐痛苦掠夺了自己的祥和,她贪爱这红尘的冷暖,和每一份青碧的光阴。即使偶尔也许会有浅泪莹莹,但依然会在静默如禅中穿过烟雨万重舟,因为她会为了遇到更好的他而努力珍惜美好的自己。

当尘埃纷落,几度春秋,我知她必会得到一个不拖泥不带水的清澈结局,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暖。 +AVFppFuk5ZIcPrRjOvVzx7YP3xUGSYfpht+moj4wKFOWhflrEoM7WavO7PxP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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