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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她把心儿藏在梨花下

谁把心儿藏在梨花下,暗落泪你的笑,青丝红绣画在你心上,人已走不回头,剪断情丝望穿这心涯,忽然来映红的家,梨花开在你窗下,一曲相思何处女人花,十里长亭谁的家,爱难求风飞沙。

——《梨花情》

《西江月·春半》

南宋 朱淑真

办取舞裙歌扇,赏春只怕春寒。

卷帘无语对南山,已觉绿肥红浅。

去去惜花心懒,踏青闲步江干。

恰如飞鸟倦知还,澹荡梨花深院。

梨花花语 纯情,温柔,冰雪聪明,相守

你在姹紫嫣红开遍的花丛中,忙着看杏、赏菊、观芍药,读诗又念词。万树梨花正一路从古诗词的深处向着你我飘然而来。梨花情、梨花泪、带雨、滴露、单薄、安静,不能撩起太多春色,但也会让我深爱着那个有她的春天。

朱淑真的这首词尽管美,但字里行间却都是倦意与寂寞。天空晴蓝如海,像一个醒着的梦。思绪悠悠,漫过梨花枝,漫过窗棂,涂抹着空灵缥缈的意象,邈远着女诗人的愁绪。

“办取舞裙歌扇,赏春只怕春寒。卷帘无语对南山,已觉绿肥红浅。”大意是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出游的舞裙歌扇,但又担心春天仍有的寒意突如其来。卷起窗帘沉默不语看着远处的南山,这才惊觉已经到了绿深红浅的晚春时节了。

“去去惜花心懒,踏青闲步江干。恰如飞鸟倦知还,澹荡梨花深院。”百花争艳闹春的美景已经悄悄地逝去,这赏花惜花的心也愈发惆怅起来,随意漫步踏青到江边看看。这一走,竟不知不觉越走越远,就像鸟儿倦了便要飞回巢穴休息一样,我也直到很累了才想起回到这梨花正开的深深院落里来。

若是有一个情投意合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赏这梨花盛开的人,这惆怅与倦意便不会这么绵长了。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谁愿意独坐水穷处,看孤云独去闲?满眼春风吹碧波,滴落指尖的句子不过是相思如桃花涉过千尺碧潭,亭立于渺渺水岸,灼然在她的眉睫,燃起一片缱绻的春愁。

朱淑真和李清照在差不多的时代,是南宋时很有名气的女诗人、书画家,号幽栖居土,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歙州(州治今安徽歙县),生于仕宦家庭,婚前的朱淑真是清澈明媚的少女,姣好的容颜,出众的才情,情窦初开,有对爱情的憧憬,《西湖游览志》里记载:淑真钱塘人,幼警慧,善读书,工诗,风流蕴藉。

朱淑真的噩梦从其父亲自作主张给她许配了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家开始,这却把朱淑真的幸福从此断送。婚后,因夫君好功名,而朱淑真生性淡泊,两人志趣不合,也算遇人不淑,夫妻关系很是不睦,最后结果是这位才女抑郁早逝。更令人惋惜的是朱淑真过世后,其父将朱淑真生前文稿付之一炬,仅存《断肠集》与《断肠词》传世,为劫后余篇。

朱淑真婚后必定是郁郁寡欢的。恍惚中,久远的月亮上似滑落一声叹息,是她的水袖在寂寞中翩跹,是她的苦闷夜夜碧海青天无处寄。朱淑真还有一首写梨花的词《生查子》——“寒食不多时,几日东风恶。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

寒食节刚结束没有几日,便连着吹了好几日恼人的东风,我却只觉得这几日东风吹的人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心情去看花花草草,在院子里荡着秋千也觉得好没意思,一个“恶”字,道尽了内心对光阴流逝而无奈改变的忧慌。而一句“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写出了一个深闺女子已经病了好几天,连腕上的玉镯都快要掉下的瘦弱,这愁尽心神罗衣单薄也没人在意,谁还忍心卷帘去看,院子里寂寞的梨花开了又谢啊……

这女人的心思太葱郁,情性太缠绵。于是她寂寞带新愁,愁更愁。就像纳兰容若说的,“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光阴瘦,欢情薄,也许自古有才情的女子总是多寂寞,如同陌上莲、碗里雪,她的难遇知音,她的不甘心都化作新词与离愁,梨花院落,伊人独老,谁不愿一世欢歌与妖娆?

记得胡兰成书中,赞她的才情在李清照之上,虽诗入各眼,见仁见智,但她的名气与才华都被世人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梨花是宋时花,婉约花,像一阕忧郁的小词,但我总会想起唐代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几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开头四句就是千古佳句,“北风卷地北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北风席卷茫茫大地,白草被刮得折断了,塞北的天空八月就已飞撒起大雪。忽然好像一夜春风吹来,千树万树洁白的梨花皎洁的盛开了。雪花飘散进入珠帘,沾湿了罗幕,穿上狐裘也感觉不到温暖,织锦做成的被子也觉得单薄……大雪铺满了天山的道路。山岭迂回,道路曲折,看不见故人的身影,雪地上只留下马儿走过的行行蹄印。

“梨花”在古诗词中常形容为女子的眼泪,所谓“泪带梨花”。最著名的诗句有唐诗人白居易《长恨歌》,“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是形容唐朝杨贵妃哭泣时的姿态,犹如沾着雨点的梨花弱不禁风又楚楚动人。

唐朝诗人刘方平《春怨》写梨花如泪,“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窗边可以看到太阳已经渐渐地落到了西山,孤寂的深宫里无人问津的女子,纵然落泪也无人得见、无人同情。如果庭院的花开的灿烂些也可以增添些热闹,可是庭院里的花草已谢,也空无一人,这花事已了的晚春时节,满地凋零的梨花看了也是平添伤感,让人落泪,还是不要开门罢了吧……

北宋欧阳修《渔家傲》也说,“三月芳菲看欲暮,胭脂泪洒梨花雨。”……秦观《阮郎归》里写梨,“潇湘门外水平铺,月寒征棹孤。红妆饮罢少蜘蹰,有人偷向隅。挥玉箸,洒真珠,梨花春雨余。人人尽道断肠初,那堪肠已无。”

落花微雨总是愁,片片梨花缠心锁,简媜说:“岁月是个撕书人,把故事章节塞入每一扇窗户,开几朵微笑的,流几滴眼泪的,浮世如倒影。”

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一笑望穿一千年,几回知君到人间?这含泪的梨花也是万丈红尘倒影里的耶耶浅唱与低吟吧?

苏轼的《东栏梨花》写梨花没有了眼泪,字字如珠如贝落玉盘别有雅趣。“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青青的柳絮飘飞,梨花亦开遍了一城的雪白,柳絮飘然时就是春尚好、花正开满全城的好时节,我惆怅地朝东南望去,这梨花开的多像皑皑白雪。虽然眼前是草熏风暖杂花生树的繁茂,但仍不免让人产生了韶光易老年华似水的轻叹。

清代纳兰容若《虞美人》提到梨花,“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梨花盛开,来不及欢喜就风吹花落,好像纳兰心中的疼,来不及再红袖添香就已经天人永隔。梨花片片如雪花飞落,惹人无限怜爱,让我不由得想起你。抬眼,我想问夕阳,为何她不能多陪我一段时间?为何让我们生死离别?纵使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不管人间依旧有未招魂,我只希望,你还能重新回到我的面前,再看我一眼,再陪我走一段,再伴我谱一曲,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这个痴情的才子写过许多情真意切的词吊念亡妻,抒发刻骨的相思,这只是其中一首,纳兰性德的爱妻故去后,他始终无法忘掉自己的妻子,妻子的身影无时无刻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触绪还伤。他想起唐朝时一典故。唐代进土赵颜得一美女图,画工告诉他,昼夜呼喊她的名字“真真”,百日必应,真真果真下来与其相爱。生一子,赵颜鬼迷心窍疑惑此女子是妖怪,真真在悲愤中携子回到画中。

而写此诗的纳兰容若痴梦幻想真希望能有这样的招魂之术,日夜呼喊妻子的名字“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回到身边……深情的男人总是迷人的。如果可以,每一个在钢筋水泥城市里看似独立坚强的女人,即使跨越几百年,心中也都渴盼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深情的纳兰容若吧!

梨花开,梨花残,总有塞雁高飞人未还,这千种温柔,万般袅娜,亦如云烟飘过,轻轻如珠贝断落散于纵横阡陌,只有泪光在梦中闪烁。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总有梨花不哭泣,总有一个人会在千山暮雪后到来,并不问来路与明天,与你酿一盏暖酒相邀,只为一场宿命的相见,看着那苍苍蒹葭,同谱一曲花月流年。 nlE9sSlZRMZtu2wTPiCXYWWmLhqA10zK+afNCwHE1uQDVCzkI8vGAF2UigMcLN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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