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班的班长大名叫黄亦鑫,外号大头。
桑恬从小学到高中,待过的每个班都有个叫大头的同学,可能因为她自己头小,她也不太和那些大头一块儿玩,但这个黄亦鑫则不同。
并不是因为他头格外大,而是他实在是太聒噪,存在感太强了。
比如——
“桑恬同学!你英语作业是不是又没交?英语老师让我来催一催你!”
“桑恬同学!今天轮到你们组打扫卫生,你早上是不是又没去扫地?公共区落叶太多被扣分了!”
10月底的时候,学校要举行秋季运动会了,他变本加厉,更加频繁地骚扰桑恬:
“桑恬同学,你要不要报一个项目?”
“跳远怎么样?”
“要不铅球?”
桑恬气沉丹田,吼回去:“大头同学!你有事就不能私底下和我聊?”
大头同学一脸严肃:“公事公办,桑恬同学你别想私下里贿赂我。”
桑恬扶额气结。
次数多了,班里同学都忍不住调侃起黄亦鑫来,问他是不是对桑恬有意思。而黄亦鑫只是挠挠后脑勺儿,完全不明白大家的意思:“桑恬同学看起来就身强体壮的,并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女生,一看就是搞体育的那块料,本着为班级做贡献的原则,我当然不能放过她。”
听他这么说,桑恬气得扭头就跟罗彰抱怨:“他居然说我不柔弱。”
罗彰正在玩手机游戏,想也不想就答:“总结得很精准。”
桑恬作势去抢他的手机:“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手机交给班主任!”
路逢久不在座位上,桑恬便理所应当地霸占了他的位置,且说话肆无忌惮了很多。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在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心虚?
罗彰不以为然,随手退出游戏:“说起手机,路逢久这种好学生大概脑回路和我们不太一样,前几天晚上你不是罚站吗?明知道贺萍过来了,他还敢掏出手机来玩,这不是明摆着想让贺萍缴吗?”
桑恬一脸正气凛然:“说什么呢你?熙川也是好学生,你说路逢久坏话我无所谓,但让熙川躺枪就是不行。”
罗彰乐了,刚一抬眼打算说话,神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但桑恬明显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而是义正词严地继续说:“路逢久我跟他不熟,随你怎么说都行,但熙川可不同,她……”
“她什么?”身后一个声音接过话头。
桑恬条件反射地一扭头,看到路逢久出现在她身后的这一刻,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手里拿着一瓶冰水,估计刚才是去小卖部买水了。
无视了罗彰幸灾乐祸的笑容,她讪讪起身给他腾位置,尴尬地问:“你……你没听到吧?”
“听到什么?”他拧开水顺势坐下,看着她反问。
“没什么,没什么。”
“听到你说,说我坏话无所谓?”他仰头喝了一口水。
桑恬看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我都是开玩笑呢。”
“还说,跟我不熟?”他合上盖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他说。
“那你……”
他依旧神情淡淡:“你说的是实话。”
“……”
桑恬一默,忽然扭头冲黄亦鑫吼:“大头同学!运动会还有什么女子项目我们班没人报?我要报名!”
黄亦鑫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基本都没报。”他赞许地看向路逢久,“你们都该向路逢久同学好好学习,人家不仅学习好,还勇于为班级争光,报了男子1500米长跑……”
黄亦鑫默默咽下没说出口的半句,虽然这也是他磨破了嘴皮子争取来的,路逢久估计是嫌他烦,这才随便报了一个。
桑恬打断他:“给我报一个女子1500米长跑!”
见黄亦鑫表情诧异,她忍不住问:“怎么了……没有这个项目吗?”
“……有倒是有。”
“废什么话,那就报!”
桑恬后悔了。
女子1500米长跑,有倒是有,就是基本没什么人会报这个项目。
加上桑恬,统共只有五个女生报了名,其中四个都是体育特长生。
在以往,因为这个项目报名的人数少,最后都是直接取消这一项目的。今年可能是为了不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在只有五人报名的情况下,依然照常比赛。
焦湘听到消息后,默默鼓励桑恬:“桑桑你一定可以的,不管怎么说,肯定能进前五名。”
桑恬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恼得不得了,她捶胸顿足了老半天才说:“我现在装病还来不来得及?”
对于跑步,桑恬实在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以往的体育测试,她能跑个班级倒数第二都算是天大的进步了。得知消息的桑海和曾慧也说,让她平常心对待就好。
虽然桑恬心里老想着打退堂鼓,但碍于面子,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离运动会还有一个星期,她不甘只拿一个第五名,打算鼓足了劲儿好好拼一回。
名襄一中每天第二节课下课都会组织课间跑操,400米一圈,每次跑两圈。桑恬一改自己懒懒散散、经常溜号的态度,跑得可积极了。不仅如此,每天第八节课下课,晚饭都顾不上吃,她就会准时出现在操场上。
储熙川大多数时候会坐在操场一旁陪着她,怀里抱着她的校服外套。
储熙川刚坐下不久,身后便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几秒后,罗彰清了清嗓子,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旁。那群原本和他一块儿的男生渐渐走远了,在操场附近散步的外班女生倒是频频朝这边张望。
安静了几分钟,罗彰睨了储熙川一眼,玩味地笑笑:“你怎么和桑恬一样,整天穿着长长的冬季校服外套?怎么,嫌夏季校服丑,还是怕晒黑?”
储熙川摇摇头:“我体质不好,怕冷,桑桑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穿外套引人注目才陪我一起的。”
“这样啊。”
说了两句就没话了,储熙川紧了紧怀里桑恬的校服外套,等桑恬跑完过来。
罗彰也不觉得尴尬,就这样默默陪她坐着。
桑恬跑了两圈半就累了,颤颤巍巍地扶着腰走到储熙川和罗彰面前,她接过储熙川递过来的水,猛喝了一口后,由衷地抱怨:“累死我了,你说路逢久他是不是有病?没事报一个这么难的项目干什么?”她扭头四处看了看,撇嘴,“也不见来练习练习。”
这会儿罗彰反倒善解人意地帮路逢久说起话来了:“他是男人嘛,一个成绩好又长得不错的男人,跑个1500米算什么。即便名次不好,也能收获一大批女生的支持,你干吗和他较劲?”
桑恬又惊又疑:“你不是罗彰吧?居然夸他?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男人的友谊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
“说人话!”
“他借我抄作业。”
桑恬嫌弃得不行:“罗彰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为了作业就委曲求全?”
“什么叫委曲求全?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得了吧,我看你是一直屈屈屈屈屈,从来没伸过,干脆改名叫‘罗蛐蛐’得了,和你特配。”
罗彰刚想反驳,就听到储熙川轻轻笑了一声。他愣了半晌,下意识地瞟了眼她忽闪忽闪的睫毛,慢慢地敛起笑容,懒散地说:“也行吧,蛮好听。”
桑恬有些心不在焉,顾不上嘲笑他了,她的视线完全被操场另一头的身影吸引住。
“我继续跑了,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罗彰就等她这句话了,率先站起身,但也不急着走:“那就不打扰您进步了。”
储熙川也慢慢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哎,等下!”临走前,桑恬突然喊住罗彰,在他调侃的眼神中仍一脸镇定,“那什么,下次把他作业也借我看看呗。”
太阳渐渐下山,持续了一整天的高温仍在不遗余力地散发着余热,晒得人懒洋洋的。大多数学生都去吃晚饭了,操场上只有几个踢足球的男生还兴致高昂,肆意挥洒着汗水。
“……这么巧啊?”桑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路逢久身旁,因为太累,她脸都笑僵了。
路逢久一直在匀速慢跑,他气息很稳,好像一点儿也不累。
他扯下耳机,瞟了桑恬一眼,脚步放缓:“巧吗?”
他又换了新的手机。
明明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冷淡,桑恬却总觉得他是在揶揄她。
她厚脸皮惯了,笑笑继续说:“当然巧,每天上课能碰到,下了课在操场还能碰到,能不巧吗?”
路逢久没说话,桑恬只当他默认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报名参加1500米啊?”她问。
“你为什么要报?”他反问。
“我嘛,班里没什么人愿意报名,我当然要挺身而出,为班级做贡献咯。这不,在运动会前几天加紧练习一下。”她说得自己都要信了,“而且你不觉得,在我的大力推动下,大家都纷纷报名参赛了吗?虽然不一定获得好名次,但好歹表明了我们11班的诚意嘛。”
路逢久唇边溢出一丝很浅的笑,但这笑很快转瞬即逝。
“我没报名。”他说。
桑恬愣了愣,瞠目结舌了半天才说:“可黄亦鑫不是说,你报了1500米长跑吗?”
“我反悔了。”他说。
桑恬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那你现在在这儿跑什么?”
“锻炼身体。”
“……”
于是桑恬眼睁睁地看着路逢久悠闲地跑完两圈后,就离开了跑道。他坐到储熙川刚刚坐的阶梯上,拿起那半瓶水,毫不避讳地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语塞。
“我知道。”他旋紧瓶盖。
见桑恬也跟着停下来,他微一抬下巴:“继续。”
“啊?”
“不是要练习吗?”他漆黑的眸望着她,语气寡淡,“比赛的时候匀速跑,后期缺氧了就口鼻同时呼吸,呼吸节奏配合跑步节奏,实在不行就跟着人家跑。”
桑恬抿了抿唇,颐指气使地冲他道:“帮我看着时间。”
好不容易跑完1500米,桑恬力竭,瘫在路逢久身边大口喘气。
路逢久按下计时表:“10分02秒。”
桑恬叹气,实在是太慢太慢了,她之前特意在网上搜了搜,起码得跑到6分钟左右才有希望夺冠。她这速度别提夺冠了,花的时间只怕能让人家冠军跑3000米了。
“完了,这下子妥妥的第五名了。”
路逢久不打算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站起身打算走,他脚步一顿,突然朝她伸出手。
见她半晌没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快点儿。”
桑恬一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手搭在他手里,被他一把拉了起来。
“刚跑完不要马上坐下。”他松了手插进兜里。
“哦。”
桑恬乖乖点头,指尖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掌心,慢慢回味过来,路逢久的手指偏凉,修长而有力,很让她安心。
“喂!路逢久!”
看他打算离开,桑恬赶忙喊住了他,见他停下脚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几秒才说:“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参加1500米长跑都是因为你……”
见他眼神微妙,她又补充:“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反正我也不知道参加什么项目好,听说你参加了男子1500米,就跟风报了名。谁知道你现在又不参加了,现在我这么辛苦,都是你害的。”
他微微抬眉:“所以?”
“如果我跑进6分钟,啊,不7分钟,那你就答应我,辅导我的数学……”
她话还没说完,路逢久就径直拒绝:“不行。”
桑恬气急:“为什么不行?”
“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没理由承担后果。”
桑恬沮丧,突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胡乱朝他挥挥手:“那好吧,你走吧。”
等了等,他却还没离开,桑恬疑惑地抬头时,就见他半垂着眼睫,看着她说:“不用这么麻烦,不会做的题直接来问就行。”
桑恬张了张口,看着他的背影呼吸微微急促——一定是因为她一口气跑了1500米,还没缓过来。
“你的意思是,不管我能不能跑进7分钟,都答应辅导我学习?”
他很轻地“啧”了一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真麻烦。”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开始了,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名襄一中……”
校园广播里一直轮番播放着各班撰写的加油稿,这几日气温骤降十多摄氏度,却丝毫没有削减同学们的热情。
马上就到女子1500米长跑这个项目了,桑恬紧张得不得了,她接过焦湘递过来的葡萄糖水喝了一大口,还是不能抑制住内心的焦虑。
储熙川安抚她:“不要有压力,尽力就好。”
焦湘说:“没关系的桑桑,这不是你的强项,勇于参赛就已经很好了。”
桑恬点点头,视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探寻了一番:“路逢久呢?怎么好像没看到他?”
储熙川说:“他今天好像没来学校。”
焦湘也说:“大部分没报名参加比赛、老师也没安排其他任务的走读生都没来学校,运动会搞得跟放假似的。”
桑恬掩饰住失落,扬起笑脸说:“还是小香蕉你给面子。”
焦湘笑眯眯:“那当然啦。”
又聊了几句,桑恬心不在焉地问:“如果我跑了十分多钟,会不会成为11班的笑话?”
储熙川和焦湘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回:“会。”
桑恬暗骂一声。
正说着话,校园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罗彰熟悉的声音。
“桑桑姐,高二11班的桑恬,能听到吗?”他拍了拍话筒。
不止桑恬,全校都听见了。
焦湘瞠目结舌,目光微微闪烁,老半天才说:“他怎么跑去广播室了?”
桑恬见怪不怪了,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罗彰嘛,什么事干不出来。”
话筒里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快点儿,稿子拿来呀!动作麻利点儿!怎么这么慢?属龟的?”
桑恬忍俊不禁。
等了等,终于再度听到他强装正儿八经的声音:“一位名人曾经说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名人写的,但他说得有道理。桑恬,1500米不是你人生的终点,也不是你上半辈子的终点……这谁写的词?乱七八糟的。”
全校师生都笑了。
“好了,花哨话不多说,桑桑姐,”他难得有些认真,“不管你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你都是我们11班的骄傲。”
她心里刚酝酿了些感动出来,就听到罗彰笑嘻嘻补充了句:“东风吹战鼓擂,11班桑桑姐,除了我罗彰还怕过谁嘛!”
桑恬哭笑不得,忍不住拆台说:“这一点儿也不押韵。”
比赛结束了,毫不意外的是,桑恬获得了第五名。
桑恬勉强跑进了九分钟,第四名比她足足快上一分钟。桑恬一点儿也不失落,而是笑着说第五名简直太棒了,要请全班同学喝奶茶,过期不候。
刚把这个消息发布在班级群里,不少人呼应的同时,还有不少人痛心疾首地说自己不在学校里,正在网吧里打游戏。
桑恬嘻嘻哈哈地回应了几句后,便强行让罗彰找人帮她去校外买奶茶进来。这几天运动会,管理比较宽松,不会像之前那样抓外卖抓得严。
等了等,罗彰都提着奶茶回来了,班级群里她想找的那个人迟迟不回应,她拿吸管戳开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在群成员里翻,直接把他的名字翻了出来,加他好友。
等了几秒,他同意了。
“我得了第五名,哈哈哈,你要不要过来喝奶茶?”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过去。
路逢久回得很快:“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桑恬捂住手机,从座位上探出头来,抻长了脖子四处看。
操场边沿摆满了各个班级搬来的桌椅,供要参加比赛的同学休息。此刻桑恬就坐在11班的那一小块区域里,可她张望了半天都没看到路逢久的影子。
他打字很快:“往上看。”
桑恬仰头,这才看到他。他正独自一人靠在实验楼三楼的走廊栏杆上,一只手捏着手机,微垂着头,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桑恬脸一热,低下头打字:“你一直在那里?”
“嗯。”
“你在那儿做什么?看我吗?”她厚着脸皮问。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
“哎呀,承认是看我,我又不会笑话你的。”
他直接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沓厚厚的文件:“老师喊我过来帮忙。”
她不信,故意问:“老师喊你到走廊上帮忙?”
“出来透气。”
桑恬狠狠吸了一口奶茶,咬着吸管又重复一句:“喝奶茶吗?”
“不喝。”他发。
“别这样嘛,我都说了请全班喝奶茶的,给个面子嘛~!”她故意发了一个撒娇的波浪号,发完自己一阵恶寒。
她清点了一下桌子上剩余的几杯奶茶,不容拒绝地问:“说吧,要什么口味?我给你送上去……嗯,草莓味可以吗?
“或者抹茶味?
“还是芒果味?”
路逢久捏着手机半天没回,直到身后办公室传来老师喊他的声音,他才收回望向楼下的视线,很轻地笑了一声,按了发送键后,收起了手机。
桑恬捧着手机等了好久,迫不及待地要再度刷屏时,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复——
“柠檬水。”
没有这个味道。
桑恬可惜了一秒,顿了顿,毫不犹豫地冲一旁在跟别人聊天吹牛的罗彰吼:“罗彰!再帮我去买杯柠檬水来!”
运动会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本学期的第二次月考,压根儿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名襄一中的考室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成绩来分配的,成绩好的分配在一个考室,成绩差的分配在一个考室。左边和右边都是些熟面孔,大家水平都半斤八两,自然就没什么抄袭的心思,毕竟抄来抄去还是离不开这个考室。
离开考就只剩最后五分钟了,桑恬还是捧着书不肯撒手。考完语文后,接下来是地理,她神经绷到了最紧。
桑恬偏科严重,语文和历史都很好,数学和地理却极差。按她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和数字就头痛。
但再头痛也没用,该考还是得考。
自上次月考后,桑海和曾慧对她抱了不小的期望,这对随性惯了的她来说显然是不小的压力。
她不想父母失望。
坐她旁边的丁鹏见桑恬这么勤奋,不由得萌发出一种由衷的钦佩,他朝她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桑桑姐,说要好好学习就真好好学习。”
桑恬猛地合上书,一脸严肃:“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她瞥一眼丁鹏,狐疑,“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丁鹏笑而不语:“这个嘛……”
桑恬了然,嘴角微微一挑:“哟,有答案?”
丁鹏也不瞒着她,嘿嘿一笑:“都是彰哥教的法子,他和3班几个妹子关系好,这次答案都指望她们了,只等她们提前交完卷,然后想法子把答案给他。”
“罗彰?怎么指望?即便有人给他传答案,也不关我们的事啊,他又不跟我们一个考室。”
丁鹏拍拍胸脯:“桑桑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试卷发下来了,桑恬瞟了眼身旁的丁鹏,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伏在桌子上就开始睡觉。
桑恬低头一扫卷面就发现,自己大半题目都不会做,按以前的状态来说,实属正常。可现在不同了,她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拿了全班第十五名这回事。可越急越毫无头绪,完全静不下心来,她再度瞟了丁鹏一眼,打算铤而走险一回。
做完后面几道大题后,趁着监考老师在讲台前批改作业,桑恬小声喊丁鹏的名字:“丁鹏,丁鹏,起来考试了!”
丁鹏揉揉眼睛,看了看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察觉到桑恬的眼色后,他朝桑恬点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有了他的保证,桑恬有些放松,发了会儿呆,更没心思做题了。
丁鹏坐的位置是最后一组,挨着墙。在还剩二十分钟交卷的时候,只见他偷偷摸摸从校裤里摸出一根白线来,一端系在窗户围栏上,一端系上橡皮,径直扔出了窗外。
见桑恬目瞪口呆,他小声解释:“放心吧,彰哥就在楼下那个考室考试,他都打过招呼了,会有人把字条系在绳子上传上来的。”
桑恬刚打算说话,就见监考老师站起身,走下来巡查。这一番巡查下来,就正巧抓住了她前面那个试图翻书作弊的同学。抓住的同时,监考老师不忘意味深长地敲打一番考室里的其他同学:“学会多少就写多少,考试只不过是对之前学习成果的检验,同学们千万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桑恬心下一慌,赶紧做冥思苦想状。
等监考老师重新坐在讲台边的时候,丁鹏感受到了手里白线的重量,他一喜,顾不上多说,赶紧往上一拉,却怎么也拉不动。
丁鹏急了,眼看着监考老师时不时抬头审视整个教室,时间也越来越紧迫,他顾不了那么多,用力一扯,白线忽地断掉了。
两分钟后,在看到教导主任铁青的脸后,丁鹏总算知道了原因。楼下考室的几个同学传递答案时,他们被抓个正着,顺带还揪出了楼上的丁鹏来。
“这还是团伙作案哪。”教导主任气冲冲地说。
眼睁睁看着丁鹏垂头丧气地被教导主任喊出去训话,桑恬更加焦虑。丁鹏指望不上了,作弊果然不靠谱。
可这么一番耽搁下来,再过五分钟考试就要结束了,桑恬还有大半的选择题没写,她心急如焚,想定下心来仔细看题,却发现越急越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
慌乱之下,她只好随便填了几个答案上去,草草应付了事。
考试结果出来,果然考砸了,甚至连她以往的名次都没能保持住。
成绩被桑海和曾慧知道后,果不其然,她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曾慧甚至打算取消她手机的使用权。不仅如此,成绩下降,她还被班主任贺萍喊去了办公室谈话。
贺萍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样子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桑恬语文成绩很不错,嘴巴也甜,她对桑恬历来有些偏爱的。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老师知道你和罗彰他们几个关系好,但你和他们不同,他们顽劣惯了,怎么管教都不听,你是女孩子,肯定要乖很多。”
桑恬乖乖点头。
贺萍问:“你这次成绩下降,不会是因为和罗彰同学谈恋爱了吧?”
“我和罗彰?谈恋爱?”
桑恬把头摇成拨浪鼓,表情坚定得不能再坚定:“没有,老师你相信我,绝对没有。”
即便有,那也绝不可能是和罗彰呀!
贺萍看了她很久,见桑恬一脸严肃,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说,老师就相信你。”
桑恬松一口气,真诚地说:“谢谢老师。”
直到她走出办公室,还能看到贺萍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地揉着太阳穴。桑恬默默收回目光,只觉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罗彰、丁鹏,还有几个外班的男生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正打算去厕所抽根烟。
作弊被抓、班级扣分压根儿没影响他们。
桑恬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罗彰一眼,冲他发脾气:“都怪你!”
罗彰摸不着头脑,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挥手示意他们几个先去,自己随后就到。
“怪我什么?考砸了赖我有什么用?作弊能否成功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大不了,下次再战呗。”
“战战战,战你个大头鬼!”
她算是彻底放弃作弊这条路了,被抓了脸上挂不住,没被抓心里又过意不去,怎样都不舒服不自在。
桑恬憋了憋,没憋住,压低声音告诉他:“你知道刚刚班主任找我干什么吗?她居然怀疑我们俩谈恋爱了,我们俩,”她指了指罗彰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
罗彰一愣,笑骂了一句:“老师什么眼神啊这是?老子能看上……”
见桑恬眼神不对,罗彰改了口,捧着她说:“桑桑姐哪能看得上我这种差生哪。”说着还往教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喏,真命天子在那里面呢。”
桑恬狠狠拍了他一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怎么笑这么贱?被老师误会就这么开心?”
“你不懂,多少人巴不得和我传绯闻呢,这叫帅哥的烦恼。”
桑恬不留情地踩他的脚,转身往教室里走:“去你的帅哥烦恼!”
走进教室才发现,路逢久人不在,他的位置空荡荡的,问了一圈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直到上课他都没回来,他逃课了。
一整个下午他都没出现,罗彰和丁鹏也莫名其妙不见了人影,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晚自习的时候,桑恬请了个假出来上厕所。
她特意绕了个弯跑去理科班那栋楼上厕所,一来一回就花了不少时间,她慢吞吞上完厕所打算回教室,就正好在楼梯拐角处见到了路逢久。
楼道里有些暗,他身上蓝白的校服很显眼,只一眼,桑恬就能将他的背影认出来。
桑恬一喜,正打算喊住他,紧接着又看到了一个人挡在他前面。
是个女生,长得怪好看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桑恬对这张脸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她刚升高一,成绩优异,经常在升旗仪式和各种活动上出风头。
那个女生抽泣了几声,泪水涟涟地拉住路逢久的衣袖:“学长,对不起学长……我不知道我哥他又会找你麻烦……”
从桑恬的角度看不到路逢久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
他对那女生的泪水无动于衷:“别挡路。”
那女生还是不依不饶地拦在他前面:“学长,我们都是名襄的尖子生,你成绩明明这么好还被赶出文辅班,都是因为我……”
“你?”他停顿了一秒,平静地问,“你是谁?”
那女生怔了怔:“我是……学长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高一2班的……”
“你就这么自视甚高?”路逢久打断她。
那女生一愣,说:“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冒冒失失地跟你表白,你也不至于被三番五次……我是说,我知道你不是坏学生的,路逢久……”
“坏学生?”他慢慢吐出这三个字。
他不屑地扯起嘴角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撩起校服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猛地一拳砸在她脸旁的墙壁上,白屑飞扬,楼道感应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那女生脸色都吓得惨白的时候,他垂眼看着她平静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那女生彻底呆住了。
路逢久语气里带了些轻佻:“你怎么这么多哥?嗯?罗彰、校外那个,还有谁来着?你也想认我当哥是不是?”
“我……”
“可我不喜欢投怀送抱。”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耳语。
看着那女生捂着通红的眼睛径直跑下了楼,桑恬吹了声口哨。
“路逢久同学对待死缠烂打的人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度,我很欣赏!”
话音刚落,感应灯灭了。
路逢久回神,淡淡瞟了她一眼,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没打算搭理她,也懒得问她为什么在这儿,抬步就往楼上走。
桑恬赶忙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哎,你下午怎么没来上课,也没请假……路逢久?”
桑恬怔了怔,走近了才发现路逢久的鼻梁上有一道不算浅的伤痕,她伸手想去触碰,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你打架了?”
路逢久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没事。”
桑恬皱眉,打算细问,却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她只好抿了抿唇,看着路逢久回到座位后,也默默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课铃刚响,罗彰和丁鹏就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教室,罗彰脸上有些破皮和瘀青,不过这些小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了。
桑恬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随便搬了把空着的椅子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回事?痛不痛?”
罗彰抬了抬下巴冷哼一声,眉眼里俱是凉意:“老子去厕所抽烟,正好和9班两个向来不对付的渣滓碰上了。他们挑衅老子说要举报老子抽烟,老子气不过,就揍了他们一顿。”说完他又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丁鹏在一旁补充:“彰哥和他们打起来了,不巧的是正好赶上政教处的几个老师来检查,撞个正着,抽烟没被逮,倒是打架被逮了。”
罗彰龇牙咧嘴地朝桑恬展示自己脸上的伤口:“你看,老子差点儿都毁容了。”
桑恬压根儿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一脸关切地继续问路逢久:“痛不痛?需不需要上点儿药?”
罗彰扫了眼身旁路逢久那压根儿不明显的伤口,终于意识到那话不是对他说的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声:“重色轻友,啊呸,轻色又轻友啊你桑恬,老子的伤可比他严重多了!”
桑恬不理罗彰,一脸严肃地继续说:“又是上次那帮人是不是?”
罗彰莫名,搭话:“什么人?”
桑恬这才瞟了眼罗彰:“你别管。”
罗彰嗤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们。
路逢久没打算回复她那些问题,百无聊赖地转了两下笔,这才不耐烦地抬眼看她:“拿来。”
“什么?”
“考卷。”
桑恬一愣,那些沉重的复杂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地理考卷和数学考卷呈上。
他花了十几秒看完了桑恬做错的题,特别是地理,很多选择题是特别基础的东西,不应该错才对。
他语气云淡风轻,话却毫不留情:“你考试没带脑子吗?”
桑恬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其实带了。”
路逢久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忘了用。”
“……”
沉默了一会儿,路逢久平静地说:“丁鹏作弊被抓了。”
桑恬心头一跳,顾左右而言他:“啊?好像是吧。”
路逢久转笔的动作一停:“你和他一个考室。”
桑恬眼神闪烁:“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哎。”
路逢久垂下眼睫,嘴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眼底有细碎的笑意一闪而过。
桑恬想了想,又不怕死地凑上前,坏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一个考室呀?你不是在1考室吗?这么神通广大啊?”
“记性好。”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哦?记性这么好啊?难不成全班同学的考室你都记得?”
“差不多。”
见他嘴硬,桑恬故意问:“记性好啊,那你说罗彰是几号考室?”
“13。”他视线仍凝固在试卷上。
桑恬狐疑,她踢了罗彰的椅子一把:“你哪个考室?”
“谁踢老子……”脾气发到一半,罗彰就住了口,他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翻个白眼,“老子怎么记得?好像是13考室吧,你问这个干吗?”
“……”
路逢久不再理会她这种无聊的问题,拿了张草稿纸,把几道数学题的详细解题过程写了出来,他顿了一下:“公式知道吗?”
桑恬诚恳地摇头:“不知道。”
“先把公式背了。”他丢开笔。
桑恬一脸为难:“啊?这也太难了。”
“难?”他看着她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桑恬郑重其事地说:“你成绩好,当然不能体会我们的心情啊,知识的海洋你熟门熟路,躺着游个三天三夜都不会沉。我们就不同了,不仅胆战心惊地套着救生圈,还一直在逆流而上。”
一旁在和别人说话的罗彰正好听到这句,又嬉皮笑脸地搭茬:“哟?桑桑姐语文这么好?下次作文借我抄抄呗。”
桑恬一把推开他的头:“闭嘴。”
路逢久依旧面无表情,完全不理会她的叫苦连连:“先把公式背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