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旋风带着数骑沿着沟边,越过陷阱。
这是一个粗陋之计,但是战场形势变化太快,往往快得让人难以反应过来,所以,粗陋之计也可能成功。
契丹百人队的阵形比起王旋风小队要宽阔得多,追入山谷之后,减慢马速。
契丹人在陷阱前停止不前,头戴羽毛的王旋风掉转马头,又沿着沟边越过陷阱,举着一个契丹军士的首级,耀武扬威后,再次掉转马头从沟边越过陷阱。
契丹人被激怒,大队骑军一涌而上,只听得轰地响声大作,前排骑军陷入了陷阱之中,后排骑军收不住,又踩在了前排骑军身上,阵形大乱。
王旋风和诸骑早就在与契丹骑军纠缠中失去了对胡骑的畏惧,转过身来,靠近陷阱,将枪尖捅入契丹人身体。
在山坡顶上是受伤较轻的五个黑雕骑军,此时他们的任务是观察战场,当契丹人出现混乱之时,山顶旗帜挥动,还吹响黑雕军的长号角。
侯云策和剩下的二十骑从小岔道冲了出来,出现在契丹百人队的后方。而王旋风等人则迅速与契丹军的脱离接触。
山坡顶上的五个骑军举起准备好的脑袋大小的石头,朝下猛砸。石头借着山坡的势力,带着风声砸下来,契丹骑军队形密集,根本躲不开从天而降的石头。
骨头断裂声,军士临时绝望的嚎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一部分契丹骑军朝后退,正好遇上了堵在后面的侯云策诸骑。他们举起黄桦手弩,压下板机。
密集的黄桦手弩射完以后,后退骑军倒下一片。
射完弩箭,在马上上弦很难,诸骑不再上弦,将黄桦手弩挂在马侧,取出长枪,朝契丹骑军冲了过去。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极为经典的总结之语,契丹骑军先被陷阱伤害,又遭遇天上飞石,再中弩箭,士气大落,一部不敢接战,返身朝前冲,只有二十余骑迎着侯云策诸骑冲了过来。
冲到最前面的是百人队长,此人身形强健,满脸胡子,手持长矛,神情凶狠。
侯云策最喜马上对战,见猎心喜,平举陌枪,提起马速,朝着百人队长冲了过去。这时,一名契丹骑军对着侯云策射了一箭。此箭极快,带着风声,直奔侯云策面门。侯云策眼疾手快,用陌枪磕飞来箭。
就在侯云策应对袭来之箭时,百人队长骑马冲至,长矛对准敌手的胸口就刺了过去。侯云策来不及回枪格档,身体往左一闪,用胳膊夹住了长矛矛杆。
两马交错时,侯云策将长矛夺了过来。
百人队长胆寒,身体伏在马背上,想要夺路而逃。
侯云策手持长矛,对准百人队长后背用力投了过去。长矛带着呼声,穿透百人队后背。
又是一合杀将,侯云策畅快地长吼一声,提马冲入契丹军阵。陌枪如蛟龙,接连刺穿了五个契丹骑军的咽喉。
侯氏长枪术极讲究爆发力,每当两骑相交时,枪尖速度就会突然加速,往往令对手无法招架,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来到喉咙。侯云策的枪法是由叔父侯兴轩传授,等到侯云策长到十五岁时,侯兴轩的枪速就不如侄儿。侯云策长到十七岁时,去掉枪头交战,大统领侯兴轩已经不是侄儿的对手。
契丹骑军从峡谷逃出时,百人队只剩下最后十余骑。
侯云策带着诸骑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契丹运输车队,这才作罢。另一人骑军百人队不敢上前再战,和步军并列,与黑雕诸骑对峙。
众多契丹步军眼看着自己的骑军损兵折将,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皆对黑雕骑军心生惧意。军将韩匡林不准契丹步军停下,拼命向前行军,只盼早些到达析津府,彻底离开这些杀神。
重创契丹百人队,侯云策所带诸军如雄狮,又如秃鹫,在远处盯着契丹黑子军,只要他们露出破绽,便再撕下一块血肉。
契丹步骑彻底收缩起来。他们在定州境内之时,携破城之威,行军时排出一字长蛇阵形。出了定州,来到中原和契丹边境地区,以前这一带都是契丹军的天下,如今出现了黑雕这一群杀神,他们反而不敢再用一字长蛇阵,而是如刺猬一样缩成一团,缓慢行军,不给黑雕骑军下手的机会。
越朝北走,距离析津府越近,遇到大队契丹骑军的可能性就越大。侯云策诸骑在这一路上截杀了数百契丹军,算是为定州军民报了一点仇。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少,只能撕下契丹军的一块血肉,而不能切掉契丹军的手臂和胳膊。
契丹军从定州抢的女子还被押在偏厢车里,只能眼巴巴看着黑雕军,不停哭喊。
“回吧。”侯云策终于下令撤军。
王旋风心有不甘,道:“我们还可以继续追杀。”
“他们收缩得太紧,我们没有机会了。再往北,极有可能遇到析津府的人马。他们是生力军,我们得避其锋芒。”
王旋风是骑术和胆量都可以媲美于黑城诸营少年的好汉,侯云策有意将其培养成自己的嫡系,耐心地讲解大势。
诸骑回到峡谷,从容打扫战场,从战场中补充水、食物和箭,割下契丹军人的耳朵。打扫完战场,正要撤离,山顶观察哨发出了警示。
等到诸骑离开峡谷约一个时辰,足有五百人的契丹骑军进入峡谷。
猎人和猎物关系顿时掉转,黑雕诸骑全速回撤。他们原本准备顺着定州方向返回,与无名湖边的黑雕军会师。岂料在定州方向的山谷地带出现了鹰军旗帜,鹰军过处,马蹄如雷,军威仍盛。
侯云策带诸骑沿着山谷地带急行,两天后将大队契丹骑军甩掉。
他们走了一条弯弯的斜线,重新回到沧州境内。经过十余天追杀,五十一骑只剩下了三十八骑,另有十三骑军或当场阵亡,或是伤重而死,永远埋骨在契丹境内。
三十八骑带回了三百四十七只左耳,皆为斩杀的契丹骑军。由于双方是在运动中搏杀,还有一些耳朵没有办法割下来。
三十八骑在沧州城外的山地休息一天,恢复了精力,这才悄悄从契丹军的缝隙中钻入,来到沧州城外,躲在密林,观察正在作战的契丹军,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三十八骑在这一番征战中,已经变成铁胆,有了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豪气。
沧州城外,两万多契丹军仍然在围城。
韩匡山此时已经得到黑子军攻破定州的消息,准备最后一次进攻后,寻机撤退。
正当契丹军攻城时,契丹军身后突然出现一小队骑兵。这一小队骑兵气势如虹,从背后突然朝韩匡山所在的中军袭来。大队契丹军正在攻城,来不及阻挡,中军帐顿时被撕开一个口子。
守城军士中眼尖的已看到那一小队骑军的军旗上有一只黑雕,不禁兴奋地大叫“黑雕军、黑雕军”。
很快,沧州城上万人齐呼:“黑雕军!黑雕军!黑雕军!”
沧州城墙上的军士和老百姓见到城下情景,疯了一样高呼“黑雕军”,鼓手更是使出全力,战鼓敲得震天响。
城下小队黑雕军并不和契丹军纠缠,不断向前突进。这支黑雕军小队如雷霆,转眼便冲到韩匡山身前。
攻城契丹军虽多,大部分集中在城墙下面,见主将遇险,回援却来不及了。韩匡山是沙场宿将,见这一小队黑雕军来得突然,又异常凶猛,大喊列阵。
契丹军亲兵皆是众军中精选出来的强悍之士,得令后就举盾列阵。
冲阵之前,骑手们的黄桦手弩全部上弦,就是为了突进中军阵前集中使用。在契丹亲军正在列阵之时,弩箭发出破空之声,如欢乐的死神一样直奔韩匡山而来。
韩匡山举刀格开两支弩箭,另外两枝弩箭穿透了韩匡山身体。
射杀契丹军主将,三十八骑在契丹军阵中纵马狂奔,向西杀去。大队契丹军来不及合围,眼睁睁见着黑雕军突出重围,绝尘而去。
城上军民见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半天没有反应,突然一人狂呼,“契丹大将死了。”众人才回过神来,顿时,全城欢呼声音直达云宵,城上军民士气大振。
节度使李晖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手持长刀,在空中挥了半天。当黑雕军绝尘而去之后,他竟也累得汗流满面,兴奋地对着跟在身后的赵文道:“侯云策肯定会是大林朝不世猛将,肯定是不世猛将。”
赵文本是李晖手下的第一勇将,率领长胜军立过大功,却也没有得到节度使如此夸奖,他充满怨恨地看着远处还没有落下的灰尘,心道:侯云策,你别落在我的手上,否则,定要让你死得难看。
契丹军主帅韩匡山战死沧州城外,契丹军群龙无首,士气大减。
此时,各地援军陆续从各地奔来,沧州城防守坚固,黑雕军小队在外线四处骚扰,战场形势越来越不利于契丹军。契丹军全军北撒,燃起半月的烽火就这样没有结果地熄灭了。
沧州之战,契丹军奇袭定州,夺走定州粮仓大部分存粮,虽然折了大将韩匡山,却也算是胜者。
定州城破,中原百姓受一场兵灾之祸,算是大输家。
黑雕军一战成名,成为赢家。
虽然成为赢家,但是黑雕军在无名湖伤亡颇为惨重,石虎率军与鹰军和黑子步军鏖战两天后才冲出重围,全军回到沧州时仅剩下六百余人,有五百多忠勇的将士永远埋骨无名湖。
石虎身中五创,昏迷两天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