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也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那个物体突然就来到了地上。当时正是晚上。虽说是晚上，可时间尚早。孩子们一面吮吸着变色的糖球，一面痴迷地盯着电视，还不时像电视广告上演的那样把糖球放到手心里，确认糖球的颜色变化。喜欢读书的年轻人则躺在长椅上，不停地翻看着推理小说。还有一名家庭主妇，正在用剪刀剪着刚刚收到的包裹上的绳带。她的丈夫仍未回家，估计此刻正在某处的舞厅里娱乐呢。

当然，虽说不是所有人的夜晚都是这种样子，但大多数夜晚都是寻常而平静的，而意外也往往会发生在这种平静的时候。

“啊，那是什么？”

屋外忽然响起一声尖叫，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朝屋外望去。

“到底怎么回事？”

“那儿，快看那儿。”有人指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说。

大家放眼望去，只见有个东西正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穿过夜空。

“是不是飞机坠毁了？”

“不像啊，或许是某种流星吧。”

虽然目击到这一幕的人并不算多，不过当这道红色火焰消失在城边山丘的后面，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掉下来了，快去看看。”

人们成群结队地冲向山丘。可警察们的反应更迅速，还没等大家赶到就已经在附近拉起了警戒线。

“大家不许靠近，那东西来路不明，很可能会有危险。大家不要再往前走了。”

被警察拦住的人们只能在山丘上一面窃窃私语，一面往下看。

“到底是什么呢？好奇怪的东西。估计是一艘小型宇宙飞船吧。”

“有可能。不过，怎么会飞到这种地方来呢？”

“外形好精致啊。”

那个物体被警车上的照明灯光照得银光闪闪的，在黑黢黢的原野上格外醒目。难怪有人觉得它像宇宙飞船，也有人赞叹它外形精致。因为那东西的确精致，细长形状，长约20米，直径约5米。它的前端钻进了土里，倒立在那儿。

可无论大家怎么发挥想象，也无助于查明真相。第二天一早真正的调查才开始。

“教授，在这边。”

当这个不明物体映照着晨辉时，几辆轿车陆续赶到。只见一位严肃的学者从一辆车子上下来，煞有介事地端详起不明物体来。

“嗯，的确是个陌生的东西，大概是广义上的某种导弹吧。”

“教授，您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在您看来这是哪国的呢？”

“奇怪之处就在这里。我刚才也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可这种形状前所未见。并且，或许你们并不了解，依照我们目前的研究水平，完全造不出像它这样的推进装置。”

“难不成是秘密制造的？”

“这也不大可能。如果是秘密制造的东西，人家也不会愚蠢到让它掉到这种地方来。况且，我们还有严密的雷达网，很容易发现发射点。所以依我看，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地球上的东西。”

“那就是说，它是从其他星球上发射过来的。”

“不能贸然下结论。身为学者，我们必须得慎重。”

“学者慎重是好事，可说话也得符合逻辑啊。既然不是地球上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其他星球的东西了。或者您的意思是，这是在宇宙中自然形成的，然后被地球引力给拽下来了？”

“你能不能先闭会儿嘴？外行人总爱认死理。我现在就调查，能不能别打扰我？”

学者跟同事和助手商量了一下，立刻着手工作起来。他们先从远处拍了照，测量了大小。可是这样的调查距离查明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

“那就用电波来探测一下。”

大家运来一台带天线的复杂装置，用电波照射起不明物体来。

“教授，果然是金属的，能反射电波。”

“我就说嘛。光是从它的银色外观就能确定其金属的属性了。这么说来，雷达网没有发出预警，大概是因为它是穿越大气层后直接从上面下来的，所以雷达捕捉不到。”

“那就是说，它是从宇宙某处飞来的东西。”

该物体是金属的，是从宇宙中飞来的——可就算是搞清楚这些，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时，一直鼓捣探测装置的助手报告说：“物体内部在发射一种奇怪的电波，您看。”

电波似乎是从物体的尾部发出来的，测量仪的指针摇晃着，似乎在传递某种信息。

“嗯，的确有电波在断断续续地发出来，里面肯定有东西。”

“教授，很可能不是‘东西’，而是人。物体里面很可能有人。”

“有可能，可我们根本就弄不懂电波的意思啊。”

“是啊。毕竟是外星人驾驶来的，一定是某星球上的人，在宇宙旅行中发生了事故，紧急着陆。这肯定是求救电波。这样的话，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得赶紧把他救出来，尽量帮他，以展示我们地球人的热情。”年轻的助手振奋地说着。

学者点着头，围着物体转了一圈，然后纳闷地喃喃自语起来：“可是，我们就算想救他出来，也根本不知道出入口在哪儿啊。该从哪个地方打开呢？如果里面真有人的话，他又是从哪儿进去的呢？”

接着，教授就围绕物体不断地打起转来。助手们也跟着他打转。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物体突然发生了变化。

“啊，外壳脱落了。”

虽然这种表述有点夸张，可现场的确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包裹在物体外侧的银色金属状的东西像花瓣绽开一样，哗啦一下全部脱落下来。

远处围观的群众不禁发出了欢呼。

“终于脱皮了。”

“不，给我的感觉是，一颗熟透的栗子掉到了地上，然后栗子从刺球里掉了出来。说不定，那是一颗从宇宙中飘来的果实呢。”

“听说，学者们还认为里面有人呢。要是真有个宇宙人从里面跳出来，那才叫神话呢。”

不一会儿，仿佛是为验证人们的这一揣测似的，宇宙果实一说真的出现了。人们不再嘀嘀咕咕怀疑，宇宙果实的消息向四周不断传播开来。

“教授，好香的味道啊，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这到底是什么现象？”

助手也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伸手就要碰金属外壳下面的粉红色果冻状物质。学者见状慌忙阻止了他。

“别动，不能随便碰。气味的确是挺好闻的，可谁知道是什么物质。你先拿根长棍轻轻地戳戳看。”

助手走开去找长棍。与此同时，香味飘散到围观的人群中。

“好香的气味啊，虽然搞不清是动物性的还是植物性的，可的确刺激人的食欲。”

“弄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想咬一口尝尝啊。”

这气味不仅刺激了人类，人群中甚至还冲出一条狗，径直朝物体扑去。趁学者和警察手忙脚乱之际，那条狗已经咬住了粉红色果冻状物质。警察慌忙拽开狗，把它弄进车子里。

“还是让狗给吃了。既然狗能吃，我们人类肯定也能吃。那东西越来越像是宇宙果实了。”

“可是，如果是果实的话，人工制造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吧。我觉得，一定是某个外星球送给地球的礼物。毕竟，食物最适合做初次见面的礼物了。至于那些实用性的和个人爱好的礼物，一般都是随着交往深入，对对方的生活了解之后才赠送的。而食物嘛，跟文明的发达程度无关，任何人都会喜欢。”

就这样，人群当中就又产生了一种“礼物说”。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紧接着，有人提出了更奇葩的想法：“你们也太天真了。人人喜欢的东西未必都是礼物啊。对鱼来说，钓鱼钩上的鱼饵是礼物吗？所以，那物体里面一定装着某个像钓鱼钩一样的东西。大家要是傻乎乎地都去咬，里面肯定会立刻冒出一种黏液来，把大家给黏住，逃也逃不掉。然后物体就黏着那个惊慌失措的人飞起来。这完全就是在钓人啊！缺心眼的人不是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吗？人类世界是这样的，宇宙世界肯定也是这样的。”

物体一旁的学者们当然也很慎重。由于助手已拿来长棍，大家就远距离地回收起果冻状物质来。物质很柔软，回收作业进展得十分顺利，物质被一点点装入容器。助手问：“这种物质是干吗用的呢？”

“谁知道，先分析一下再说呗。”

可过了不久，物体又发生了变化。

“教授，下面好像有个硬东西。怎么办？”

“让作业人员加强注意，只需轻轻剥落果冻状物质即可。”

于是，随着进展的深入，一个褐色的硬东西从下面露出来了。人们再次发出了欢呼：“嘿，我原以为连核都给吃掉了呢，没想到只吃了外边一点点啊。花样还挺多的。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礼物。”

“不，你想得也太简单了，里面一定装着某种饮料。虽不知是酒还是咖啡，但肯定是好喝的饮料。你瞧，学者们都开始准备刀具了，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无论是刚才的果冻，还是即将出炉的饮料，都会被严加分析和研究的。地球人的饮食生活一定会迈上一个大台阶。”

“啊，万一被刀子捅个洞可就糟了！那可是水果的种子啊。只要不去管它，早晚它都会长大，然后结出许多果实来。人类总是耐不住性子。就因为这急性子，我们遭受过多少失败啊。我们不知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才得到这么一颗宇宙的果实呢。”

一方面，围观的人们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揣测。另一方面，距离物体较近的相关人员则进行着更为严肃的意见交换。

“教授，果冻状物质的下面，为什么会有硬东西呢？”

“嗯，应该是某种塑料。照我的猜测，刚才的果冻状东西只是外壁与内壁间的填充剂，作用就是保护内部不受宇宙空间温度变化的影响。真是个令人叫绝的创意！假如里面真有驾驶人员的话，一旦发生紧急迫降，这些物质就可以直接转变为食物。这创意真是绝了！”

这时，电波监控人员又发来了报告：“持续发射的电波似乎发生了变化，虽然意思不明，但很可能是呼吁我们加快工作进度。”

“好，反正我们早晚也要加快调查进度的。那东西倒也不是特别硬，不行就用个带柄的刀子刮刮试试。”

于是，人们又把一个带绝缘柄的刀子伸过去，刮着物体的表面。

“啊，能刮下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

“鬼知道，再使劲儿刮。”

随着作业的不断推进，那层褐色的塑料状物质被剥落下来。

围观的人群也在密切关注着调查进展。

“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看怎么像个鲣鱼干啊，难道是用来调味的？”

“怎么可能呢。不过倒是挺好刮的，感觉就像是在刮树皮。”

物体的真面目依然不明，作业仍在继续。

“教授，这到底是什么啊？”

“待会儿会分析的，估计是种燃料。再使劲儿往下刮。”

“奇怪啊，刀刃锩了，下面还有更硬的东西。”

“是吗？那就先把能用刀子刮掉的部分刮掉再说。”

随着作业的不断进行，褐色越来越浓，刀刃也啃不动了。于是，大家就用带马达的钻机去钻，可那物质竟硬得出奇，连钻机都钻不动。

“电波又变了。也不知道是要我们赶紧救他出去，还是在告诉我们打开的方法。要是能读懂意思就好了……”

“没错，可是语言不通谁也无能为力。不过，里面若真是有人的话，那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肯定有窍门，或者是有用于出入的装置。可现在连钻机都钻不动啊。要不，就加热一下看看？当然，盲目加热也是危险的，先用酒精灯来试一下。”

于是，人们就把一个酒精灯放在长长的机械臂上，从远处放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也都一个个猫着腰，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进展。

“啧啧，那东西看着挺硬的，没想到还真怕热啊。眼看就熔化了。”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非看个究竟不行。”

能熔化的部分全都熔化了，可下面又出现了酒精灯无法熔化的部分。

“喂，加大热度试试。”

人们把酒精灯撤回来，换上温度更高的燃烧器。随着高热度的火焰徐徐从燃烧器里喷出来，物体又开始熔化了。

不过，这种熔化作业最终还是中断了。

“无论多高的温度都不行了，又进入死胡同了。”

可是调查不能停止。于是，学者们又商量起来，努力寻找突破口。人群也开始狂热起来。

“加油，不要停。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有的甚至还声援起学者们来。当然，无论有没有这种声援，学者们一直都没放弃努力。

“怎么办？要不再尝试一下冷冻？”

“说不定这是一个被我们忽略的漏洞呢。试试吧。”

于是，人们又用卡车运来冷冻装置，对准不明物体的一部分。对准的部分被迅速冷却，降到了极度低温。

人们依稀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教授，冷冻部分似乎出现裂纹了。”

人们趁热打铁，把冷冻作业施加到物体的整个表面。冷冻完后，裂纹层不断剥落。

“还挺顺利的。不过，下面还有东西。”

如此一来，大家说什么也不能罢休了。人群也越发狂热起来。

“不要停。科学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你们要把最新的技术全都用上。”

的确，放弃未解之谜就等于是承认文明的失败。即使群众不这么说，学者们也不会放弃的，于是他们又搬来了放射线装置。

“来，接下来用放射线。只要用放射线一照，大部分物质都会撑不住的。赶紧开始。”

“可如此一来，里面的人不知能不能承受呢。”

“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并且，就算里面真的有人，也应该没问题的。毕竟此前的高热低温都没事。同起初相比，电波虽然有一点变化，不过仍在持续发射。”

那电波依然在断断续续、别有意味地发射着……

在一颗巨大且拥有一颗银白色太阳的行星上，有一座形状复杂的巨型天线持续地接收着信号。

“怎么样，我们四处发射的无人小型宇宙飞船有没有发回报告？”

“其中一台正在发射信号。不过，我们也真是太有才了，居然能想出用宇宙飞船检测文明的点子。”

“怎么样，对方的文明程度如何？”

“现在正不断发回数据呢。肯定有动物，似乎吃掉了果冻状物质。并且，还是一种会使用刀具的文明，超越了用火的阶段，还发明了高温作业和低温作业的技术。”

“这么说，还不清楚有没有制造放射线的技术？”

“那得看接下来收到的信号了。”

“不过，居然会有一颗文明这么发达的星球。这样的星球，一旦让它进军宇宙横行霸道起来，早晚会闯进我们星球来的。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我们得赶紧想对策。”

“别急，我们再等等看。看看他们能不能用放射线破坏掉最里层并防住释放出来的剧毒瓦斯，等弄明白这一点后再采取措施也不迟。马上就会水落石出的，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