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失守的消息传来时,王离的军队已经开到距离定陶不到五十里远了。
“荥阳失守了!”
“荥阳失守了!”
荥阳的噩耗在秦军里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我还以为会另外派人去增援李由,不会让他真的失守的。”王离对一个心腹门客喃喃说道:“但我确实没有收到明确命令,让我去增援荥阳,不是吗?”
“确实没有,”这个门客小心翼翼地说道:“君上没有错。”
“唉,要是我当时分出一军。”王离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露出副悔恨的样子,但无论是他的门客还是秦军的将官,都没有一个人接话。
李斯和赵高的政治斗争这样险恶,谁敢真的伸一脚进去?王离躲得远远的,不就是生怕被牵扯进去吗?要不是怕族诛,王离又怎么会不去救李由?
荥阳失守,就意味着王离和章邯一样,已经成为了悬师敌境的孤军,再也不用指望关中的粮草和援兵了,若是战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撤退。
“派使者冲进定陶,让少府火速突围,”王离黑着脸说道。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就是:定陶附近的楚军好像相当地麻痹大意,完全没有察觉到偷偷摸摸潜行过来的王离大军——看起来王离还是很有机会接应章邯逃生的——至少是救了一个九卿级别的同僚。
派出敢死队后,王离就开始观察地图,使者有可能冲进定陶去,但也有可能被楚军截获,那样项梁就会发现王离的军队;即使一切顺利,章邯突围出来后,项梁也肯定会追击,所以王离还是需要一条能够逃回秦国的路径。
思来想去,王离觉得最可行的道路居然是走原路返回朝歌,然后通过赵地杀一条血路回上郡去。看到这里王离又是狠狠地一拍桌子:“这李由怎么就败得这么快呢?哪怕他再多撑些时日也好啊,他为什么要出城野战呢?”
……
而在咸阳,皇帝此时仍不知道荥阳失守、李由战死、三川被楚军夺去的消息。
郎中令赵高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使者。
“郎中令,”使者几乎带着哭腔,向赵高哀求道:“在下不敢谎报,李由千真万确是战死了。”
赵高厌恶地挥挥手,让左右把几乎吓瘫了的使者拖出门去。
荥阳失守的消息早就到了咸阳,带给关中的巨大震撼,简直比当初周文攻破函谷关还要大。毕竟那个时候谁都知道周文是一支孤军,陈胜的主力被李由牢牢地挡在三川之外。而现在山东通向函谷关的大道已经畅通无阻,听说楚军不但帮助魏国复国,甚至开始搜索韩国的王族了,眼看六国就要统统重现于世了。
不过赵高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为李由的下场而烦恼,他满心盼着李由或降或逃,投降自然不用说,就是逃跑也很好,赵高立刻就可以把他拿下,然后把丢失三川的责任全部扣到他头上去。
可现在李由居然战死了,这个楚人明明已经被赵高逼到了绝境,可是居然还是不逃不降,而是率领门客与刘邦死战到最后一刻。
如果赵高去向皇帝汇报三川沦陷,那皇帝必然会问到李由,而如果赵高据实禀告,说不定皇帝就又会生出对李家的怜悯之心来——更可怕的是,赵高知道皇帝是绝对不会认为他自己有错的,要是皇帝心痛三川丢失而又找不到替罪羊的话,那皇帝说不定就会向赵高发怒。
正是因为这个担忧,赵高只能反反复复确认李由的死讯,同时对三川战事严格保密:现在关中大震,咸阳一日三惊,流传着楚军叩关的各种谣言,可宫中仍是歌舞升平,好多天都不曾有大臣求见皇帝了,二世也乐得清闲。
“事到如今,只有告诉皇帝李由投降刘邦了。”赵高思来想去,还是先解决了李斯这个心腹大患再说。
……
皇帝一连二十几天不被国事打扰的欢乐时光,终于被打断了。
不过听说是郎中令来求见时,皇帝的好心情也没有被打消多少,传赵高进来的时候,皇帝还对他大笑道:“来得正好,陪朕喝一杯……”
不过赵高没有应声,而是扑倒在御前放声嚎啕:“陛下,李由这贼叛乱了啊。”
无论是伺候皇帝的太监,还是宫中的舞女,皇帝身边到处都是赵高的眼线,这些人的胆子可比大臣要小很多。通过这些眼线,赵高确定皇帝对三川的战事还一无所知,现在皇帝也是整个咸阳宫里唯一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赵高哭哭啼啼地说道,他奉皇帝之命,再三派使者去荥阳督战,和刘邦早有勾结的李由实在推辞不了,见图谋即将败露,最后终于凶相毕露地杀了咸阳使者,然后率荥阳全军投降了刘邦。
这一番话把皇帝听得是怒发冲冠,拍案大怒道:“本来朕还心软过,想这贼要是好好打仗,朕就赦免了他的父亲,放李斯去做一个黔首。”
“这事李斯也有份。”赵高掏出准备好的文书,双手将其高举过顶:“陛下请看,这是截获的李由和刘邦的来往通信,幕后主使根本就是李斯,他们父子都是楚人,和楚贼是早有勾结啊。”
皇帝扫了一眼那伪造的书信,就愤恨地一把扔在地上,跳起来对赵高吼道:“李斯这狗东西,速速夷其三族!”
“臣遵旨。”赵高叩首嚎叫道。
“你接任丞相,”皇帝对赵高继续叫道:“出兵讨伐叛贼,夺回三川。”
“遵命,臣肝脑涂地,也要为陛下分忧。”
赵高说着偷偷地使了个眼色,宫女中的眼线立刻鼓动大伙儿一拥而上,把皇帝围在中间。
在皇帝的大笑声中,赵高静悄悄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就对心腹说道:“立刻动手,去监狱提人,现在就把李斯全家斩首。”
……
王离不敢靠得太紧,在定陶北方五十里外躲了两天。第三天夜里,正在王离加派人手,仔细侦查楚军动静的时候,他派去定陶的使者就回来了。
而且还带了一个人同来。
“少府?”见到来人后,王离一下子愣住了。
“麾下。”来人正是少府章邯,他也不和王离多客套,冲进王离营帐后,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要和王离一个人秘议。按说章邯的身份比王离要高不少,但见面之后章邯客气得不得了,用的都是敬语,就好像两个人是地位相同一般。
剩下两人后,章邯就说道:“麾下来得正好,我们内外夹击项梁,定能大破之。”
“夹击项梁?”王离听了连连摇头:“楚军势大,荥阳失守,我们最好赶紧走。既然少府出来了,那我们也不用等别人了,少府这就跟我走吧。”
身为九卿之一的章邯还是赵高的政治盟友,很有营救价值,至于定陶里面的万余秦军,王离能救则救,救不了也无所谓——三川都丢了,要是为了救这万把人,把自己的大军也扔在这里可怎么办?
“不,不能走!”在这个问题上,章邯倒是和王离的利益不一致,他带着皇帝、郎中令的厚望,带着三万秦军杀出了函谷关。现在被章邯灭掉的魏国已经复国了,看起来韩国也离复国不远了,之前章邯夺取的陈郡被楚国抢回去了,还把三川都抢走了,要是章邯孤零零一个人回去,别说未来的相位或是眼下的少府,就是自己的性命和族人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项梁无谋,根本不会打仗,绝不是你我的对手。”章邯大叫起来。
王离闻言又是一愣,心说这章少府莫不是疯了吧?他被楚军从齐国边境一路赶回定陶,出关以来抢到的土地统统还给了楚人,还搭上了好大的一笔利息;更不用说章邯率领的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连出关时兵员的三成都不剩,项梁要是无谋,那么章邯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
章邯一看王离的脸色就知道对方不信,他急忙说道:“项梁真是草包一个,麾下且听我细细道来……”
刘邦和项羽在定陶围住了章邯后,隔三差五就改变布置,就算不打算认真攻城,也不时发动些小攻势来让士兵保持士气和紧张的心理。而自从项梁抵达定陶,把刘邦、项羽派去攻掠魏、韩之地后,定陶城外的楚军就算是放假了。
这么久以来,章邯站在城头上就没见项梁调整过一次营盘,虽然楚军现在的营盘是当初刘邦、项羽精心设计的,修建得十分坚固,但也经不住章邯一天到晚没事就研究、琢磨。要不是章邯实在是被刘邦、项羽打得太惨了,他早就出城逆袭了。
而且据章邯所说,项梁现在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围死定陶的援军,这么多天来没有发起过一次攻打的行动,不但让城内本来惶恐不安的秦军彻底恢复了士气,还导致城外的楚军变得异常松懈。
为了防止王离不信,章邯还让王离把派去定陶的使者叫来询问。而几个使者都证实了章邯的话,城外的楚军只是看住大路,不让秦军主力逃走就满足了,对警戒做的极其松懈。几个使者本来以为能有一个人冲进定陶就不错了,没想到大家都轻松地混过了楚军的包围圈。要不是楚军防备这么松懈,对定陶的军事压力也接近于无,章邯哪敢跟着王离的使者赶来说服他——孤身突围的危险不说,章邯这一出城就是好几天,要是楚军在这期间攻城,城内连稳定军心的工作都没法做。
摆手让使者下去后,王离瞪着章邯,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搞清楚:“那少府之前是怎么输的呢?”
“唉,”章邯长叹一声:“项羽,就是项燕的长孙,骁勇过人,还有那个刘邦,明明是个黔首,但指挥战阵竟然是滴水不漏。”
“这明明就是你也不会打仗。”王离心里这么想,但口中没说出来。王离和项羽的年龄差不多,也都是将门子弟,所以章邯因为项羽年轻而轻视过他,王离倒是完全不会。可刘邦不过是一个黔首,被章邯说得神通广大,王离脸上就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章邯察言观色,就不再提刘邦,而是专心说明项梁其实并无什么军略。王离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听着听着就有了跃跃欲试的意思。
“若是斩杀了项梁,确实对我们退兵颇有好处。”王离点点头,本来他对项梁这位项燕之子还是有所顾忌的,但听章邯说完,又向使者求证后,王离心中对楚人的蔑视顿时又占了上风。
“只是若是遇到刘邦,项羽,切不可轻视。”章邯说道。
“少府放心,”王离直接就把那个黔首忽略掉了,他对章邯拍着胸脯保证道:“项燕就是我祖父杀的,这个什么项羽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将来若是遇到我便宰了他给少府报仇。既然今天这个侄子不在,我就先杀了叔叔,我王家就是他们项家的克星。”王离说完,就向章邯仔细询问起楚军的布置来。
“斩杀了项梁确实极有好处,”听了一会儿后,王离对给定陶解围更有信心了,本来之前王离还担忧接应章邯脱险后该怎么办,留下断后的军队多了心疼,留下的人少了又怕挡不住楚军的追击。所以刚刚见到章邯的时候,王离第一个念头就是连定陶都别靠近了,直接带着章邯就撤兵,章邯的部下就统统留下算是断后部队好了。现在王离既然决心靠近定陶的楚军,就发觉杀了项梁或许比直接跑要好:“要是能杀了项梁,那楚军怎么也会乱上几天,等他们缓过劲来,我们说不定都已经回到朝歌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章邯补充道:“只要杀了项梁,我们多半能不战就收回三川。”
王离脸上顿时又露出疑色,即使打败了项梁,他首先想到的还是要撤军,而且是立刻向北面朝歌方向撤军。定陶距离楚国实在太近,楚军就算被击溃,随时仍能卷土重来。
只是王离不好断然反驳九卿的话。
“项梁虽然打仗不行,但他是楚贼的擎天柱石,没有他,楚国没人能服众。”章邯这些日子研究得很清楚,看见王离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就进一步解释道:“其次,楚王虽然是他所立,但楚王可不是小孩子,我不信项梁死了,楚王还会允许项氏把持朝政。现在楚军中的大批将领都是项氏子弟或是项梁提拔的,说不定他们就会自己打起来——就算不会,项羽、刘邦一个是项燕嫡孙,一个是项梁亲信,肯定会回都城去夺权。这样三川不就回来了吗?”
“那项梁就更要死了,”王离到底是年轻,听完章邯这番话后心中大喜:“收回三川可是大功一件啊!”
至少比杀死一个楚国的执政、或是救出一个被围的公卿的功劳要大很多。
想到此处,王离就摩拳擦掌,立刻命令全军拔营向定陶开进。接着他把军队交给副将,急不可待带着一些心腹、门客,和章邯一起悄悄赶到楚军附近偷窥项梁的部署。
本来王离还有些顾忌,但在章邯的劝说下,他冒险和章邯一起越过楚军的包围圈,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定陶城,然后由章邯带着他登上城头把楚军营地看了个分明。在王离观看的时候,章邯还仔细给他讲解了一番,这些时日来章邯总结出来的巡防时间,还有探马路线。
“这项梁果然不会打仗,”王离啧啧说道:“他死定了,亏他还是项燕嫡子。”
“他小时候就父兄全死光了,亡命会稽大半辈子,连军队是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懂得打仗?”章邯说道。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的望族子弟才有机会学习军事,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安营扎寨,对黔首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和章邯、王离等秦国贵族相比,项梁这种亡国贵族就类似纸上谈兵了。只是想起刘邦和项羽,章邯又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一个黔首,一个小儿,为啥又那么厉害?”
王离没理会章邯的感慨,他观察完楚军的部署后,就向章邯告辞:“三日后,我们内外夹攻项梁。”
“好,子时我们一起去劫营,别人不用多管,但一定要杀了项梁。”若论夜袭,章邯绝对是一把好手,按说黑灯瞎火的不适合进攻,但如果对手是不懂兵法的平民或是缺少实战经验的六国亡国贵族,那他们反倒更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齐王、魏相就是这么死在章邯手里的。
两人约定好时间和路线后,王离又溜出定陶去找他的军队去了。
……
荥阳。
“数百年来诸侯们都不曾成就的功业,对你我二人来说却是易如反掌。”项羽高兴地对刘邦说道,占领荥阳和敖仓后,楚军就开始打听函谷关的消息,据三川的百姓说,秦廷之前全力支援章邯和王离作战,根本没有余力修复被周文破坏的函谷关。
今天,探马也返回证实了这些说法。
听说函谷关依然残破后,项羽甚至生出了挥师入关的念头,但和刘邦仔细商议一番后,还是觉得等项梁大军前来后再说。
和项羽并肩站在荥阳城头,望着西面通向洛阳、关中的大道,刘邦也感到满腹豪情,攻陷荥阳可是他少年时的偶像信陵君都不曾做到的。据项羽说,敖仓里的粮食更是堆积如山,足以供攻秦大军所用。
“就是不知道王离到哪里了?”刘邦说道。
占领荥阳后,刘邦和项羽确认李由之前曾无数次向朝歌求救,但王离始终没有回信,后来朝歌的秦军主力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肯定是去定陶了吧,就像你说的,王离不敢救李由,但是却不敢不救章邯,”项羽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仰天大笑:“王翦的孙子,居然如此草包,必定为我叔父所擒。”
其实刘邦也不太担心,王离带军从朝歌南下,北面是赵军,南面是楚军,归路上还有荥阳天险,就算王离侥幸接应了章邯突围逃窜,项梁也肯定会率军紧追不舍。更别说在刘邦看来,王离想救章邯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前章邯悬师攻齐的时候,秦军的局面都不像王离今天这么险恶。
“我们什么时候把荥阳给魏豹呢?”刘邦问项羽道。
“魏豹?”项羽一瞪眼:“为什么要把荥阳给魏豹?”
“这?”刘邦吃了一惊:“我们不是答应他了吗?”
“不就是吃了他点粮食吗?”项羽满不在乎地说道:“要是沛公实在过意不去,我们就从敖仓拨出些粮食还他好了。我觉得其实连粮食也不应该还,打下三川对他也有好处啊,我们还帮他解除了西面的威胁呢。”
“但我们答应他了。”刘邦加重语气说道。
“哦,那又如何?”项羽反问道:“难道他敢和我们翻脸吗?”
见刘邦无言以对,项羽意味深长地说道:“沛公啊,有了三川,那魏国是诸侯;若无三川,那魏国只不过是大梁郡罢了。”
“少将军说的不错,”刘邦当然知道三川的价值,也明白了项羽的暗示:“一个大梁郡,可挡不住关中来的秦国大军。”
“何必要他挡,”项羽笑道:“三川放在我们楚军手里岂不是更好,大梁郡给我们供应粮草就行了,若是他们还敢说三道四,那就再也没有魏国了。”
“再说,”见刘邦似乎还要争辩,项羽提高音调抢先说道:“三川何等险要,是不是归还魏国难道是我们两个将军能说了算的吗?怎么也要我叔父点头吧。”
“这个确实。”刘邦点点头,他觉得还是能在这个问题上说服项梁的,而项羽觉得在叔父面前肯定自己更有优势,两人就此放弃了争吵。
“还有一个人想给少将军引见一下。”刘邦提起另外一事。
“什么人?”项羽问道。
“张良,韩国人。”刘邦简要介绍说,这个人是韩国公卿之家,看到楚军收复三晋之地后,就想搜寻韩王的后裔,将韩国恢复起来。
“沛公你怎么竟干这种没有好处的事啊?”项羽哭笑不得地说道:“用我们楚国的军力,帮他的韩国复国?凭啥啊?”
“可以帮我们攻打秦国啊。”刘邦答道。
“这些人力、财力,我们用来充实自己不好吗?”项羽反问道:“韩国那么点大的国家,随便派个司马就平定了,我们何必扶持个韩王呐?”
两人又开始争论的时候,一个卫兵赶来禀告:“使者,紧急军情。”
两人才下城,就见到一个几乎虚脱的使者挣扎着上前拜见,背后是他已经倒地正在吐白沫的战马。
“武信君定陶兵败,战死。”使者向项羽叫道,双手捧着一封书信。
项羽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扯开信看了起来,这是项伯给他写来的,字里行间全是惊慌。
“武信君兵败?”刘邦也是大惊失色,更是全然想不通,项梁在魏国的地盘里已经围住了章邯的孤军,就算王离千里迢迢赶来解围,也不过是另外一只孤军来送死罢了,怎么可能大败呢?更怎么会搞得兵败身死?
“被劫营了?”看信的项羽又是一声大叫:“还是被夜袭劫营了!”
“这怎么可能?”刘邦闻言更是吓了一跳:“定陶是魏国的地盘啊,周围都是我们的军队,大营也修建了许久,怎么就能被劫营了呢?”
项羽脸上阴晴不定,刘邦见状不禁想到一个可能,拉了项羽一把,低声说道:“莫不是这个使者是奸细?”
“不,我认识他,他是我家多年的门客,”项羽把书信递给刘邦:“这封信是我二叔的亲笔字,下面的画押还有我项氏的暗记,最后用的是我季父(项梁)的印,如果不是季父出事了,我二叔是拿不到这块印的。”
“那……”刘邦就想安慰项羽。
“立刻退兵。”项羽猛地吐出这四个字,然后突然走回两步,把送信的使者从地上一把揪起,喝问道:“我季父死后,各路兵马是否听从我二叔的号令?”
项羽急速地问了几个人名,都不是项氏的嫡系臣子,据使者说,这些人在得知项梁死后,纷纷带兵撤回楚境了。现在在定陶附近收拢散兵的只是项伯和剩下的项氏族人。
刘邦看到项羽脸上的阴云更重了,接着就听到项羽怒极的声音:“他们怎么敢抛下我们项氏先回国!”
恨恨地扔下使者,项羽回头看着刘邦:“我们要立刻动身。”
“不急吧,”刘邦说道:“虽然武信君不幸,但章邯、王离乃是孤军。”
“不,”项羽重重地摇头:“那些人都回国找大王去了,我项氏现在有大危险,我们若是不能急速回军掌握权柄,那我们才是孤军。”顿了一顿,项羽又说道:“若是一个不小心,我们就是楚国的李由。”
见刘邦骇然失色,项羽沉声说道:“说错了,我才是楚国的李由,沛公你虽然是我季父提拔的,但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岂有此理?”刘邦愤然说道:“我受项氏厚恩,若是项家遇到危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项羽拉住了刘邦的手:“多谢沛公。”
“少将军言重了。”刘邦连忙逊谢道。
“不然,”项羽挥挥手:“沛公与我自东阿到这里,同袍同仇,羽早就心怀仰慕,若是沛公不弃,今后你我就兄弟相称如何?”
刘邦大惊:“这如何敢当?”
“兄长!”项羽说着就向刘邦行了一礼。
刘邦楞了半天,才狂喜地应道:“兄弟。”
雷厉风行的项羽立刻就拉着刘邦结拜,还把这件事对全军通报。通报完毕后项羽又对刘邦说道:“兄长,我们要立刻返回楚国,我季父身死,我就是项家的族长,得赶快回去稳定局面,将来等我主持楚国国政,还要多多仰仗兄长了。”
“好,那我去和魏豹他们说一声。”刘邦答道。
“带他回楚国便是。”项羽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然,我们苦战才夺取三川,尽复三晋之地,岂能再丢给秦人?”刘邦摇头道:“荥阳雄关天险,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机会的。”
项羽似乎不是很满意,但他归心似箭,顾不上再与刘邦争论,便道:“那便听凭兄长定夺,弟先去预备行程了。”
项羽匆匆走后,曹参皱着眉头,对刘邦小声说道:“沛公,我怎么觉得少将军要把你也拖进这危局里呢?”
曹参接着说道:“沛公何必与他同行?少将军是项氏的族长不错,可凭什么大王就该让他执掌国政?他们项氏也是楚国的臣子啊,我觉得这事不对。我们就待在三川这里,敖仓的军粮吃都吃不光,将来我们只要听朝廷的命令就好了,为何要掺和到这种争斗里去?要是大王和项氏起了纠纷,难道我们真的帮项氏不成?那可是叛逆啊。”
“可我确实是武信君提拔起来的,”刘邦叹息道:“受人恩惠岂能不报?再说这是我金兰兄弟的事,我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刚才何必要答应与他结拜?”曹参摇头道。
“项氏嫡子,和我这个黔首结交,我岂能回绝?”刘邦反问道。
“我觉得少将军不是很真诚,”曹参仍是摇头:“打李由以前,少将军和沛公赌约,谁输了就要当着众将认输,少将军可再没提这事。”
“我兄弟才二十多岁,面皮薄点不是很正常吗?”刘邦对曹参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休要再说。而且你想得太多了,我兄弟只是关心则乱,谁要当逆臣了?我跟他回去就是为了替他分辨,向大王陈述他一路苦战的艰辛功劳。免得有人要落井下石,诬陷我兄弟。”
说完刘邦就让人去把魏豹请来,告诉他定陶的噩耗,听完刘邦的叙述,魏豹顿时就是面无人色。
“武信君在的时候,就几次和在下,还有在下的兄弟说,要挑选个好时辰请公子登上王位,到时候他也是要来观礼的。”刘邦换了自称:“现在武信君虽然不在了,但他这个心愿不能不完成,我和兄弟要赶回国内,怕是也没时间观礼了。”
说着,刘邦就回过头,把装着三川各地的关防印绶的一个大盘子取过来,双手捧着交给魏豹:“那么,臣就在此将三川物归原主了。”
听见刘邦又一次改换称呼,再看看满满一盘子的印绶,魏豹也是手足无措。
“大王。”刘邦叫道。
“多谢沛公,多谢少将军。”魏豹把盘子从刘邦手里接过来,激动得都要手舞足蹈了:“寡人一定力保国土,等两位将军率大军再次前来攻秦。”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大王,”刘邦又请出一人:“这位是张良张大夫,他想去韩国故地寻访韩王后裔,本来我答应要派兵送他的,但现在我分身乏术。”
“一切都包在寡人身上。”魏豹慷慨地说道。
“多谢大王。”
刘邦说道,张良也上前称谢。
处理完这些事后,刘邦、项羽就带着楚军东返。
“有了魏王、韩王,秦军就休想将三川轻易夺回去了。”刘邦对项羽说道:“等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是破函谷关的时候了。”
项羽倒没有像刘邦那么激动,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其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我们也把三川交了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