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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淮盐课割肉

入关之后,清室还面临诸多战事,宫中一切经费开销,力求从简。顺治七年(1650)规定,内库钱粮皆归并户部管理,内廷所用物品如皮类、丝绸、茶叶、纸张等,也由户部提供。康熙帝重设内务府之后,内务府的开销主要依赖户部拨款。康熙帝收复台湾、平定三藩后,社会局势稳定,经济蒸蒸日上,内务府也开始获得各种收入。除了户部拨款外,通过皇庄、貂皮、人参等业务,内务府也可获得收入。此外,内务府还从事房屋租赁、开设当铺等商业活动,获得收入。

总体而言,乾隆朝之前,内务府经费经常不敷使用,“时檄取户部库银以为接济”。乾隆中期,乾隆帝亲为裁定,汰去冗费若干,岁支用60余万两,其后每岁盈余累积,反充外府(户部)之用。 如乾隆三十三年(1768)五月,内务府奏请将广储司银150万两,交给户部收存备用。乾隆一朝,内务府的财政状况的改善,一方面是原有的皇庄、当铺收入激增;另一方面则是两淮盐课、粤海关收入的保障。

自西汉盐业被国家垄断后,盐税从此成为历代王朝的主要收入来源。两淮盐业最盛之时,销往六省,盐课甲于全国。产盐场23处,供给江苏、江西、河南、安徽、湖南、湖北等省,这些是中国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两淮盐区的产盐数量、行盐区域都是全国之首,所征的盐税更占全国盐税三分之一以上。

两淮盐区乃是大清帝国的第一财源,皇家也少不得要来插上一腿,由内务府出面加以分润。

内务府通过两淮提盐引、帑银、人参变价银等方式,获得收入。

(一)两淮提盐引

“盐引”(纲引)是盐商经营盐业的许可证,由户部统一印制。盐商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之后领取盐引,然后凭盐引运盐销盐。盐引每年定量配给各地销售的,称为“正引”,卖不完的盐引称为“余引”,交户部查销。提引,是因盐引畅销,额引不足民用,故以预提次纲之盐运销,以补本年不足。户部议准,每年额引不足时,令盐政先计算数目,奏请之后,于下一年的配额内提出行销。至次年正纲,仍照岁额请领,引内注明预提字样,以免正纲重复。提引除了缴纳“正供”盐税外,还要另外缴纳二两至三两的“息银”,因为预提的是下一年的盐引,当年赚了下一年的钱,这笔钱可以入银庄生息,所以要额外多缴银两。

两淮预提盐引始于乾隆十一年(1746)。因为两淮盐区是内地十一个盐区中最大的一个,行销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六省,而这六省又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乾隆年间的太平时光,导致人口激增,用盐量增加,遂在此年奏请增加“提引”。

预提盐引的“息银”如何使用,如何管理,清廷并未有明确规定,其中有可以操作的空间,这也给了两淮盐商留下了可乘之机。乾隆十四年(1749),乾隆南巡,盐商沿途接待,耗费颇巨,就下令将“息银”补贴给盐商。此后盐商只要搞定两淮盐政官员,就能将这笔钱吞掉。此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了乾隆三十三年(1768)才发生改变,这一年尤拔世出任两淮盐政。

尤拔世此人是乾隆帝的亲信,曾多次以皇帝代言人的身份,至九江海关、粤海关等处,整顿关务,厘清财务。此次被乾隆帝调至两淮,也肩负了整顿盐政的使命。到了两淮之后,尤拔世看到两淮盐商,生活奢华无度。有的盐商家中的蛋鸡,每天也吃人参。生出来的鸡蛋,自然更有营养。在收藏古董,追捧梨园戏子时,盐商更是一掷万金,在所不惜。尤拔世上奏称,盐商家中有钱,生活上奢靡成风,请乾隆帝教导盐商节俭度日。不想乾隆帝看了奏折后,对军机大臣道:“盐商有钱,花再多自己的钱有什么关系?奢侈点有什么不好,还可以养活一批人。尤拔世才到两淮,不晓事体,实在是谬见。”乾隆帝还是有点超前眼光,知道鼓励富人消费,拉动经济,带动就业。

不久之后,尤拔世捕捉到了两淮盐政的最大弊端,揭发前任普福挪用提引款项:“上年普福奏请预提戊子纲引目,仍令各商每引交银三两,以备公用,共交贮运库银二十七万八千有零。”

尤拔世何其狡猾,他特意提出,这笔钱普福共动用了8.5万余两,还有19万余两,请交给内务府查收。

对此乾隆帝非常重视,他认为盐政动用此项银两,却未奏明,“显有蒙混不清,私行侵蚀情弊”。乾隆帝要求彻查清楚,毋得丝毫隐饰。清查之后发现,从乾隆十一年至乾隆三十二年(1746—1767),二十余年间,两淮提引差额惊人,预提盐引有496万余道,总值在白银1000万两以上。而统计下来,盐商花在乾隆帝历次出巡及每岁购买贡品上的开销,不过460万两左右,尚有600余万两的余款。此笔巨款,如果不是尤拔世提起,早被清廷遗忘。

此案牵连官员甚多,前后三任两淮盐政高恒、普福、卢见曾侵吞盐引余息,接受贿赂,被判死刑。纪晓岚因为在此案中泄密,被发配乌鲁木齐。通过预提盐引案,乾隆帝严厉整饬了两淮官场,将两淮预提盐引纳入皇室控制,充实了内务府,进一步加强了对盐商的控制。此案过后,两淮预提盐引照样颁发,只是所得的银两却被交给了内务府,而不是户部,充作了皇帝的私房钱。此项银两为数甚巨,如乾隆三十五年(1770),两淮应解内务府预提盐引银就达50万两。

(二)帑银

除了两淮盐业正项、余引收入外,以帑银借给两淮盐政放贷收息,也是内务府收入的重要来源。康熙帝时期,开始将部分内帑银两,借给长芦、两淮盐商营运生息。就此时期而言,将帑银借给盐政,既可获取收益,也可解决盐商资金流动问题,扶持盐业的发展。内务府所借帑银,利息较低,受到盐商欢迎,盐商得意地将此项银两称为“万岁爷发的本银”。

乾隆十三年(1748),乾隆帝令两淮每年解银10万两,交付内务府,作为行幸赏赐之用。此笔银两,后改为留在两淮,交给盐商生息,月息一分五厘。且以每年所得利息,归入来年本银一体生息。至嘉庆五年(1800),此笔款项,累计得银200余万两。

此后内务府又多次将帑银,借给两淮生息。帑银利息的一部分,被清廷用作步军统领衙门经费。自道光三十年(1850)起,两淮长期拖欠帑银。至光绪四年(1878)计拖欠银60余万两。经两江督臣多方努力,分四次拨出银12万两,解送京师。至光绪五年(1879)时,两淮仍然拖欠了帑银达54.8万余两之多。

(三)人参变价银

东北出产的人参,被视为天赐之物,有起死回生之功,在市场上能卖出高价。但人参被清室垄断,往往有价无市。清室通过内务府,将人参交给粤海关、两淮盐政等处变价出售,牟取暴利,其中四等、五等人参被交给了两淮,成为内务府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

道光十一年(1831),两淮盐政被交给两江总督管理。此后,人参变价事宜也由两江总督负责。内务府将变价人参交给两淮,两淮则将人参售给盐商。人参变价银两于盐引内征解,“参斤向系上纲奉发之参,派于下纲引内征解” 。此时两淮地区私盐泛滥,官盐滞销,人参变价银“无引征解”。两淮没钱,就找两江总督借,两江总督手中也没钱,就一直拖欠。

道光十一年,陶澍接手两淮盐政之后,内务府又奏请将人参发给两淮出售,并请两江总督立刻派人到京师领取人参。只是此前变卖人参的银两,已拖欠了五年。五年之中,两淮只交付了银7万两,所拖欠的银两共计96.4万余两。旧债未还,内务府又想再发人参来变卖。

两江总督陶澍堪为清代屈指可数的改革家,他个性强硬,又得到了道光帝的支持,立即上奏,请暂缓领人参:“俟两淮盐务稍有起色,再行奏请发领变价之处。”

不想内务府大为不满,认为人参变价银并不会影响到两淮多少。两淮地区盐引有169.2万余引,一年人参变价银,算下来,每引不过征银一钱数分而已。在内务府看来,此笔钱微乎其微,伤不到两淮盐政的根本。

内务府还奏请,将两淮所拖欠的银两,按照一分生息。若是依照内务府的方法,则两淮每年的利息就要达到11.5万两。在内务府的强硬要求下,陶澍只好让步,承诺分批归还所拖欠银两。作为妥协,内务府则不再要求将拖欠银两生息。

只是两淮财力已疲惫不堪,对于内务府新发来的人参,照例拖欠银两,内务府继续与两江总督打着口水官司。道光十六年时,两淮拖欠的人参变价银达71万两,陶澍请求改变人参变价方法。最终道光帝同意,将两淮商人“应交参价减去三分之一”,以求按年清款。降低人参变价银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两淮的负担,也使内务府能按期收到人参变价银。

(四)玉贡银

内务府将贡玉发给两淮变卖,也是内务府收入之一。乾隆朝时,两淮盐政负责给宫中办理玉贡,每年花费甚巨。嘉庆六年(1801),嘉庆帝下令,两淮盐政在每年万寿、端阳等时节,不必再进贡玉器,依照办理玉器的价值,折银交给内务府。至于玉贡折价银的数量,一般定为50万两。

嘉庆二十五年(1820)七月,老皇帝嘉庆去世后,新皇帝道光登基。为了庆贺新皇帝登基,各地的贡品络绎不绝地向京师送来。八月八日,道光帝下旨,令各省督抚、盐政、织造等暂停进贡。十一月,道光帝下令停止各地的玉器进贡。就在十一月,两淮盐政延丰上奏称,已拖欠的玉贡折价银70余万两,节省玉贡(银)90余万两,请分年解送。道光帝大方地批示,现在已停止贡玉,此笔160余万两的款项“均着加恩豁免” 。玉贡银虽停,但通过出售貂皮、宫中瓷器、丝绸、茶叶等,内务府也可以获得巨大收入。故此当户部手头吃紧时,内务府也予以支持。

清初发行盐引时,好比发行原始股,招商购买,买到盐引的盐商,将名字及盐引数目登记入册,然后按册派给盐引。盐商手中的盐引,可以世代相传。当年没有买原始股的人,眼红于盐业的暴利,就从盐商手中再买盐引。如同股票一样,买的人多了,价格自然被推高,盐价也跟着走高。官府卖的盐价格居高不下,民间贩卖私盐的人自然也就更多,导致官盐卖不掉,政府税收减少。

针对两淮盐政中的弊端,道光十年(1830),两江总督陶澍决定打破原先盐商对盐引的垄断,开放盐引,让资金涌入。陶澍的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遭到了极大阻力。军机大臣曹振镛家族的很多人在扬州从事盐业交易,陶澍本人则是曹振镛的门生,一时间投鼠忌器,难以下手,就写信给曹振镛讨教。曹振镛看了信后,回复他道:“只要有利于国家,你就放心去做,不要担心我家,世上有饿死的宰相吗?”曹振镛这样表态了,陶澍才能一展身手,整顿盐政。

陶澍推行的改革,废除引商,改行票法。此次改革,原因是私盐泛滥,官盐滞销,收入锐减,不得不推行改革。道光十一年(1831),淮北改行票法,只要交足盐税,就可以领票运盐。改革之后,二十年中,盐引畅销。道光三十年(1850),淮南也改引为票,成绩显著。

陶澍在两淮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清政府的财政危机。不过好景不长,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冲击南方,两淮也被影响。太平天国战争中,内务府财政遭到了沉重打击,其所依赖的两淮盐务、粤海关,已是颗粒无收。而来自两淮盐务、粤海关的收入,占了内务府总收入的七成左右。

国库存银无几,经费紧张,连中枢军机处也受到极大影响。每年四月,照例由内务府拨出4500两给军机处,作为军机章京及仆役们一年的伙食费及纸张器具木炭各项开销。但咸丰三年(1853)国库告罄,军机处只领到了一半的钱,内务府承诺,等手头一宽就将钱给补上。

不想到了咸丰四年(1854)四月,内务府一直也没把钱给补上,军机章京们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眼看着又到了发办公经费的时间,满汉军机章京们唯恐又要扣下一半的钱,就一起鼓噪,抱怨每天没日没夜干活,还要自己出钱吃饭,虽然说做臣子的要忠君爱国,可忠君爱国,也得让人过好日子啊。肚皮问题都不能解决,谁理睬你那套虚空的忠君说辞。

在咸丰帝召见时,奕忻祁隽藻等军机大臣赶紧奏请,说今年事情太多,军机处进来的新人也多,不能再扣钱了。去年拖欠的办公费用,内务府给不给回头再说,但这次一定要给全经费。咸丰帝一听也是,不能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赶紧让内务府把钱拨全,提高军机处的工作积极性。

受财政吃紧所困,咸丰帝已开始采取节流措施,如克扣官员薪俸,削减旗人俸禄等,搞起了捐输。对于开源,他却没有什么良策。清人包世臣总结以往历代对付财政困难的经验,不外“一开矿,一铸大钱,一行钞”三策。为了筹集经费,咸丰朝矿也开了,大钱也铸了,钞票也印了,结果是通货膨胀严重,财政危机日深。没钱的咸丰帝发出哀叹“朕不得已之苦衷”。 euIB8DdWS73JkZw7eoUUwa49bAD972lkLEDhGQK8awk3bd4SFv1ADCyRAl6IB6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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