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子和颜回的故事讲完之后,庄子又安排一个人来请教孔子。在庄子的笔下,孔子成了著名的顾问,教一些人如何面对职场风云,安住于心。
这次来的人是叶公子高,名诸梁,字子高。他是楚国的大夫,奉楚王的命令到齐国去做外交谈判,一方面要维护楚国的利益,一方面又要和齐国达成新的合作。
叶公子高向孔子请教:“现在楚国让我出使齐国,而齐国在接待外国使臣的时候表面上很恭敬,实际上却不肯帮别人的忙。感化一个平民尚且不容易,何况一国的国君呢?因此,我心里很害怕。
“我常常聆听您关于‘道’‘成就’‘不要后悔’的教诲,但我还是不甚了解。对于这次出使,如果做不好的话,我会遭到领导的处罚;如果做得好的话,我就觉得欢欣鼓舞。如今还没出发,阴阳二气便已错乱。也就是说,我现在有点儿患得患失。平常的时候,我饮食简单,甚为粗淡,不求精美。厨子们给我做饭,都很省事,也不会去想吃什么东西容易上火,吃什么东西比较清凉。现在,我早晨接受使命,晚上就觉得燥热,要喝冰水,这就是由于我心中忧郁过度,发生了内热,因此而上火导致的吧。”
诸位读者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突然,领导给你一个大项目,你又想做好,又担心做不好,于是口舌生疮、脚底流脓、中间痔疮……全来了。
原来,真的有一些东西亘古不变。古代人跟现代人一样,一旦受到刺激,心一乱,就会上火。人的进化真的很缓慢。
人们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对于到来的任务和机会充满患得患失的焦虑,进而导致上火。在充满技术变革和社会结构变革的今天,如果人心、人性、身体的反应都没有太大变化的话,我们只要专门处理这些问题,不就可以常做常有吗?当你去不断地做这些事情,去讨论与之相关的问题时,就会活在确定当中。
乔治·索罗斯曾经说过,他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就问自己,到底什么事情是到七八十岁时还可以做的。后来,他发现投资可以做,慈善可以做,老师也可以做。于是,他就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开始布局,让自己在七八十岁的时候能够把这三件事情做好——当然,索罗斯本质上还是个很投机的人。
我相信再过二三十年,关于《庄子》的解读以及如何让自己安心自在法门的介绍仍然有价值。
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
冯学成老师在《禅说庄子》中讲过:“什么叫‘大戒’呢?就是大的根本性原则。放在现在,我们还是要遵循这两条准则和规范。什么是‘命’?什么是‘义’?我经常说,儒家讲社会性,社会性就是‘义’;道家讲自然性,自然性就是‘命’。作为一个人来说,这个‘命’,到后来还是自然性与社会性合到一起了。不过在这里,这个‘命’还是讲的自然性。‘义’,则是人的社会规范性。”
孔子对于叶公子高的患得患失,说了下面的话:“天底下有两个大的法则,一个是天命,一个是人为。儿女喜欢自己的父母,这是天命。”当然,这是孔子的解读。坦白地说,我觉得父母喜欢儿女,那才是真正的天命。
孔子接着说:“臣子服侍人君是人为。”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但一个人服从于他所贡献的事业,也是人为。
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这句话说的是,在天地之间,你要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某项伟大的事业,这是无可逃避的。
天命和人为,是我们所称道的法则。如果你想避免这两件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假如你想切断与父母或者儿女之间的联系,哪怕登报声明,也是不可能的,父母子女之间的羁绊是很深的;如果你想不与他人发生联系而共同去做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对于以上两件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你就不要考虑了。不用考虑应不应该、好不好、做不做,因为没得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