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神秘餐桌

从单位到荷花池，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车行一半，许晨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一下从幻梦中醒来了。这才发现他俩犯了许多年轻人都容易犯的一个毛病——冲动。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的倒不是辞职这件事，而是他们怎么如此轻率地做出了去黑竹沟探险的决定。之前光想着去探秘，寻找写作素材什么的，把那恐怖的怪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晨说：“陈硕，我才想起那新闻里不是说，黑竹沟的深山里，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吗？咱俩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去，不是给那怪物送食吗？别为了发财致富，把命都丢了！”

陈硕说：“这事我考虑过了。新闻我也反复研究了好几遍。那怪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生物，但看起来，它起码怕两样东西。第一是篝火；第二是枪声，或者说是响声。

“咱们明天到了黑竹沟，先去雇两个本地的向导，让他们带咱们上山，一定得带上猎枪。然后呢，我们一会儿在荷花池买两把田径比赛用的发令枪。射不出子弹没关系，只要声够大，能吓唬人——不，能吓唬那怪物就行了。”

许晨还是有点发憷：“能行吗？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要不……咱们回单位，跟领导说刚才是开玩笑的，把愚人节的日期记错了……”

陈硕翻了下白眼：“现在是六月份，跟愚人节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当领导是白痴呀？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我也跟你说清楚，你要是不一起去的话，别指望我回来跟你提供素材。不付出能有收获吗？别想着坐享其成。”

许晨叹息道：“不是我不愿意付出，只是这事也太冒险了……”

陈硕说：“你是不是男人呀？冒险就怕了？那些搞极限运动的，包括杂技演员、特技演员、试飞员什么的，不都是在用生命冒险吗？我爷爷以前经常跟我说一句话—— 生活就是一场冒险 。不冒险，怎么能体会到生命的精彩呢？”

许晨一发狠：“行！与其窝窝囊囊地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

“你少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呀，相信我，咱们会安全回来的。”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开到终点站了。俩人下了车，走进荷花池大型综合批发市场，这里可是中国西部集贸市场之首，各种商品应有尽有。

陈硕他们理出来的清单，其实都是在百度上查的，野外生存需要的基本工具：帐篷、背包、酒精炉、指北针……一大堆东西，另外，他们还买了瑞士军刀和发令枪，用于应对危险情况。

之后购买了不少食物，以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为主。所有东西加起来满满两背包。这些物品价格不便宜，好几千块钱，基本上把他们俩这个月的工资都花光了。但陈硕说，只要能有所收获，这点儿投资根本不算什么。

买完东西，他们直接从北边的汽车总站坐车前往乐山市。乐山和成都离得很近，两个小时就到了。

陈硕和许晨入住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小旅馆。明天就要展开冒险了，他们必须养精蓄锐，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俩人去车站一问，才知道乐山本来是有直接到黑竹沟的班车的。可现在黑竹沟景区已经暂停营业了，班车自然也就取消了。陈硕一打听，即便他们到了峨边县，也是如此。看来要想去黑竹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租车自驾，要么包一辆车去。

租车的费用肯定是比较高的，况且他们也不知道要在黑竹沟逗留多久，于是只能包车。乐山汽车站的外面，倒是能找到不少私营的黑车，但司机一听是去黑竹沟，都不愿去。倒不是害怕，主要是回来的时候不容易拉到客人，跑单边不划算。

最后终于找到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司机倒是愿意跑，但开口要八百块钱。好说歹说讲到六百，司机勉强同意了。俩人上车，面包车朝黑竹沟的方向驶去。

从乐山到黑竹沟要开四个多小时。跑长途的司机一般都有点话痨，一来是好几个小时的路途，难免无聊；二来是长途驾驶容易疲倦，聊天可以驱赶睡意。这司机是个典型，他一看俩人这身行头，就知道是去黑竹沟探险的，一路上不停地发问。

“你们还敢去黑竹沟探险呀？最近新闻看了吗？”

陈硕心说就是看了新闻才去的，但觉得没必要跟这司机解释，就只是“嗯”了一声。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竖起大拇指：“有种！出了这种事还敢去。我就是斯合镇的人，也不敢进那深山，嘿嘿。”

陈硕一听他说自己是本地人，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你是斯合镇的人？彝族？”

“对呀，斯合镇就是现在的黑竹沟镇。我就是在那儿出生长大的。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

许晨怀疑地说：“你不是没进过山吗？”

司机说：“我是没进过，但我身边很多人进过呀。那里面的传说我听得多了：野人啊、黑豹啊、山神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说，反正我是没见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黑竹沟的原始森林里，生活着一些 未被人们发现的稀有动物 。”

“新闻上说，这次的摄制组遇到的是类似鳄鱼一样的庞大怪物，这个你听说过吗？”

“没有。深山里怎么会有鳄鱼？我估计是另一种神秘的动物吧。”

许晨心里又打退堂鼓了，小声说：“陈硕，要不咱们别去了吧……”

陈硕瞪了他一眼，继续跟司机聊天：“那新闻里说的，在深山里突然冒出来一桌饭菜，还是热腾的，这事你怎么看？”

“嘿，我跟你说！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司机激动得喊了起来，把陈硕俩人吓了一跳。“其它的怪事我都听多了，不足为奇。但这个‘神秘餐桌’的事，这么多年来我真是头一回听说！不止是我，我们全镇都没人听过这样的事。真他妈奇了怪了！”

陈硕试探着问道：“奇怪在哪儿？会不会就是进去探险的人做的饭？”

司机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如果我没看那照片呢，有可能会这么想。但新闻里那照片你们也看了吧，一棵参天大树被剖成两半，做成餐桌，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关键是， 那棵大树，不是被锯子锯开的 。”

“哦？那是被什么剖开的？”陈硕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锯子锯开的木头，切口是比较粗糙的。可从照片上看，那两段木头的切口很光滑。我真想不出来，在那深山老林里，有什么方法能把木头切成这样。”

这个问题陈硕和许晨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他俩立刻调出手机新闻一看，图片拍得清清楚楚，被切开的木头果然如家具店买的木头餐桌一样光滑整齐。看上去要么就是被打磨过，要么就是被某种异常锋利的东西迅速切割而过，比如激光——这就更离谱了。简直是科幻片里的剧情。

司机说：“‘桌子’已经够奇怪的了，这桌菜更神奇。黑竹沟里面虽然有野兔、野鸡什么的可以捕猎，但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都知道，野食的话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比如烧烤什么的，怎么可能像餐馆厨房那样做菜？谁会把整个厨房里的油盐酱醋姜葱蒜带到深山里去？可你看那照片上的菜肴，不仅色香味俱全，各种调料、配菜也应有尽有。这不奇怪吗？

“对了，还有水。黑竹沟景区的部分，是有溪水的。但深处的原始森林里，就十分缺水了。这是里面不适合人类生存居住的重要原因。进黑竹沟原始森林探险的人需要自己带淡水，能保证饮用就不错了，谁会背着几大桶纯净水上山，在山里熬一锅汤？”

听司机这么一说，陈硕再次翻看照片。那“餐桌”上的菜，果然有汤菜和烧菜。缺水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出来的？更别说做菜要用大量的水来清洗食材了。仔细一想，确是匪夷所思。

“照你这么说，这桌菜，包括这‘餐桌’，不是人类做出来的？”陈硕说。

司机一笑：“网上不是有人猜测，这是外星人在黑竹沟里聚餐吗？这说法乍一听不靠谱，但我觉得，搞不好这才是最靠谱的猜测！”

陈硕和许晨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司机说：“你们不会就准备两个人进去探险吧？”

陈硕说：“我们打算请向导。对了，你知道当地向导的价格吗？”

司机摇头道：“以前请向导的话，大概就三百一天吧，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估计三千都请不到了。”

“啊？”许晨叫了出来，“那怎么办？请不到向导的话，我们怎么进山？”

司机想了想，说：“你们今天坐我的车，也算是运气好。现在要请向导是不容易了，但我恰好能找到一个陪你们上山的人。”

“是吗？”陈硕大喜，“谁呀？”

司机说：“我们村有一个叫兹莫的彝族小伙子，身体强壮，胆子也比一般人大。据我所知，全村只有他一个人敢独自进入原始森林深处，并且去过好多次。他对黑竹沟是再熟悉不过了。我昨天碰到他，他说想到发生怪事的地方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劝他别去，危险。但他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哪是别人劝得住的？”

陈硕欣喜道：“你的意思是，反正他也要去，就顺便带我们一起？”

“是的。但是，咳咳……要让我帮你们引荐他，得耽误我不少时间呀。我一会儿还得跑车呢……”

陈硕立刻会意，说道：“大哥，只要你能帮我们引荐他。连车费一起，我给你一千，好吗？”

司机说：“行吧，你们坐我的车，也是种缘分。一会儿我就直接把你们带去兹莫的家。但他愿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上山，这我可没法保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