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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成蝶

所有的情缘,从年少时开始,最美。到后来,真心要么输给了生活,要么交给了岁月。可是我们回不到从前,就像落花回不了枝头,流光回不到昨天。

有人活着,是为了完成前世未了的故事。有人活着,是为了过尽细水长流的日子。有人活在过去,有人活在将来,被忽略的总是今天。所有的情缘,从年少时开始,最美。到后来,真心要么输给了生活,要么交给了岁月。可是我们回不到从前,就像落花回不了枝头,流光回不到昨天。

三毛是幸运的,尽管她荒废了几年最美的光阴,但她的文学梦是在少年时起程的,并且这个梦陪着她餐风饮露,维系一生。自从读完顾福生给她的杂志,三毛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看了那些现代作品,她发觉这世上原来也会有相似的情怀,重叠的心事。

以前是她坐井观天,她以为独特的个性、跳跃的思想,总为人所不能理解。如今,她在时尚新潮的刊物中,读到了与灵魂亲近的心情和故事。后来,三毛的话多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懦寡言的少女了。有时候,见到顾福生,她会情不自禁地讲出内心的惊喜和感动。而顾福生每次都耐心地听她说话,微笑中带有欣赏和鼓励。

于是,那些淡烟细雨的早晨,长风斜过的午后,月明星稀的晚上,三毛总会有随性即发的灵感。她临窗静坐,案几上堆满了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书稿。多年来,三毛饱读古今中外名著,真正落笔成文的篇章却并不多。是那几本现代刊物,真正打开她固执的心窗。让她明白,痴爱文字不是一桩异想天开的事。

一段时间后,三毛交给顾福生她的第一份稿件。在她心底,已认定老师为知己,在老师面前,她可以藏起内心的自卑。直到有一天,三毛去画室上课时,顾福生突然对她说:“你的稿件在白先勇那儿,《现代文学》月刊,同意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落在三毛心底,波涛惊起。“第一次的作品,很难得了,下个月刊出来。”顾福生的话语依旧那么清淡,清淡到三毛几乎要停止她内心泛滥的感触。但这突如其来的肯定,令这个自闭了几年、对外界的春去秋来全然不知的女子,这个沉默不语、没有颜色的女子,欣喜到难以自持。

接近一个月的等待,让她恍若隔了几世。三毛从画室捧着那册《现代文学》跑回家,对父母发出那声来自灵魂的呐喊:“我写的,变成铅字了,你们看,我的名字在上面——”平日里寡言不语的三毛,此刻欣喜若狂。

父母捧读杂志,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个一直让他们担忧的二女儿,总算寻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那片天空。她不是那个自闭甚至低能的孩子,她有才华,甚至可以超越许多同龄孩子。

一篇叫《惑》的文章,改变了三毛一生的命运。倘若得不到肯定,自卑的三毛或许又会关起小屋,不问春秋。多年以后,《现代文学》的主编白先勇,为自己发掘了一个才情横溢的作家深感欣慰。他用独到的眼光,来欣赏、认可了一个少女的处女作。

他回忆起三毛这篇作品,觉得文字虽显稚嫩,却有一种逼人的灵气。正是这种灵气与创新将他打动,才有了后来三毛漫长的文学之旅。

白先勇和三毛是邻居。那时候,三毛已经开始尝试着走出那幢日式小屋,看外面的天光云影,人来人往。黄昏时候,她几度遇见白先勇,在空寂的斜阳荒草边漫步。三毛对这位风度翩翩的才子充满了感激和钦佩,但总是羞涩地转身躲开。不是她矜持,而是她觉得自己还缺乏内涵。

这个孤独如雁、寂寞如蝶的女孩,把自己隐藏得太深,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对人微笑。她仅有的朋友就是老师和她的书,还有偶尔打她窗台爬过的虫蚁。后来,顾福生见三毛一改往日的孤冷,便递给她一个地址。

陈秀美,一个美丽的名字,笔名陈若曦,作家。白先勇的女同学,也是三毛日后的朋友。后来,是这个女孩让三毛成了文化学院(一九八〇年更名为文化大学)第二届选读生。三毛,一个浪费了七年光阴的少女,总算得以重返校园。但此时的三毛,虽然愿意和春风相识,却依旧没有走出那个漫长而潮湿的雨季。

顾家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素日里三毛学画,总能听到她们甜美的笑声。有那么一个黄昏,三毛提了画箱从画室走出来,恰好这四个女孩要出门。就这么一次擦肩,那惊鸿的背影,让三毛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平凡。她们的绚丽与她的黯淡,是两岸不同的灯火。

原来尘封得太久,到了该装扮自己的年龄都忘记了。一向自视美丽的三毛,躲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从没有人来与她比较。这红尘实在有太多的诱惑,哪怕是一种颜色,也可以令她意乱情迷。蓦然回首,她辜负了自己太久。

回家后,对着镜子,方才惊觉自己是一个韶华初好的少女。母亲带着她去定做皮鞋,她选了一双淡玫红色的。从此,三毛的世界有了色彩。她穿着裙衫,像是赶赴一场晚春的约定,用美丽装点着原本清淡的日子。

“当年的那间画室,将一个不愿开口,不会走路,也不能握笔,更不关心自己是否美丽的少年,滋润灌溉成了夏日第一朵玫瑰。”这一切改变,是恩师顾福生所赐。可对于他的好,三毛总也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但她心底认定了这段缘分,是生命史册上最重要的一章。她今生不能忘,不敢忘,亦无法忘。

天真的三毛,不知道顾福生只是与她同舟共渡一程的人。有一天,缘分尽了,终将她遗落在孤独的水岸。此后,天涯寥落,谁来为她指引迷津?

那段时间,顾福生举办了个人画展。三毛除了在家里潜心读书写作,就是一趟又一趟在老师的画展中心流连。她似乎安于这种生活,那里像是一个满是风情的梦境,又真实地存在。她原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在风雨中往来的女子,有文字为她诗意地撑伞,有恩师为她将蓬门打开。

记不得是在哪天,顾福生突然对三毛说:“再过十天我有远行,以后不能教你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三毛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只记得,他要去巴黎,一座艺术之都,去完成他的梦想,他的使命。没有人敢于说出那句让他停留的话,三毛更是不能。

三毛深知,梦想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有多么重要。顾福生为了圆梦,决意漂洋过海,到巴黎去寻找他的画,他的城。也许有一天,在那个世界中心,他会声名远扬。也许他只是默默无闻地,埋葬于一间小画室里。结局如何,他都无悔,都会坦然相待。

纵是不舍,又能如何?三毛沉默不语,只淡淡地微笑。后来,她离开了顾家大院,走出长长的巷口。那条回家的路,突然变得那么那么漫长,她终于还是一个人走完了。阑珊灯火下,这个都市的一切都好朦胧,只有她的背影,那么清晰。单调的足音,仿佛重复着她落寞的心情。那一刻,三毛明白,把梦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多么不安全。

一艘叫作“越南号”的大轮船,载走了那个追梦的年轻人,也载走了三毛的另一个灵魂。她在瞬间长大了许多,深知了许多,却难以用言语来诉说。对于顾福生的恩情,三毛总觉得一切形式都无以为报,唯有感动,搁在心底。

十年后,三毛来到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这对久未谋面的师徒,约定了在芝加哥重逢。那个雪夜,三毛独自在满城灯火下徘徊,只要她再勇敢一些,就可以见到相别十载的恩师。可她自卑依旧,十年光阴,她还是一无所有。对于一个她最看重的人,最该感恩的人,又该拿什么去交代?

唯有错过机遇,违背约定,来成全她的懦弱。闪烁的霓虹灯下,三毛依旧那么寂寞。无声的雪,一直飘落,不知疲倦,不肯停歇。可它,又能承诺什么?给得起什么?

今生的见面,恍若前世的离别。那些熟悉的、遥远的故事,还在继续。 1zWbZ29IZZ6COtXgHSLLTd2alC/a2hiA/AxeouzFpb+U2Nzh8YnAtXgv47I6Jk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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