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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秦王夜听破阵乐
郑军兵围八陡山

黄昏时分,介州被蜂拥而来的唐军围得如铁桶一般。尉迟敬德和寻相立在城垛间,眼望下面无穷无尽的唐军,心中的凄楚一时难言。

前方的零散败兵逃回介州,尽管他们语焉不详,但有一点非常肯定,就是宋金刚已经逃走,且向北逃窜,肯定将介州放弃了。那一刻,尉迟敬德和寻相顿时有被他抛弃的感觉。想想也是,战场仅离介州十里之遥,宋金刚应该退回介州收拾兵马与唐军再战。毕竟,唐军数百里奔袭,已是强弩之末,宋金刚为何如此不智成了惊弓之鸟呢?

尉迟敬德盯住寻相的眼睛说道:“寻相兄,现在我们有三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突围退回太原;二是固守介州;三是投降唐军。你以为哪条路适合我们?”

寻相蹙眉道:“这三条路都不可取,以我们这八千人马恐难固守,太原那里兵马不多,依旧是溃败的结局。我们若降了唐军,终归是降将,那滋味不太好受啊。”

两人一时无言。

这时,李世民带领众将立在下面,程咬金扯开喉咙叫道:“尉迟黑子,宋金刚已经大败而逃了,秦王有好生之德,奉劝你不要再抵抗了。依我说,良禽择木而栖,你就下城降了吧,今后与我老程同为一殿之臣。”

尉迟敬德没有吭声,寻相忽然道:“敬德,我们不如让这青面贼上来谈谈条件,也可试试李世民的招降诚意。”

尉迟敬德点点头,说道:“好吧,就让那程咬金上来。寻相兄,那日我们与李世民在离石谷相斗,事后我一直在想,这人还是挺仁义的,像秦叔宝、程咬金不都是降将吗?瞧他们那卖力的劲头,主贤臣忠啊!我们投奔宋金刚,到了紧要关头他连个招呼都不打,独个儿跑掉了,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投错了地方呢。”

寻相头伸在城垛外面呼喊,让程咬金入城。

程咬金进了城门,拾阶而上,见到两人就大大咧咧说道:“黑子,我说你还等什么?宋金刚跑了,太原的刘武周估计也待不长,你们也想随他们逃往北方去瞧突厥人的脸色吗?嗟来之食不是好吃的!如今大唐气势正旺,秦王招贤纳士,像我老程不用去招就自个儿跑过来了。我对你们说实话,秦王很看重你们,趁这个机会赶快跑过去,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们还等什么?”

听完程咬金的这番别致的劝说,尉迟敬德的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寻相却无动于衷,沉声说道:“程咬金,我们可以投降,然有两个条件。一是我们降了唐朝,现在城里的八千人马仍旧归我和敬德指挥;二是若今后你们慢待我们,我们拔腿就走。你去吧,若李世民答应这两个条件,我们就大开城门投降。”

看到程咬金离去,尉迟敬德对寻相说道:“寻相兄,你多此一举,既然要降,还留这些尾巴干什么?弄不好李世民和我们又生分了。”

李世民听到程咬金说了寻相的两个条件,又细致问了两人当场表现,扬刀向城上喊道:“尉迟将军、寻相将军,你们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了,现在当着众将士的面,我李世民郑重立誓:谁若背盟,有若此树!”说罢,他挥刀向面前的一棵齐腕粗的树砍去,只听咔嚓一声树木拦腰被斩断。

尉迟敬德一见,急忙下令大开城门,他和寻相一起徒步走出城门,俯伏地上向李世民请降。李世民下马,小跑奔到他们身前一迭声说道:“尉迟将军、寻相将军,你们来归,世民日思梦想啊!”

尉迟敬德一时感慨万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程咬金走上前来,说道:“黑子,赶快搞些吃的,为了今天,秦王我们已是三日三夜衣不解甲、粒米未进。”

尉迟敬德急忙道:“秦王快请入城,我让他们立刻整治宴席,为殿下接风。”

李世民道:“敬德,你嘱咐手下多造一些粟米饭,有些酒最好,我要与众将士同食。他们跟了我,这一趟遭了不少罪。”尉迟敬德和寻相答应后入城安排。

李世民又转向后面,说道:“咬金兄,你传令让大家不可暴食,大家饿了数日,一下子吃多了还会闹出毛病。”

尉迟敬德的这八千人一下子变成了煮食之军,锅里透出的粟米香味引得众人垂涎欲滴。介州城里今晚其乐融融,饿着肚子的唐军吃起粟米饭,如同食了山珍海味。

李世民食量较大,连吃了三碗还不觉得饱,然他终究克制自己放下了饭碗。丢碗后看到程咬金、秦叔宝还在那边狼吞虎咽,上前笑道:“两位王兄,都悠着点吧,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李世和尉迟敬德等人过来围在李世民身边,李世民抹了一把嘴,说道:“敬德,多谢你管饱了我们的肚子,下面,你还要给我们找一个歇息的地方,该合合眼了。”尉迟敬德连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城内住处足够,保管大家一觉睡到天亮。”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睡到天亮现在还不是时候,世兄,还由你来安排,今晚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兵发并州,去找我们的正主儿刘武周。敬德,介州这里就由你和寻相将军继续镇守。”

刘武周在太原得知宋金刚大败的消息,又听说尉迟敬德、寻相投唐,脚底板似抹了油,天未放亮就匆匆忙忙带领家人等百余骑亡奔东突厥。刘武周、宋金刚到了东突厥牙帐,主政的处罗可汗并不看重他们,两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宋金刚难耐寂寞悄悄招引旧部欲南下,引起了处罗可汗的疑心,派人追杀了他,捎带着也将刘武周斩首示众。此是后话。

李世民率领大军到了太原城下,城中百姓已经将长孙顺德、刘弘基和同时被囚的并州招抚大使唐俭、并州道行军总管李仲文从牢中放出,唐俭、李仲文出来后立刻主持政事,派人洒扫街亭迎接李世民。李世民原在太原的口碑甚好,百姓看到昔日的二郎返回,他们夹道欢迎,拥街塞巷。

李世民轻控“特勒骠”进入城内,看到百姓如此热烈,急忙下马向人示意。此役收复汾、晋,彻底打掉了刘武周这块萦绕多日的心病,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也随众人出来迎接,李世民看到两人,笑道:“顺德、弘基兄,凡事可以一、可以二,不可再三,我已经两次将你们从牢狱中解救,若今后再有第三次,连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刘弘基羞惭不语,长孙顺德道:“二郎,我和弘基已经说了,今后寸步不离你的身后,再被擒的机会估计就没有了。”

李世民笑着摇摇头,回首对李世言道:“世兄,他们两人随父皇在此起兵,功劳很大,然一味勇猛,失于计较,闲下来时不妨将你的谋略给他们讲讲。”

李世拱手道:“秦王言重了,世早闻两位将军大名,胜败乃兵家常事,总算他们毫发无损,实在是可贺的事情。”

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道:“世兄,你这是责怪我呀。”上去执起两人之手,恳切地说,“顺德、弘基兄,走,领我们到歇处去,弄些酒给你们压压惊。唐大使、李总管,我们到了太原,如何行止,就由你们这些父母官调遣了。”

数日后,北面的朔州、代州、云州等地率土复归,大唐经此一役,重收汾、晋之地,兵马愈发强盛,东突厥等不敢再来招惹。其间,李世民制表快马递往长安,李渊阅后大喜,诏唐俭仍为并州道安抚大使,李仲文仍为并州道行军总管,令李世民休整后班师返回长安。

唐军在太原歇了数日,唐俭、李仲文勤勉供应,精心备至。李世民安歇在原唐公府内,一众武将也随他在府内休息。两日后,房玄龄、杜如晦带领众秦王府文臣赶到太原,他们来不及休息,在房玄龄率领下接收城内图籍,抚慰将士,忙得不亦乐乎。

李世民在府内令众人各自安歇,不得互相打扰,美美地睡了两天,方觉得缓过劲儿来。这日他晨练结束,用过早膳,独自一人出府到营中巡视。只见营中遍地摆满了铠甲,兵士洗净的内衣也挂在外面晾晒。他们连续征战,内衣已被汗水和雨露浸透数遍,兵士瘙痒难支,脸现苦楚。长孙无忌提议,让唐俭、李仲文想法为众将士再备一套衣衫。所幸刘武周仓促逃走,原府库内素有积蓄,加之刘武周入太原后又将马邑府库之物移来,每人一套尚有多余。众将士领来衣衫喜形于色,尽管河水尚寒,体壮的仍跑到汾水边洗涤身上污垢,换上新衣衫,似乎过年一般。

李世民贵为秦王身先士卒,其与众将士同甘苦、共患难的事迹深入人心。他刚刚迈步进入营中,就被数人认出,他们先是跪伏致礼,再口呼“秦王”,一下子将许多人都惊动了。很快,四面过来的人团团将李世民围在当中。早有人递给李世民一张几凳,让他坐在上面,李世民也向众人招手,说道:“大家都坐下来,今天本王闲暇,就与大家好好闲聊一回。”

众人不敢与李世民平坐,稍稍退后一点席地而坐。常何坐在最前面,在雀鼠谷里,李世民曾经赠给他羊腿。他们一时无话,都呆呆地看着李世民。

还是李世民打破沉静:“大家为什么不吭声?本王名为世民,其实就是一名百姓,不要拘束,随便说来吧。”他认出常何那张娃娃脸,招手道,“你叫常——,对,常何,那晚上所食的羊腿滋味如何?”常何一阵激动,想不到秦王那日匆匆一面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朗声道:“禀秦王,那只羊腿没人愿食,大家都说:秦王尚且不食,何况我们?凭空里又憋出一股劲儿,到了第二天狠狠把劲儿使到敌军身上。”

李世民轻叹道:“可惜了那只羊腿,那天到介州食了粟米饭,本王感到是天下最佳的美味,若换了羊腿,不啻是天上龙肉!”众人听言顿时发出一阵轻笑来。

李世民又问道:“这次我们从柏壁兼程攻到太原,路途遥远,无食无援,然刘武周、宋金刚望风而逃,谁能告诉我:我们靠了什么?”众人一时不好作答。

李世民自答道:“就是靠了这股劲儿!上下同心,其利断金。隋炀帝不恤百姓,薛仁杲、刘武周、宋金刚待人残暴,都不能持久。我们以仁义之师荡平天下,让百姓都过上富庶的日子,也是大家的愿望吧?”

众人齐声回答:“是。”常何忽然道:“禀秦王,这几日军中流传一首军歌,我们唱来如何?”李世民颔首鼓励。

常何起了个头,座中十有六七会唱这首歌。他们嗓音不同,齐声唱来显得粗豪旷达,只听他们依旋律开篇唱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李世民听了几句,明白这是以旧曲《破阵乐》为底子,细微之处又增加了新旋律,填了新词。待他听到“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的歌词后,心中重重一震,明白这首歌是颂扬自己的赞歌,细听词义,当是大军进入太原后才创作出来的。

众人歌声已毕,李世民陷入沉思当中,心中鼓荡交集,震撼中觉得,此歌是自己有生以来所获最有意义、分量最重的一份礼物。

李世民激动得站起,拱手向众人道:“世民蒙大家错爱,不胜惶恐。常何,我听此歌词慷慨华美,能将作词之人引见给我吗?”

常何一跃而起,说道:“请秦王稍候片刻,此人就在附近,我去将他叫来。”

来人名叫吕才,博州清平人,年方二十岁。听说秦王召见,小跑过来俯伏在李世民面前,口称:“小人吕才觐见秦王,听说因歌词见召,小人才疏智浅,所撰歌词不要冲撞了秦王才好。”说完,汗流浃背。

李世民上去搀起他,笑道:“看你的年龄与常何差不多,想不到你还有音律才能,且混迹于军中。房玄龄、杜如晦替本王求贤问俊,不料还是把你给遗漏了。哈哈,军中真是藏龙卧虎啊。”

吕才看见李世民喜欢,大胆说道:“禀秦王,吕才随军多听兵士称颂殿下英武才略,他们知我粗通音律,就嘱我将此旧曲演绎,音律略加变化,填了新词,遂成《秦王破阵乐》。”李世民一听此曲词还以自己封号冠以名称,心中又复大喜,一迭声道:“好,好,此曲若用乐器演奏,再配以舞蹈,相信效果更佳。”

吕才道:“军中惜无八具之音,若有器乐再配以八八六十四人演练战阵,那场面好看得很哪。”

李世民眼睛一亮,说道:“好,吕才,这事儿还由你去办。晋阳宫内八音之具齐备,亦有乐工,你再挑选六十四人演练,我让唐大使、李总管全力支持你。给你两天时间将此曲演练娴熟,届时我再带人去观赏。”

两天时间毕竟太短,吕才又多用了一天,果然不负李世民的期望,将《秦王破阵乐》演练成功。

李世民这日晚上用过晚膳之后,带领一班文臣武将步入晋阳宫。居中的承庆殿前有一广场,吕才将广场作为演出地点,面前的承庆殿台阶上摆满了几案阔椅,李世民一行人鱼贯而入在导引下就座。

广场的正中间空出来作为舞者场地,右手已经站立着二十名歌者,他们皆身着皂丝布头巾,绯丝布袍,锦袖,绯布裤。

广场左手为演奏地点,乐器分为两大部按序排列。北首为汉清商乐器,计有编钟一架、编磬一架、竖琴、三弦琴、击琴、瑟、秦琵琶、卧箜篌、恐、筝、节鼓各一,笙、笛、箫、篪、叶各二,乐工身着紫罗帽,饰以鸟羽,黄大袖,紫罗带,大口裤,赤布靴,五色绦绳。南首为龟兹乐器,计有竖琵琶、五弦琵琶、笙、横笛、箫、筚篥、毛员鼓、答腊鼓、腰鼓、羯鼓、鸡娄鼓、铜钹、贝各一,乐工身着皂丝布头巾,白练襦,紫绫裤,绯帔。

得知随秦王来欣赏乐舞,众人都很高兴,在连续杀伐、金戈铁马的当儿来观军中自编自演的乐舞,大家心里都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长孙顺德、程咬金正好坐在一起,两人第一次看到此种场景,两只眼睛似乎看不过来,样样东西都透出新奇,程咬金道:“这真让我老程开了眼,然我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叫音律,他们岂不是对牛弹琴?恐怕要辜负秦王的一片好意了。”长孙顺德也深有同感。

其时月上梢头,初春的夜晚,晚风习习,竟还有些凉意。一圈气死风灯将四周照得通亮,只听两名持笛乐工率先起奏,笛声由远而近,呜呜咽咽飘了过来,似一行吟诗人在空阔的江天之间极尽回肠荡气之能事。很快,笙、箫乐音夹注其中,将人带入一个空明朗朗的世界里。编钟、编磬适时奏鸣,现出钟鸣鼎食的繁华场景,紧接着,琴、瑟、琵琶、箜篌相继加入,八名身着红抹额、绯袄、白裤帑、乌皮鞋的舞者进场,描绘出一个歌舞升平的场面。

这时,忽听筚篥发出异音,羯鼓响起,竖琵琶,五弦琵琶铮铮铮拨响,合音顿时发出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随着琵琶声、鼓声渐急,乐音犹如巫峡猿啼、子夜鬼哭,象征着叛军入侵,破坏了原来一片繁华、平和、安然的场景。

蓦地,节鼓震天响起,琵琶模拟号角、马蹄声,表现出战场的紧张气氛和壮阔场面。只听后面齐声发一声喊,六十四名男女披甲持刀、戟武士齐刷刷地冲了进来。音乐节奏马上随之变化,琵琶声变调若唢呐吹奏,使人联想起大将出征的情景……

李世民凝神观看、倾听,思绪飞回这些年来的征伐场面,不由得百感交集。身旁众人也看得呆了,脸上表情都很复杂,肯定勾起了许多思绪,连程咬金、长孙顺德这些不懂音律之人,也都看得很专注,喜怒哀乐跃然脸上。

舞共有三变,每变四阵,用时一个多时辰。到了最后,舞者退场,象征秦王破阵成功,乐曲又复开场时的音调,二十名歌者随着乐曲声高唱歌词,随着一阵钟磬齐鸣,声音由高渐低,周围复于寂静。李世民尚未说话,那边的程咬金和长孙顺德已经按捺不住,齐声叫道:“好哇!”惹得众人将目光一齐射向他们,坐在两人身旁的褚亮笑吟吟道:“两位将军未开场时还说是对牛弹琴,看现在,想是看懂了。”

程咬金道:“怎么会看不懂?这曲舞里说的是打仗之事,曲名为《秦王破阵乐》,我们跟随秦王多日,且整日里在战阵里厮杀,我们就是再笨,也能略知一二。”

众人不禁轻笑起来。

薛收离开座位来到李世民面前,拱手道:“秦王武功韬略,天下尽知,不意军中能够自发敷演此曲,此曲舞既慷慨英武又不失雅致,实在可喜可贺!”

李世民立起身对众人道:“本王听演此曲,心亦甚喜。”他招手将吕才叫过来,勉励道,“吕才,今后你就入我秦王府内,这首曲子还要好好琢磨。像舞者仅有六十四人,气魄不够宏大,可再增加六十四人;另外音律和歌词还要推敲,我听其中有些地方流于粗糙。你去吧,今日演此曲人员,本王都有赏赐。还有,唐大使、李总管,这块地方就借给吕才用些日子,让他们接着演奏。不管是城内百姓还是营中将士,只要他们喜欢,都可以来观看。这首曲子既然是军中自创,就让它与民同乐吧。”

李世民忽然语音一变,声调高亢起来:“众将官,想我大唐立国,虽在金戈铁马中打拼,然一直不忘一个‘仁’字。假若我们不恤百姓,像隋炀帝那样只知道穷兵黩武,焉能有此歌?本王今日接报,洛阳的王世充现在蠢蠢欲动,已经开始攻打新安了。我们今后的战事不会少了,唯望大家不要忘了这一点:兴仁义之师,方能攻必克,战必胜。”

众人听罢,齐声答应。此时月已中天,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明晨的曙光。

众人渐渐散去,李世民忽然想起了常何,遂嘱咐房玄龄提升他为军头。虽然仅仅谋面两次,李世民对他印象不坏。

刘武周战败退回东突厥被杀,处罗可汗在中原从此失去了一位最为忠实的仆从。眼见李渊的地位日渐稳固,心中的滋味实在难言。

处罗可汗的祖先阿史那氏很早生活在阿辅水、剑水(俄罗斯叶尼塞河上游两支流)流域,最早以锻铁著名。5世纪中叶被世居于弱洛水(蒙古土拉河)的柔然部征服,从此沦为柔然的锻奴。到了西魏年间,阿史那氏通过与西魏互市,力量逐渐强大起来,不久建立了突厥汗国,称伊利可汗,反把柔然征服。到了隋代,突厥骑兵在东起幽州、西达河西的界线上,经常对隋进行骚扰。隋文帝于开皇三年(公元583年)集合重兵打败了突厥,并促使其分裂成东西两部分。西突厥以达头、阿波为首,占据了东起阿尔泰山至咸海的广大区域;东突厥以沙钵略、突利为首,控制了南到长城,北至贝加尔湖,东达完水,西接剑水的区域。

为了统治辽阔的国土,突厥在各个地区分立许多可汗,下面又设置叶护、特勒等大小官二十八等。由于可汗众多,突厥内部经常发生争权夺利的冲突。隋文帝在东、西突厥分裂后,又针对各可汗的特点或安抚或用兵。开皇十九年,倾向隋朝的东突厥启民可汗被东突厥的都蓝可汗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联合打败,启民可汗带领部下南下降隋。隋文帝把夏、胜两州之间水草丰美的地带(河套地区)划为启民可汗牧区,并将宗女义安公主下嫁给他。到了其子始毕可汗即位时,隋朝的国势逐渐发生变化,隋炀帝一开始还可利用国威镇抚,国势衰落时,始毕可汗终于不客气,先在雁门围攻炀帝,后来经常派骑兵到内地大捞一把。看到隋末战乱,他抓住起兵者寻求靠山的心理,满口答应众人的请求换取好处,一时,薛举、李轨、刘武周、梁师都等人皆向他北面称臣,受其可汗封号。李渊也未能免俗,派刘文静出使纳表称臣。不过李渊多了一个心眼,知道突厥对中原的诉求不在土地,唯重财物,他投降并不彻底。在纳贡财物时毫不吝啬,始毕可汗有意给他一个可汗的封号,他断不接受,以有别于刘武周等人。

比起始毕可汗来,处罗可汗要比其兄温和得多,只要李渊按时纳贡,从不派兵侵扰。现在刘武周被灭,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叶护吐谷浑邪却觉得事态严重,向他进言道:“大汗,观以往汗国与南朝的故事,历来是此起彼伏。当南朝强盛时,汗国地位岌岌可危,当初汗国一分为二就是实例。这些年南朝内乱不已,各路诸侯皆向我们称臣,东至契丹,西至吐谷浑、高昌诸国皆来降。我们控弦百万,势极强盛。现在长安李渊,先灭薛仁杲、再收李轨定陇西,又逐刘武周出汾晋,其南征之师已经攻破岳阳,如此下去,李渊势必统一南朝。若让他得了手一枝独秀,势力渐大,对我们极为不利。”

处罗可汗觉得叶护吐谷浑邪所思不无道理,迷惘地问道:“依卿之言,李渊其志不小。不过他现在向汗国称臣,即使他一统天下,又有何妨呢?”

“老臣观那李渊为非常之人,与其他人相较,他向我们称臣为一时权宜之计。当初他仅许纳贡称臣,封给他一个可汗的名号,却坚决推辞——其骨子里面压根儿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许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呢!”

“既然如此,我们要提防李渊!”

“老臣这里筹划有上下两策,请大汗定夺。上策,由大汗带领铁骑挥师南下,横扫汾晋,拿下河东,这样东可以和王世充、窦建德联络,西可以制约李渊,让他们各依地势割据,形不成大气候;下策,现在可贺敦已将隋朝萧太后和其孙杨政道迎到牙帐,我们就立杨政道为隋王,以此来吸引招抚南朝向隋之人。另派人与王世充、窦建德联络,许为后盾,让他们竭力抵御李渊,争取形成鼎足之势。现在刘武周、萧铣已败,中原能够有资格和李渊交手的,也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突厥习俗,可汗的妻子称为可贺敦,且子可妻母,弟可妻嫂。当初隋文帝将宗女义安公主嫁给启民可汗,后来义安公主病殁,隋帝又将宗女义成公主嫁给他为继室。启民可汗死后,义成公主成了其子始毕可汗的可贺敦。始毕可汗死去,义成公主又嫁给了处罗可汗。这义成公主是萧太后的远房侄女,宇文化及从江都将萧后掳到聊城,城破后被窦建德得之。窦建德对隋室还甚为礼敬,义成公主闻讯,派人到河北找窦建德索要,结果萧后和其孙杨政道被迎接到突厥牙帐。

处罗可汗对叶护吐谷浑邪提出的上下两策稍微考虑了一下,很快决定道:“你所提上策不可取,汗国土地已经太多管不过来,再收些土地更难伺候,只要他们多纳财物就行。你之所虑甚有道理,须提防李渊一统南朝,就依所提下策去办吧。”

数日后,杨政道果然被处罗可汗立为隋王,叶护吐谷浑邪又派出信使,携带马匹为礼物出使洛阳和洺州,联络王世充和窦建德完成其连横之计。

处罗可汗的使者到了洛阳,王世充看到突厥主动联络自己,大喜过望。一面修书备礼回复处罗可汗,一面命太子王玄应加紧攻打新安城。

王世充是西域胡人,其祖父支颓耨迁居新丰后病死,其祖母带其父亲另嫁王氏,故改姓王。王世充以军功被授江都郡丞,隋炀帝多次南巡,他极尽阿谀奉迎之能事,雕饰池台,搜求远方珍物取媚隋炀帝,深得信任并被派往洛阳解瓦岗军之围。他虽然自号为郑帝,割据中原,却无大志,不像李渊那样整日里琢磨经营四方,只想永久占据洛阳足矣。皇帝样儿摆得很足,对属下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猜忌心很强,致使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等一大批将领离他而去。

李世民带领大军屯兵柏壁的时候,李渊拿出大多精力对付刘武周,对王世充采取了守势。这当儿,李渊还听从屈突通的建议,派人联络窦建德,以此来牵制王世充。然唐军东部兵力毕竟有限,王世充看到唐军薄弱,派兵侵夺已经降唐的州县,不数月,河南诸州皆陷落。王世充尝到了甜头,又看到窦建德一时无心南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派太子王玄应领兵出慈涧攻打新安,这是唐军面向洛阳的第一道屏障。

得到处罗可汗的鼓励,王世充的胆子更壮了,他增兵一万,要求快速拿下新安,再西向潼关。其时李世民尚未结束汾晋战役。郑军进攻的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大惊,急忙与屈突通等人商议。萧瑀、封德彝皆言新安一失,潼关危矣,断不可退。建议调拨兵马,选一上将东拒王世充,时任陕州道行军总管罗士信骁勇善战,可充此任。李渊接受了建议,调派五万兵马,委罗士信为主将,史大柰为副将,火速进兵出潼关增援新安。

罗士信是一个注定要经常打仗的人,若无战事就感到浑身没劲。眼瞅着同来的秦叔宝和程咬金随秦王北伐,在那里战得如火如荼。为了保证北方战事用兵,李渊命罗士信不得擅自向王世充挑衅,他在陕州日日大事就是保境安民。两相比较,心中的那个急劲儿难以形容。这日史大柰带着五万将土和李渊的圣旨来见,他顿时一展数月的愁眉,急忙披挂上马,传令所有将士不事休息,兼程出陕州向东。

史大柰这次未随秦王出征,心里也憋了一团火。他们出了陕州,夕阳已没山中,罗士信令二万骑兵脱离步卒队伍,急行五十里再埋锅造饭,史大柰不解,问道:“罗总管,我们再行五十里,约需两个多时辰,今夜不再扎营吗?”

罗士信道:“我素闻秦王善于迅骑劲击,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罗士信也是位急性人呢。史将军,我们夜半造饭,明天一早冲到新安城下,打郑军一个措手不及,效果肯定不错。”

史大柰心中暗笑,人言罗士信骁勇善战,敢是一位急性人的脾气!听他的口气,还想和李世民比个高低呢。

现在正是武德三年四月十六日的夜晚,树木已吐出嫩芽儿,野草露出了头儿。微风拂来,送来田野上阵阵的清香味儿。月明星稀。二万人马沿着官道行走,不用火把照路就可看见路况。

罗士信打马行在队前,数月来的煎熬一扫而空,心中异常兴奋。别看李渊平时性慢宽简,然深谙驭人之道。当初李渊授罗士信为陕州道行军总管,就是想以罗士信的勇名震慑王世充,让他心有顾忌。为了不影响大局,交给罗士信可调派的兵马仅够防御之用,罗士信数次向他请兵,李渊都以北方战事正急抽不开手挡了回来。罗士信今日放开了手脚,就看罗士信的本事了。

新安位于八陡山上,城墙北面下临水流湍急的涧水,南面是一片莽荡巨泽,无路可通,东城门面向洛阳。这八陡山山势并不太高,然坡陡壁滑,易守难攻。自长安至洛阳的官道沿新安南城墙而走,谁占领了新安,退可守、进可攻,且可封锁官道。城内驻有唐军五千,连日来,王玄应领兵一万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了城池,从洛阳运来攻城用的抛石车向城内猛攻,多亏新安城坚壁厚,且城内粮草、弓弩储藏甚多,兵士竭力防守方保城池无虞。不过接战时间太长,城内多有伤亡,这日洛阳又来援兵一万,攻势愈加凌厉,眼看着难以长久支持,守城都尉连派快骑杀出重围向陕州求援。

罗士信、史大柰率领二万马骑到达新安的时候,天刚微明。两人立马在与八陡山相对的小山上观察敌阵,只见郑军旗幡将新安三面围得结结实实。敌营中除了巡查的兵士外,其余人皆在帐中休息,想他们昨日攻打一天后,夜来休息想天亮后抖擞精神再战。

罗士信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人马,只见二万马骑正逐渐在斜坡上集拢。夜里打尖休息时,罗士信令所有骑手在抵近新安时,要将准备好的布帛裹在马蹄上,不让蹄声惊动了敌人。然两万人马齐驱共走声响太大,虽竭力遮掩还是现出一片嘈杂声。再看前方敌人阵营,这会儿他们正大呼小叫,慌乱一团,想是已经发现了动静。

罗士信举起丈八滚云枪,说道:“传令,众将士随我和史将军冲锋,后续人马,随来随入,见敌就砍,不要再拘什么阵势。”说罢,他一抖马缰,驱马冲下坡去,史大柰等人见状,急忙跟上。

唐军居高临下杀入敌营,其时王玄应刚刚得知唐军西援来临的消息,惊恐之余来不及组织抵抗,遂带领中军人马退离新安,勒兵扎住阵脚。那边,罗士信、史大柰冲入阵中见人就砍,逢马便刺。罗士信一杆丈八滚云枪使得出神入化,郑军兵士见枪人仰马翻。杀了一阵,他觉得不过瘾,遂一手执枪,另一手拔出随身宝剑,或砍或刺,势不可挡。

过了一会,后续唐军皆漫过小山加入战团,新安守军眼见援兵来到,他们留军一半,其他人大开西门向城西残余郑军夹击。这场砍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当场斩首郑军三千余人,其余郑军眼看情况不妙,一哄而散,大多数人沿着官道向东退却。这时,守城唐军看见众多郑军拥塞在南墙下官道上,他们调来了弓弩手,弩箭如林射向敌阵,郑军又伤折大半。

罗士信看到郑军败退又见官道狭窄不宜大军行动,遂令史大柰领军三千沿官道掩杀,自己就在城下空地上排定军阵,列队进入新安城内。

当初,罗士信还在洛阳的时候,多次出洛阳向西巡视,深明此处地理。这里涧水东流,官道沿河而建,出新安向东行二十里,就到了一处名为慈涧的关隘,目前由郑军据守。慈涧再向东二十里,就是东都洛阳,这里地势西面高而多山,东面低而多洼,若郑军丢了慈涧,向东相对平阔无险可守,王世充只好依靠城墙来拱守洛阳。罗士信领军进入新安时,已经打定了下步战斗的主意。

罗士信上了南面的城墙,观看史大柰的推进情况。郑军在城上弓弩和地下追兵的双重攻击下,一片狼藉,丢下无数尸体向东快速溃逃。离城三里处,王玄应集合残兵准备再与唐军决战。他现在不明敌情,压根儿就不知道唐军来了多少人。

罗士信把握火候,看到史大柰的前锋已经冲过关口,就下令大开东门、南门,早已经列队整齐的兵士鱼贯而出,到了城门外稍作整队后,罗士信一马当先带领他们向王玄应冲去。

眼看无数的唐兵从官道和城门里向这边压过来,王玄应大惊失色,毕竟经历战阵甚少,眼见领头的是如狼似虎的宿将罗士信,顿时乱了手脚,连声道:“退军,退军。”手下人也不列队形、一哄而退。

此后的时间里,罗士信约束先头队伍不可冲锋太过,对郑军既要有压力,又不可冲入敌阵,若即若离地保持接触。

史大柰闹不清罗士信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一双大眼疑窦重重,他大声道:“罗总管,我们这样不冲不杀,若让他们入了慈涧,可就放虎归山了。”

罗士信一双眼睛里充满信心,说道:“就是这样,我正想让他们入慈涧呢。史将军,你且莫慌,等着看好戏吧。”

眼前的场景颇为奇特,郑军慌不择路落荒而逃,唐军不急不慢跟在后头,似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罗士信看到史大柰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忽然说:“史将军,你刚才说什么放虎归山?哈哈,他们是虎吗?你太高看他们了,要我说,他们现在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呢。知道吗?我们正是一群饿狼,早饭还没吃呢,慈涧那里已为我们准备好了。”

史大柰稍微明白了罗士信如此用兵的意图,张嘴道:“我明白了,罗总管想趁势拿下慈涧。”然如何拿下慈涧,他还不甚明白。

到了离慈涧一里多处,守军看到太子王玄应领兵回来,急忙开门迎接。当城门刚一打开的时候,罗士信一挥枪,喝道:“听我的号令,大家随我身后,不管两边,中路杀入,专夺城门。”说罢,一夹马腹加快速度,身后的五千骁骑像一阵疾风迅速杀入敌阵。

其时慈涧城门刚刚打开,王玄应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城上守军看到西面唐军突然加快速度,似一匹脱缰野马杀向城门,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守将想关门,然把王玄应关在城外任唐军踹杀,那也是杀头的罪名,他站在城门想疏通人群让王玄应快点入城,然人乱如麻,别说指挥,连立脚之处都没有,几次被入城兵士冲击得站脚不稳。无奈,他只好退到城楼上,下面人挤如山,现在想关门,别说王玄应不答应,入城之人如过江之鲫,若发现有人想关门,恐当场就会把他们撕碎。

王玄应的旗幡渐渐抵达城门处,其时罗士信已杀到近前,距离王玄应仅有两百步。若不是人群稠密难以逾越,罗士信几个箭步就会纵跃过来。

王玄应好不容易退入城内,看到罗士信已杀到门前,知道这城门断不能保。惊魂之余,对身边人和慈涧守将说道:“情况危急,只好弃守慈涧,赶快向洛阳退却。单雄信带领援军已经赶来,我们路上会合吧。”他这边说完,手下人一窝蜂向东退去。慈涧以东多是平地,没有关隘山川限制,远远望去,慈涧像炸了营似的,郑军如水银泻地般没命逃窜。

罗士信顺利占领了慈涧,看到王玄应带领败军一窝蜂逃窜,还想乘胜追击下去。史大柰提醒他道:“罗总管,我们自新安出来沿线追击,两万马骑已经直线拉开,且人困马乏,伤折已多,再往前追击,恐是强弩之末。我意先在慈涧歇马,待马骑过来集拢一起,三万步卒上来,再行动不迟。”

罗士信看了看周围,随行人员脸上、身上皆沾满了鲜血,一些郑军还在那边作困兽之斗。他同意史大柰的建议,说道:“好,史将军,就依你,从慈涧到洛阳,地势平阔,王世充已经无险可守了。我们今天占了慈涧,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左右,赶快把那些拒不投降的家伙收拾掉。”

离慈涧十里的地方,单雄信带领的援军碰上王玄应的败兵。单雄信命手下在左手处留出一大片空地,令败军不许再东退,集合在空地里整队。这边,他令人打探王玄应所处位置,得讯后迎上前来。

单雄信当了王世充的妹夫,就成了王玄应的亲姑父。然太子亦为君,他必须礼数周到。瓦岗军的五虎上将已去唐营四虎,留下他这一虎因为亲戚的分上,肯定要跟随王世充到底了。

单雄信生得面如蓝靛,发赛朱砂,性如烈火,声若巨雷,使一根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到了王玄应马前,看到王玄应丢盔卸甲,一张小脸满含惊恐之状,心里想,让这种公子哥去与罗士信交手,毕竟还是王世充失于计较,欠身拱手道:“太子受惊了,殿下且先退回洛阳。这罗士信一副火爆的脾气,肯定要追,且让雄信在此等他。”

单雄信没想到这次失了算,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西边的来路上未见唐军身影。这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来报,说唐军在慈涧遍树旗帜,整顿队列,看样子驻守慈涧不动了。单雄信听信,命留下殿后之军,大队人马缓缓退回洛阳,心里嘀咕道:“这个罗子,怎么一入了唐营,性子也变了呢?”

罗士信并非不想来追,还是史大柰挡了他的道儿。

日当中午时,两万马骑皆集于慈涧,听说单雄信兵驻前方,罗士信按捺不住求战的心情,就与史大柰商量让众人饱食一顿后杀向洛阳,自信地说道:“那单雄信我了解,论谋略、论武艺都不是我的对手,史将军,你等着看好戏吧。”

史大柰心里觉得此事万万不可,现在夺得慈涧已是莫大的胜利,再向东追敌就有些冒失。无奈罗士信为主,自己为副,心里转了一个弯劝说道:“罗总管,我们还是等三万步卒到来后再追吧,那单雄信引军六万,再合王玄应的残兵,人数更多了。我们若去进攻胜算不大,不若先据守慈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罗士信想想也是,同意等步卒队伍上来再说。及至步卒队伍到了慈涧,外面郑军每日派人来索战,罗士信欲出击,还是遭到史大柰的拦阻,这下子让罗士信动了肝火,斥道:“为将者不去冲锋,却在这里畏手畏脚。史将军,你屡次拦阻是何用意?”

史大柰并不恼火,说道:“罗总管,你勇猛绝伦,大柰心仪已久。然我们兵员不足五万,洛阳近在咫尺,那里兵多将广,现在出击无疑是以卵击石。”

“依你说,我们就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成?”

“大柰亦为武人,知道冲杀击敌为本分。然兵势须全盘衡量,昔日我随秦王征陇西时,常常坚壁不出以骄敌志。听说秦王这次守柏壁,也是用了这条计策。”

罗士信更加恼火:“秦王,秦王,又是秦王,难道朝中仅有秦王一人能打仗吗?想我罗士信上阵杀敌时,那秦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史将军,这样吧,你不愿意出击可以留守,由我带军出外厮杀。”

史大柰现在才真正发现了罗士信的执拗性格,他咽了口唾沫,心想该是拿出撒手锏的时候了,说道:“罗总管,非是我拦阻你去厮杀,实在是皇上的意思。我临行时皇上说北方战事未完,只要把郑军赶出新安,就达到此行目的。你若不信,我这里有皇上的手诏,且听我宣读如何?”

得知是李渊的意思,罗士信只好作罢,然意犹未尽,嘱人制表送往长安。要求李渊再派十万兵马,以谋洛阳。史大柰也悄悄写上一封密奏,派人送交李渊。

一时间,慈涧这里唐、郑两军相安无事。 Y/orIjA64LxvybjPAlue3BM8llR7D+4H5nRV/l7JtjlnqPy4f6SzWnY9xR/93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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