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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真想一死了之……”
我把两个胳膊肘支在酒吧的吧台上，喃喃自语。同时，我的脸映在了前面的一面大镜子里。正如镜子中的人一样，我完全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不，我已经开始步入老年了。
“您怎么又说起这种丧气话来了？”听了我的牢骚之后，酒吧的服务生说道。
这个店里只有我一名顾客，店里也只有这一名服务生。因此，他肯定听到了我刚才的自言自语。
“我已经失去了生活的勇气。每天上班都要挨上司骂，升职无望。家里还有个絮絮叨叨的臭婆娘，烦死了。最近儿子又跟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我的人生已经没指望了，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这样啊。这样的话是很无趣。”
“是啊，既然这种状况到死都无法改变，那我还不如趁早自我了结呢。”
“言之有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那就让我来帮您一下吧。您先喝点威士忌，然后咱们再慢慢商量……”
服务生换了个酒杯，从酒架的一角拿下一个陌生的酒瓶，倒上一杯。
“请……”
他盯着我的脸。我沉吟了片刻，然后一口气把酒喝掉。
“酒里面是不是放了安乐死的药啊。好吧，反正我对这个尘世也没什么留恋了。”
“您猜对了，您已经迈出了去天堂的第一步。”
服务生微笑着说。可我等了半天，丝毫未觉得痛苦。我顿时火了，不由得怒吼起来：“喂，开玩笑也得有个度不是？这里边哪里放毒药了？居然拿别人的死来调侃，可恶！”
结果服务生一脸严肃：“啊，请少安毋躁。酒里面的确没放毒药。不过，我可以跟您保证，我肯定能把您带往天堂。”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好死不如赖活，能活着去天堂，天底下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事吗？既能脱离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又能过上自由自在的后半生，而且还不需要花钱。”
“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那当然好。可你觉得有可能吗？正因为不可能，我才不想活了。”
“当然可能。您不相信？好，那您就不要再这么连讽带刺的了。如果您真想去天堂，我现在就给您真毒药。”
“求你了。赶快把我带到天堂去吧。既然降生到了这世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真想体验一下你说的那种生活。”
“那是当然。那好，你明天就去卡片上的这个地方。而且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很可能就去不成天堂了。”
说着，服务生递给我一张卡片。卡片上印着一些天使的符号、天使协会的字样，以及所在地。尽管半信半疑，可我还是将这些记在心里。
第二天，我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造访了那里——反正就算没戏我也不吃亏。
“啊，欢迎光临。有一位做酒吧服务生的推销员把情况都告诉我们了，所以早就恭候您多时了。我是这儿的负责人，专门为您服务。”
事务所有数名员工，其中一名青年彬彬有礼地跟我打着招呼。尽管我的警惕性放松了点，可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总觉得，这事也太容易了吧？”
“您的怀疑很正常。不过，我们协会真的想为社会做贡献，想尽可能地去安慰那些人生不如意的人，而并不是您所担心的那种大忽悠。这一点请您放心。”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天堂？”
“十天后出发，敬请期待。对了，今天我们得先为您拍照。”
“拍照倒是没问题。但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请您放心，一切交给我们就是。具体操作事宜会在四天后跟您商量，到时候请您再过来一趟。”
当天，对方拍了我几张照片，就让我回去了。
四天后，我再次造访了那里。
“恭候您多时了。终于做好了，您看，效果还不错吧。”
听对方这么一说，我往房间里一看，发现房间的一角还有一个我，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怎么回事？他是谁？”
“当然是您啊。就是按照前些天给您拍的照片制作的人偶啊，跟您一模一样。”
“是吗？那你们怎么使用那东西？”
“这样用。”说着，那名职员突然扭住我的手。
“啊，救命！”我不禁大叫一声。
他立刻就松了手，并点头致歉。
“冒犯了，刚才只是录了一下音。”
我越发莫名其妙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去天堂还这么麻烦。既然这么麻烦，那我不去了。”
“不，准备工作就此结束。下面我就来为您说明一下。这个人偶，虽然外形跟您一模一样，不过功能嘛，却只会走几步路，喊几声刚才的录音而已。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因为不久后我们就会让它死掉。”
“为什么那人偶死掉后我就能去天堂？”
“您还不明白吗？对尘世来说，您已经死了。对了，在这之前我们会让您入寿险的。当然，保险金由我们来出。”
“原来如此。然后，再跟我平分保险赔偿金是吗？主意不错嘛。”
“不是这样的。保险赔偿金全由我方来领，因为死人是不会花钱的，而且万一露馅就糟了。不过，我们保证会让您过上天堂的生活，天堂是不需要花钱的。”
“有道理。既然都来了，就姑且信你们一次。”
“对了，关于具体的死法，我们会让您在大庭广众之下风风光光地死去，所以我们会选择那些诸如掉进瀑布、大海、火山口等不会留下遗体的方法。对此，您还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啊，没有，一切都拜托了。”
“那我们就帮您选一个吧。”
数日后，当我正躲在一条被偷偷拴在码头的船上等待时，上述的那名职员又来了。
“一切进展顺利。托您的福，我们钱也赚到了。下面我们就送您去天堂，恭喜您顺利地死掉了。”
“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死了还能得到别人的祝福。对了，我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是掉在水力发电站的大坝上死的。那样一来，尸体就会被卷进发电设备里，粉身碎骨。我们是远距离操作的，让您的脚踉踉跄跄地滑倒，一面大叫着‘啊，救命’，一面在众目睽睽之下风风光光地死去。为避免人怀疑，我们还事先拍了照片。这样，一定能向媒体卖个好价钱。”
我看了看对方递过来的照片，那是一张正面照，栩栩如生地展示了我的临终状态。
“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
到了晚上，船朝南进发，波涛声愉快地拍打着船舷。
“当然是去我们约好的天堂了。我们协会与外国的协会在南面的一个岛上共同建造了一处乐园——一处能够解脱一切、什么都能得到的乐园。”
“是吗？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
“您乐意，我们也高兴。痛苦了大半生，您当然拥有这种权利。”
他说的没错。几天之后，我终于到了那个岛。清新的空气、潮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时还会飘来阵阵热带花香。岛上设施完备，住宅也很漂亮。
“啊，到了。恕我告辞了。”
“谢谢。真没想到能在这么好的地方度过我的余生。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可不知为什么，那些在这里生活的人脸上似乎都不高兴呢……”
“大概是因为他们太快乐了吧。”
“是吗？”
不久后，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为了解决问题，我决定造一条小船。管理员见状，用司空见惯地语调对我说：“你在做什么呢？难道是有什么不满吗？”
“拜托您放过我吧。这里我想要的东西都有。我没有一丁点的不满。可不知为什么，我忽然特别怀念从前那骂人的上司、无聊的妻子，还有那没出息的儿子。请让我再回去一次吧，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笑话。人能从天堂返回吗？如果你非要去那个世界，那你就游过去呗。说不定你会在途中淹死，然后在某处投胎转世呢。”
“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办法啊！好，那我一定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