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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在本卷所涵盖的27年(1918—1945)里,德国历史的发展轨迹呈现出一个较宽的“之”字形图景,从魏玛共和国到纳粹第三帝国,“在善和恶两方面都走了极端”。这一发展轨迹,较为明显地反映出德意志人追求完美甚至极端的特性,任何道路都要走得极致。然而,物极必反,矫枉常常过正。这时,德意志人又会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从深层次看,表象后面还有理念的冲撞:德国是赶上世界潮流,让发展不同步的政治经济体制尽快补上“短板”,还是坚守德意志特色,排除各种披着华丽或不华丽外衣的非德意志因素,让德意志社会沿着自己的轨道发展。

魏玛共和国的政治体制是先进的,甚至带有点过于超前的色彩。“比例代表制”(Verhltniswahl)的选举方法,保证国会(Reichstag)内的党派力量对比同选民的意愿基本保持一致。德国的政党制度起步较晚,然而作为魏玛民主制度的组成部分,政党获得了很高的地位。它们不仅可以拥有自己的防卫组织,而且完全控制了国会议员的人选,议员一旦背离所属党派的意愿,根据自己的判断作出决定,很快就会遭到“除名”。这就使得国会成为政党纵横捭阖的沙场。为了平衡这一点,宪法设置了国民直选产生的总统。总统有权通过颁布紧急法令,帮助总理暂时摆脱国会的制约,建立有限度的集中统治。这就构成了国会-总统的二元体制。同时,宪法给予选民以“立案权”,即普通公民毋需通过议员,即可直接向国会呈交提案,只需事先征得1/10选民的签名。如果该提案遭到国会否决,还必须就此举行全民公决。然而,超前的民主体制建立在怀旧的德意志社会之上,似乎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地基不稳的隐患。

在魏玛共和国的运作阶段,《道威斯计划》(Dawes Plan)实施后,德国经济进入了快速发展的佳境。同时,伴随着美国资金和技术的涌入,其文化也呈现出明显的世界性。柏林(Berlin)成为继伦敦和纽约之后的世界第三大城市,享有“欧洲娱乐之城”的美誉。它在“轻快艺术”、滑稽剧、电影、流行音乐等方面都超过巴黎,成为诸种艺术表演的大舞台。当时,凡是新的东西,都能在柏林找到生产之地。在社会生活中,妇女的社会地位和生存状况越出原有的轨道,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女性出现在公共领域,女教师、女医生的人数逐年增加。女性在外在形象和生活态度上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在街头和舞厅,不少女性穿着入时,善于交际,梳着波波头,穿着超短裙和长丝袜,打扮时尚,优雅地夹着香烟。她们生活独立,虽然外表是女性的,但内心却日益男性化。在对待婚姻和两性的态度上,年轻女性开始追求自由与平等的爱。与此相伴随的,是传统目光中的“家庭危机”日益升温,在女性结婚率不断下降的同时,离婚率却不断上升。婚内出生率下降,非婚出生率居高不下。

在德国沿着世界化道路向前发展时,另一种主张始终在发出自己的声音。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后,这种主张以“1914年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1914年思想”认为,当时风行世界的“1789年思想”是“破坏性解放的革命”思想,自由、平等、博爱是“真正的十足的商人理想”,为的是“迅速赢得所有个人的赞同”,强调西方意义上的自由是“任意”和“无节制的”。而“1914年思想”具有德意志特色,主张“建设的革命”,认为“德国式自由”强调“秩序”,是真正的自由,生命能在“真正的自由中”绽放。他们强调德国的平等是有机的平等,类似于军队中的战友关系和同志关系,大家平等效劳,在不同岗位上发挥不同的作用,“既学会听话又学会命令”。随着美国文化的大量渗入,20世纪二十年代中后期德国又兴起了新“保守革命”思潮,要求抵制西方议会民主和西方文明,抵制现代性,维护和捍卫德意志传统和文化。

1929年秋,肇源于美国的经济大危机袭来后,严重依赖于美国的德国经济很快深陷其中,“黄金时代”的镀金铜瞬时消散,德国与美国一起“并立”成为受打击最严重的两个国家。在经济危机的推动下,共和国时期逐渐得到缓解的深层次矛盾又被推向表面。社会秩序动荡,党派斗争激烈。由于缺乏睿智能干的政坛干将,国会-总统二元体制非但没有成为集中权力攻陷危机堡垒的载体,反而为希特勒上台提供了通道。

1933年1月希特勒(Adolf Hitler,1889—1945)担任德国总理后,立即以恢复德意志传统为幌子,对民主体制大动干戈。他标榜自己要重建“日耳曼民主”模式,解散其他政党,同时改变纳粹党的属性,称其为代表全民族利益的精英党。他通过《授权法》降低议会的地位和作用,声称要让它回复到Rat一词的古义地位,即仅仅是元首的顾问团。最后,国会蜕变成“接收希特勒声明的响板”和“昂贵的合唱团”。通过《授权法》获得立法权的内阁,从1938年2月起就不再开会,部长们只能从广播中知悉“德国政府”所作出的决定。希特勒政府逐渐演变成“小朝廷”,国家元首通过党、政府、军队三个办公厅的主任,实施着个人的独裁统治。作为体现“日耳曼民主”的全民公决,由于其属于“公民复决”和“有条件的或非强制性的”类型,对当局的决策毫无影响,完全是独裁统治的遮羞布。

其他领域中的情况大致相同。经济上提出“自给自足”的口号,力图脱离世界市场,为此不惜违背经济规律,开采和提炼贫铁矿石。文化上以“德意志”和“非德意志”为划分标准,极尽扶持打压之能事,不惜将相对论的创始人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1879—1955)逐出国门。社会生活中鼓励女性脱离公共事务“回归家庭”,充当德意志斗士的贤妻良母,在“教堂、厨房、孩童”的有限范围内,成为德意志民族的生育机器。

然而,纳粹政权尽管以“回归德意志传统”为口号,但是其所作所为并不代表德意志特色。下列三件事情可以作为例证。第一,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架构中有重视制衡的特点,其中包含选侯与皇帝、邦君与皇帝、政权与神权之间的互相制衡,但纳粹政权却以实施“绝对统治”为追求目标。第二,在纳粹当局讨论应对现代主义文化的政策时,戈培尔曾经表示,“纳粹党人是一群具有现代意识的先进分子,这不仅在政治和社会领域是如此,而且在精神和艺术领域也是如此”,然而在希特勒明确表示要实施打压政策后,他立即转向,毫不脸红地谴责现代派艺术是“附庸风雅”,是“病态”和“腐朽”的,应该遭到清除。第三,纳粹当局在战争准备阶段,曾经强调实施“自给自足”,要摆脱世界市场,规避风险。但是在侵占大片欧洲领土后,它就以欧洲统一体系为目标,力图改造各国的产业结构,实现产业分工,在欧洲范围内展开产品循环。

德国历史中这短短的27年,经历了民主自由与专制独裁两个极端,似乎难以对其作出概括。但突破表象关注内核,可以将其命名为“危机时代”。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的社会和革命危机,催生出魏玛共和国。先进的民主制度建立在缺乏“共和主义者”的沙滩上,也未得到高喊民主自由口号的西方大国的实质性支持,不仅经常陷入运转失灵的窘境,也为政治体制的急剧转向提供了条件。共和国中后期的经济繁荣,因其对外部世界的依赖,潜伏着很大的危机。纳粹统治时期,当局可以用经济复苏及繁荣、组建“民族共同体”、繁杂的社会福利政策等,来粉饰其统治秩序,然而对德国和德国人民来说,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临。

本卷主持人 郑寅达
2017年1月于上海 GLAW7G1tn0kl+saS1UP8SuROZHxfu8J2H8ScoCwngXaXNLioykrowAW/D6IosQ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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