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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石榴,开如火,也如寂寞

早晨干净得像一块玻璃,上边有水,亮着,开始还不知道呢,为你在树林里歌唱,唱过的树都倒了,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顾城诗全集》

《题榴花》

唐 韩愈

五月榴花照眼明,

枝间时见子初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

颠倒苍苔落绛英。

石榴花花语 美丽,成熟,多子,喜庆,生机

如果我有一个院子,我会种花种菜种棵树。其实我最想种的就是石榴树,生活不需要激烈,不需要风起云涌,可看着那石榴花开成,橘黄、朱红,满天照眼明,如一团团火欲燃的浓烈,却也是心头一大夙愿。最好能在院子里摆上个木桌子,喝上一杯清茶,翻几页闲书。节假日里,也可以暂不四处游荡了,躺在这石榴树下睡一下午多好。假如愿意,在晚上顺手摘一个石榴果,有一粒没一粒的拨着,就像数着天上的星星……

好诗不必长,却需要有让人入眼如画的清明,韩愈这首诗只有三言两笔,却道尽了石榴花开的明艳但无人来赏的惆怅。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初夏的五月,石榴花开了,红艳似火,耀眼夺目得让人的眼睛不忍离开,隐约可见石榴子在树枝间悄悄地结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多令人惋惜啊,这么好的花却没人发现无人来欣赏,这一路人烟稀少连车马的痕迹都看不见,红艳的石榴花也只能独自在风中败谢,孤零零地落在疯长着青苔的泥土里……

借景抒情在韩愈的这首诗里显而易见,石榴花红艳夺目,但是“此地无车马”,没有人观赏,它只好默默地飘散于青苔上。韩愈也以寂寞的石榴花来暗喻知音难寻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唱叹。

石榴花开与那样的落寞显得有些伤感了。五月初夏,小荷初露,石榴花似火,如果你也有些微的阴霾,请记得及时走出,去热爱阳光以及阳光下的石榴花,哪怕置身于最深最暗的时光。

唐代诗人杜牧在《山石榴》中写道,“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却有喜上眉梢的欢乐。

山光日影,草木有心,红艳艳如火的石榴花映照着远处的小山,而我正好在繁忙中偷得浮生乐,抽取半日闲来看这繁花似锦开。一位美丽女子的发簪上别着一朵红石榴花美得耀眼,却也让人杞人忧天的担心这红艳似火的石榴花,会不会烧坏那女子的翠簪和秀发呀?这石榴花是怎样的灿烂与红艳,才会让诗人突发了让人羡慕的奇想?

石榴花美艳绝伦,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尤物。农历的五月,是石榴花开最艳的季节,五月因此又雅称“榴月”。五月石榴花的花神,是传说中的唐·赐福镇宅圣君钟馗,石榴花也被钟馗和刘海故里的中国陕西省西安市确定为“西安市花”。而至于民间所绘的钟馗画像,耳边都插着一朵艳红的石榴花,这火样性格的钟馗来做火样的石榴花神也蕴含着一种红火和吉祥的意思。

提到典故,更应该提到的是这红艳深似海的石榴花与石榴裙的来历。

很早就有人说石榴花像舞女的裙裾一样具有别样风情。在我国古代女子的罗裙,多喜欢用石榴红的喜庆与鲜艳,而当时染红裙的颜料,也主要是从石榴花中提取而成。南朝齐时的何思澄在《南苑逢佳人》中写道,“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看来在那时就已经出现了用石榴红色做裙子的情况了,而且当时女子已经很会打扮,绿色或粉色的线带装饰着石榴红的裙裾,美丽而光鲜。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也可以看作是对一个女人动心的说法。

那位大唐盛世唯一的女皇武则天写《如意》,竟把石榴裙的相思写的柔情满怀,“看朱成碧思纷纷,惟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哦,那个时候她还是皇后,是一个叫媚娘的女人,她是六宫粉黛里也静静等待帝王宠幸的一个幽怨女子。因为相思雨寂寞,一时恍惚,竟然错把红色看成绿色了,这般的心思仄仄都是因为想念着君王,他若是不相信这泪眼纷纷的柔情,那就开箱去看看我那石榴裙上沾满的泪痕吧……

月光的翅膀掠过夜的中央,洒下一地斑驳的碎影,石榴花留一抹艳艳的朱红,绵长而炙热。开在了苏轼的《阮郎归·初夏》里——“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苏轼的这首词是以咏闲情女子的角度来写的,别致又迷人。诗入画,画入意,隽永而浪漫,比水更温柔的脚步从你心上走过,比蝴蝶更轻盈的姿态在风中舞蹈着。

风和日丽的初夏午后,古老的槐树,新生的柳树都绿意盎然,葱郁的可以滴出汁来,几只薄蝉在枝丫上慵懒的歇着,偶尔几声啼鸣,暖风熏熏里石榴花香淡淡地四溢着,入窗、入眼、入心。

这惬意发困的午休时候,忽被落棋之声惊醒。本有些恼人,但揉揉眼睛,却见碧纱窗下,飘着缕缕沉烟,而窗外的槐柳绿影新蝉之鸣好不悦然,于是女子不禁又喜从心生。不管外面还下着小雨也推门而出,痛痛快快看雨后的小荷露尖角,随溪流起舞得多欢!而石榴花衬着湿润的绿叶,更是鲜艳欲燃。忍不住把纤手放入流泉中戏水,那水珠啊一颗颗溅落在荷叶连连上看似随意,却圆润如琼如珠。

这么慵懒的时光是完全可以用来浪费的啊,那样俏皮而热爱生活的少女没有半点愁感与担忧真是难得。走近这暗香浮动的诗词,抚摸那些叮咚作响的句子,仰望那旧时明月,总有清润疏朗的倒影在窗檐,看古人那些写意生活也是件很美的事情呢。

石榴花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子吧,张扬自我、天天向阳,有绝不妥协的浓烈,即便是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也能保持一颗玩泥巴的心。即便吞咽着中药,也能保持含糖的淡定。

苏轼对石榴花颇为喜爱,另有一首《贺新郎·夏景》也是写的石榴花,“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热。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浓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籁籁。”

千里江南,一只雏燕儿穿飞过华丽却安静得像没人在的屋子,梧桐树阴儿转向正午,晚间凉爽,那女子正沐浴完,手里摇弄着白绢团扇,团扇与素手辉映如白玉凝酥。渐渐有些倦意斜倚着想入睡了,这时候帘外是谁来推响彩乡的门户?白白地叫人惊散了一场瑶台好梦,却原来是,夜风正敲响了新生的翠竹。

石榴花半开半合着好像红丝绸上浅浅的折皱。等浮浪的花朵零落尽了,正好它就来陪伴女子的孤独。折取一枝红艳石榴花细细看,这千重花瓣多像女子的芳心情深自束。又恐怕被那西风骤起,惊得只剩下一树空绿,若等得心上人来这里还不知要多久,独自花前对酒不忍触目的孤单。这粉泪儿,扑扑籁籁地就垂下两行在脸庞。

不管这首词用女人的口吻写给谁,这都是一阙伤感的词。词里的女子仿佛只是微微俯首,忧伤与孤单却似一道剑,刺穿了她的心头。留她在长夜里,在石榴花划上那个男子的名字,一遍一遍,莹澈无痕,相思绵绵,这透明而蚀骨的温情等了千年又香又艳,久久不肯散场。

写到这想起《红楼梦》中每一种花都有一定意义,而且用花来喻人,比如牡丹、芙蓉、芍药,第一朵石榴花不言而喻是贾元春。元春的判词上写着,“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元春入宫为妃子得宠,是贾家繁华鼎盛的时期,可是花无百日红,用史湘云的话说:“花草也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阳尽了就成阴,阴尽了就成阳……这也预示着元春的下场必定宠幸不再,殊途陌路,而贾家的富贵最终会如浮云散尽了。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诗不能取暖,新开的花也入不了遥远的古风,石榴花开与落,是只属于自己的光鲜与炙热,失望与希望。

不信等着看,红石榴花开后,那丰盛的果实,那饱满而开口含笑的石榴果多让人惊喜。就像没有钢琴也能用琴键弹出好曲的梦想那样,恬和度日,攒饱往生。要相信好日子在后头,等月明星稀的良夜,与他温暖相认,就可以牵一颗流浪的心回家了。 qBafCqRBCizhw2wJfHubruL+qfWAkrk4Rr0IsbmRg+ydgiwN6nHwlNTQaiJbbQV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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