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军出动精骑三万进犯沧州,原本是和刘存孝约定共同出兵。谁知刘存孝被诛,消息传出益津关,契丹军大部兵马已经作了准备,费了不少粮饷。
去年北地风猛雪大,黑子契丹各部冻死不少牛羊,许多小部族生活艰难。今年估计又是大雪年,为了减少损失。契丹公主耶律其敏敏、契丹黑子族大将韩匡山、鹰军萧达达决定仍然出兵沧州,战不下沧州,抢夺财物,冬天也好过一些。
黑子军是进攻沧州主力,攻城战便由韩匡山指挥。
鹰军是野战雄师,不攻城,专门扫荡沧州城外军队。萧达达断定林荣会派兵救援,便埋伏于德州军必经之地。当德州军试图策应沧州之时,被鹰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折损不少人马。
德州军被迫退回德州,不敢单独再来增援,一边加强城防,一边等林荣所派援军主力。
契丹鹰军将被俘的三百德州军兵士带到沧州城外,攻城之前,先将三百人排成一排,然后集体斩首。
看到这一幕,沧州军民同愤,却不敢应敌锋芒,只能龟缩在城内。
击退曹翰派出的德州援军后,从沧州到德州一线再无中原军队踪影,契丹各军在沧州、德州之间纵马抢掠,所获甚丰。
全歼了黑子军前锋营的黑雕军并未走远,一直潜伏在沧州西北部。黑雕侦骑密切注意契丹军动向,时刻寻找战机。
契丹军抢劫数天后,收获颇丰,派出一个百人小队,赶着大群牛羊,带着铁锅、粮食、盐巴、布匹、金银器皿财物和年轻女子回契丹。
契丹军小队脱离契丹军大部队,走了不足十里就陷入黑雕军重重包围,契丹军小队的抵抗无力且无效,虎营一阵弩箭,基本解决战斗,侥幸躲过弩箭的契丹兵,被长枪兵一一杀死。
解决契丹军小队,黑雕军立即掩埋契丹军尸体,杀羊,烤制,做成熟食,充为军粮,而牛要耕地,是农家重要财产,不能宰杀。侯云策命令黑雕军派小队将牛群、财物和女子带到远离官道、十分偏僻的小村庄,隐藏起来。
契丹军护送财物的小队一个没有跑掉,中原境内的契丹军短时间之内并不知道其已经覆灭,继续派小队回境。
黑雕军又干掉两个契丹军小队后,契丹军这才有所觉察,急忙派兵寻找,却一无所获。
黑子军将韩匡山一直对前锋营被歼灭耿耿于怀。前锋营里多是征战多年的老军,战斗力很强,以五百人大破恶虎关三千守军,谁知在沧州城外被全歼。当三个契丹军小队莫名其妙失踪以后,韩匡山彻底爆发,咆哮道:“黑雕军守在粮道,这就是咬住我们的脖子。我们只需要在沧州城外留五千兵马,就足以困城。我要率军寻找黑雕军,咬碎它的头颅和骨头,为前锋营报仇。”
萧达达和耶律其敏敏是代表契丹皇帝,与韩匡山立场稍有不同,韩匡山明白只有保住了黑子军的利益,黑子部族才能在黑风岭立足。他见大雪将至,不愿意将主力全部耗在沧州城下。
鹰军萧达达摇头道:“大军交战,肯定有折损,若是被仇恨遮住眼睛,就如雄鹰没有了翅膀。沧州军虽然丧胆,不敢出战,但是五千兵马围城还是太少。德州、并州、澶州的人马在十天之内一定会再来,至少要有两万主力在沧州,否则有被围的危险。定州本有刘存孝的内应,羽陵也在城内,只要趁夜打开城门,数千军士足以打下定州。打下定州,得了粮食,我们便可回黑风岭过冬。”
耶律其敏敏点头道:“中原人狡诈,讲究虚实相间,还是有可取之处。我们重点应该在沧州,这样才能吸引林荣的主力前往沧州。否则,定州一定会警惕起来。”
萧达达和耶律其敏敏坚持将主力留在沧州,以偏师偷袭定州。这种战术安排也有相当合理性,韩匡山最终还是妥协,同意这个安排,又道:“鹰军是留在沧州,还是前往定州?”
萧达达道:“鹰军这两天要寻找城外那支黑雕军。侯云策是黑城出来的,这支黑雕军和寻常中原军不一样,有点意思。这世上只能有鹰军,绝不能有其他人马取名黑雕。”
黑雕军在城外寻机狩猎的时侯,沧州城内做了长期守城准备,军队开始控制粮食供给,贮藏粮食少的人家已经出现困难。
而黑雕军歼灭契丹前锋营后,杳无音讯。沧州城内,传出了“黑雕军全军覆灭”、“侯云策被契丹人捉住,五马分尸了”、“侯云策无能,打了败仗,害死了一千多人”、 “侯云策投降了”等诸多谣言,各种消息从阴暗角落钻出来,和北风一样,刮遍了沧州城。
侯府大门天天被泼上粪便。
富巩出去办事,往日一向风光,这些天却吃了许多白眼。侯府家人都觉脸面无光,出门灰溜溜的,垂头丧气,再无往日神气。
春兰、秋菊心急如焚,冒着被打的风险,天天到开元寺保佑阿郎平安无事。
上午,春兰、秋菊向往常一样又到开元寺。两女虽是使女身份,却和侯云策关系密切,富巩未敢将两女当作使女,叫上两名护卫护送两女。
春兰、秋菊上罢香来,刚走到寺外,被三个男子挡住。护卫认得领头之人,正是被侯云策打败的赵武。
赵武被侯云策用刀背打伤后脑,呕吐不止,头晕目眩,养伤许久才渐渐康复。侯云策任都指挥使后,赵武害怕其报复,天天胆战心惊。堂兄赵文带着长胜军来到沧州,有人撑腰,赵武这才感觉腰杆硬了,不再惧怕侯云策。
此时侯云策成为过街老鼠,欺负侯家人就有天然正义性,不必被担心以男欺女的恶名。赵武把侯府家人拦住,见两女虽是使女打扮,但衣料甚好,长得也很水灵灵,应是上房暖床丫鬟,便调笑道:“小娘子,侯云策回不来了,不如跟了我去。”
秋菊听此言,眼泪涌出,哽咽着道:“阿郎福大命大,一定会回来的。”
秋菊话未说完,赵武大怒,一腿踢在秋菊脸上。这是习武之人的重腿,秋菊当时鲜血喷涌,昏倒在地。两个护卫是何福贵徒弟,平时就与赵家不和,急忙上前和赵武交上手。赵武以一敌二,犹自攻多守少。赵武的同伴见赵武稳操胜卷,站在旁边观战,大声喝采。
很快,两名护卫都被打倒在地。赵武踩在其中一个护卫脸上,得意洋洋。
春兰抱紧秋菊,见其鲜血满面,人事不醒,不知是死是活。她和秋菊在刘府长大,情同姐妹,大悲之下,顾不得伤心,悄悄把秋菊簪子取下,握在手中,趁赵武得意之际,举起簪子刺了过去。
赵武是习武之人,反应敏捷,那容得她近身,挥拳击在春兰胸口。春兰被打得跌跌撞撞退后七八步,翻倒在地。
赵武上前,抬脚欲踩,忽听一阵风声,赶紧侧身闪过,一把飞刀擦身而过。
从寺里出来一群人,居中是一名年轻女子。一名男子从人群中抢出,和赵武斗在一起。赵武见来者出手甚强,是军中之技,加之对方人多势众,不敢恋战,逼开对手后,跳出圈外,拱手道:“来者何人,为何偷袭赵某?”
那年轻女子接过话头,道:“看你武艺高强,为何不去城墙上抗击契丹人,却在这里欺负女子。”
“我不是军士。”赵武又斜视道:“与你何干。”
“守土之责,人人有之,你空负一身武艺,不是磊落汉子。”女子脸色一变,历声道:“若打出人命,你脱不了干系。”
赵武被女子气势所逼,呐呐地道:“这是侯云策家里人。侯云策丧师叛国,该千刀万剐。”
女子不再理赵武,令人救治两女。
赵武正待发作,突然想起堂兄赵文说起卫国夫人的妹妹在沧州城内,此女气度不凡,又不是沧州人物。想到此,他吓了一大跳,见那女子忙着救人,悄悄溜走。
此女正是赵英。沧州被围多日,她每日都到开元寺来,祈祷佛主护得沧州百姓平安,不想出寺时恰好见到赵武欧打女子,便把女子救了下来。
春兰嘴角流血,却无大碍,抱住秋菊,哭泣不停。赵英放了一颗药丸在秋菊嘴里。一会,秋菊悠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阿郎不会死的。”
“你家阿郎是谁?”问完之后,赵英想起打人男子所言,皱起眉毛。
秋菊本来就是官员之女,从眼前女子穿着以及排场猜到其人是谁,骄傲地答道:“阿郎是黑雕军都指挥使侯云策。他不会败,会带着黑雕军回来的。”
沧州城外,契丹军韩匡山留下主力二万五千人吸引林荣目光,派出四千人偷袭定州,准备夺粮。
鹰军长于野战,隐藏起来,伺机围捕与中原诸军不同的黑雕军。
到目前,让契丹军觉得最难受的是中原黑雕军。这支黑雕军和粟末人一样难缠和无耻,不敢正面决战,要么偷袭,要么就守在粮道上,如跗骨之蛆,让大军十分难受。
契丹军三位首领达成一致,要想抢得财物顺利回师,必须要找到黑雕军,消灭黑雕军。
对于契丹公主耶律其敏敏来说,来到沧州除了传统打草谷以外,其心思更为复杂。她并不认为初立的黑雕军有太大威胁,希望鹰军能遇上黑雕军,然后将侯云策擒于帐前。她无数次都在想象一个场景:她下令将侯云策绑出去斩首。侯云策先是不服,最终还是求饶。她看到腹中子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并且让这个冤家成为鹰军统领导。
黑雕军比萧达达估计的还要难缠,完全失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黑雕军侦骑却发现契丹军有两队人马离开本部,一支人马是契丹皇帝带来的鹰军,鹰军离开本部以后就收起旗帜,消失不见。
而另一支黑子军的人马分为两个大队,每个大队约两千人。契丹黑子军这两个大队极为狡猾,始终保持半柱香的距离,只要攻击其中一队,另一队能立即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