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次更名的国立北京(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昔日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在新中国建立之初更名为“中央美术学院”。前校长徐悲鸿先生经田汉的亲自动员仍旧留在了学校,他在艺专所聘的教授、职员大多也未离校。徐悲鸿仍被任命为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但逐渐,他即发现自己无权参与决定任命教员,参与制订院系的教学体制与课程的计划等工作了。面对1918年即入其门的大弟子著名国画教授李苦禅的不公正境遇,他竟然不能出面讲话,只在私下见面时含泪同情而已。院方掌实权者甚至对徐院长本人也有不予重视的言行。因此,李苦禅隔三差五地到徐院长家中,去安慰看望自己的西画开蒙恩师,互诉无奈之事。每次一见面,徐公就照例问一句:“苦禅啊!最近外面又听到他们说我什么啊?”这些往事,均为父亲对我讲过的。
骆拓先生文中提到的王青芳是近年逐渐被美术界关注的人物,但是社会上对他并不了解。在徐院长的教学班底里王青芳是重要的成员之一。王青芳(1901—1956)是民国时期非常活跃,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王森然先生评之为“青芳先生,以画家而专长篆刻……其涩中带有坚挺气,而坚挺气中,又多奔放不羁之精神,峻拔奡荡,不亚邓氏(石如),稳练自然,驾乎 叔(赵之谦)……故齐如山先生 赞为创作……钱玄同、齐白石二先生均以自具匠心许之,足见气象万千,卓然成家,独特之美,时无其俦。余爱苦禅画,尤爱青芳印刻,斯集兼而有之,诚开近世未有之奇秘者也” 。
据王森然先生的女儿王润琴回忆:“那个时期我的家更加热闹了,除了赵望云、李苦禅两位常来客,至今能记起的还有王悦之、王雪涛、王青芳、胡佩衡、邱石冥、侯子步、肖松人等常来常往。这些人来了,不是铺纸泼墨即兴创作,就是临时抓个话题变成了时事论坛。我一生不忘的是,这些叔叔伯伯来了之后,不是个个聚精会神地作画鸦雀无声,像没有一个人似的;就是交相高谈阔论,一片喊声、笑声像要沖破屋顶一般。特别是苦禅叔那次用奶奶絮被子的棉花即兴泼墨,在窗户纸上先画了几个大荷叶,然后用毛笔画上荷花和一只小鸟,真是惟妙惟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1937年7月3日,王青芳参与由孙之儁、叶浅予、陆志庠、苏世等为反对日本侵华而发起的“北平第一届漫画展览会”,该展在中山公园春明馆举行,轰动北平。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漫画展草草结束,展出作品由组织者销毁,部分作品发表于《实报半月刊》第42期之《北平第一届漫画展览会特辑》 。
据中央美院老教授(现年87岁)杨先让先生在《王青芳先生不应被遗忘》一文中写道:
……不幸的是中央美院建院初期,由于“左”的方针指导,中国花鸟画被搁置排不上课。李苦禅只可在工会打杂,生活发生困难,徐悲鸿院长只好将李苦禅夫人李慧文推荐到学校校医室工作,以解燃眉之急。而王青芳只好闲在家中,生活处于穷困境况之中。徐悲鸿很无奈,带上几幅自己的画,由刘金涛裱画师傅陪同去北池子78号王青芳家中探望。1953年徐悲鸿逝世,1956年11月16日王青芳也病逝了,享年57岁。追悼会在中央美院礼堂由李苦禅主持致悼词。齐白石、廖静文还送了花圈。
这位“万板楼主”因遭冷遇,生活困苦,忍将已经刻好之木板以木料价钱卖予版画系,将其刨平,供他人再刻。其板之多且质良,我少时亲睹矣。有人知其画徐悲鸿先生奔马几乎乱真,出资请他专画徐氏风格之马,但不让题名款,他即知,这是让他伪造恩师之作,由他人仿题徐公名款以骗人。他则坚决不为,怒斥奸商,宁穷困而不失人格正气。他的形象可见于蒋兆和先生创作的《流民图》中:一身长衫,留着长发仰天者,即是他做的模特,形神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