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高墙冷冰冰的,即便太阳高照,在里头依旧感觉不到半丝暖意。一道道厚实的铁门将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
卓澜韬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如今,入狱已有九个多月。他瘦了两圈,颧骨突出了许多,但精神看上去却很不错。
“不是两个人来探视我吗?怎么?她不敢进来,怕了吗?求我帮她和聂辰泽?这是我这辈子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卓澜韬嘲讽地笑了起来,面颊的肉挤到了突出的颧骨上。
“探视室不能用电话,季总在外面接电话。”
“什么时候你成了她的一条狗?”
“卓总。”黄子涛捏起了拳头,低声回道,“我只跟对的人。”
“对的人?”卓澜韬唇角抽搐了一下,脸凑了上来,说道,“说说吧,她和聂辰泽现在有多惨,我倒是很想听听,当初他们极力要帮助的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让我亲口和你说。”
说话的正是季桐,她进了探视室,坐在了黄子涛的身旁,看着里头穿着囚衣的卓澜韬。
两人目光对视,卓澜韬微往后仰,等待季桐向他求情,好享受她尊严扫地时带给自己的快感。
“栖梧侵占贝莱资产的信息现在是各大媒体的热搜新闻,任何一个支持栖梧的言论,都会跟上几十条的骂声。前天,我在行业大会上发言,只能听到嘘声,所有的客户都在质疑栖梧,先前订单蜂拥而至,现在溃堤一样取消,财务的报表显示栖梧最多只能撑过这个月聂辰泽暂停了自己在柯林所有的职务,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
季桐说着,一旁的黄子韬愣怔地看着她,被她这番实话惊了一下。
这令满腹期待听他们惨况的卓澜韬兴致陡然落了千丈。他还想趁机挖苦,不想季桐连这个机会都不留给他。
“呵呵。”他笑了下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继而,抬眉冷厉地问道,“那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想请你证明贝莱中国与莹丽在合并过程中已经妥善交接所有文件与资产。”
“果然是一个很聪明的手段。”卓澜韬撇唇一笑,“这么一来的话,任何不在其中的文件就不属于莹丽交付给贝莱中国的资产。呵,季桐,我为什么要帮你证明?别忘了,是谁让我深陷囹圄的?”
“不是帮我,是还你欠耿恺的情。你以为,这六年的判决就偿还了一切吗?这六年只是对你之前做的事情进行的惩罚,这里面并不包含对你在莹丽收购案上的惩罚。”
“耿恺。”卓澜韬重复了一声,他看着季桐如炬的目光,求人办事竟是用这样的说辞。他早已从心底里抹去了“耿恺”这个名字,然而,它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梦魇中。他极力否认耿恺的去世与他的成功有任何前因后果的关系,但事实却无情地摆在了那儿。
“难道你到今天都没有意识到,一个民族品牌的企业毁在了你的手上,莹丽死了,它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不,莹丽的产品还在贝莱。”
“你不用骗自己,莹丽已经没有自己的产品了,它已经不是中国品牌了,是你,出卖了耿恺,出卖了莹丽。”
“呵呵。”卓澜韬干笑了几声,“如果给你机会,可以救栖梧,你也会像我这么做。没有什么比资本更诱惑的了。”
“不,我不会!”季桐决绝回道,接着,她站了起来,“耿恺留给我们的不是配方,而是信念,一个民族品牌的信念。很可惜,他竟然没能令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感动。”
当她离开探视室的时候,黄子涛与卓澜韬说道:“卓总,季总已经拒绝了乔盛中国与欧氏的注资收购。她和你不一样。”
“她和你不一样。”
这句话久久地回荡着,卓澜韬内心坚固的堤坝渐渐地垮塌,那一年,耿恺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耳边是他的那句“澜韬,咱们一定得把莹丽做成中国最好的牌子”。
“孙先生。”贝莱中国CEO的办公室里,Frank靠在老板椅上,看着面前一个埋着头的男人。
这个叫作孙彦的男人低低地“嗯”了声。他长了一张普通的脸孔,板寸头发,衣服中规中矩,鼻梁很高,但架在上面的眼镜却有些左右不平,应是很久没有调节过。
“你出卖了你的导师。”Frank问道。
“不,不。”孙彦连声否认。
“陈烁许诺了你什么条件?”Frank继续问道。
“没,没有。”孙彦继续否认道。
Frank忽而大声地笑了起来,那声音令孙彦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抬头看这位法国人,眼神里流露出惊慌的神色。他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Frank身后的绿脸兵马俑上。
“你从冯博士的实验室偷走了耿恺的日志,然后寄给了我,我想你该是一个胆量足够大的人。没想到,和我的想象千差万别。”Frank眯眼打量着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我认为那是贝莱的资源,耿恺经营的莹丽都已经卖给了贝莱,所以,才把日志寄给了你。”孙彦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解释了自己偷走耿恺日志的理由。
Frank冷哼了一声:“你想留在瑞士,可冯博士不喜欢你,陈烁许诺你在欧洲的工作,所以,你才会背叛你的导师吧。”
Frank受够了背叛的滋味,但他很清楚,季桐的背叛与孙彦的背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季桐的胆识,令他心情复杂。尤其是她在行业大会分享时所说的那些话,他是一只老狐狸但也绝非是毫无感情的人。
“所有人都不喜欢那个臭脾气的老头,他什么都看不见,却对我们指手画脚。他在公众场合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在实验室里却骂得我们狗血淋头。陈总对我很好,他承诺我,如果我帮助贝莱的话,能够给我在贝莱欧洲安排个工作。这是经过您的同意的吧?”孙彦辩解道。
Frank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冯博士的配方与耿恺的配方是什么关系?”
孙彦只是偷了耿恺的日志,他没有胆量和办法去盗取一直被冯博士锁在保险箱里的配方表,他和另外两个助教都只是参与配方研制的部分工作。冯博士只信任他的助手,那助手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跟着冯博士。实验室里的所有核心技术只有这两人知道,栖梧公司与实验室沟通的时候,都使用原材料保密代码,因此,孙彦根本没有可能接触到核心技术。可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两者必然是有区别的,否则的话,何必避开他们存放栖梧产品的配方呢?
于是,孙彦回道:“不清楚。”
“没有关联吧?”
“不清楚。”
“是吗?”Frank放在桌上的手指动弹了两下,“你不是想要欧洲的工作吗?”
这是一种夹带诱惑的威胁,Frank是陈烁的上司,孙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Frank要单独见他,但从对话上看来,Frank似乎对陈烁隐隐地藏着不满的情绪,这让孙彦颇是犹豫。他觑了眼Frank,低声道:“关联应该是有的吧,成分上很多相同的地方。”
“你在笑话我对配方的认识吗?”Frank冷厉地说道,“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成分不是什么秘密,重要的是配比。”
孙彦沉默了。
Frank并不想再与这个被陈烁玩弄的小角色谈下去,、草草地结束了对话,请Jessica带孙彦出去。他开始担忧这场官司,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听从陈烁的撺掇去打这场官司季桐是背叛了他,她精于计谋,可绝对是一个干练磊落的女人,侵占资产这样的事,应是不会做的。矛盾仿佛蛊虫一样啃噬着Frank的内心,他压制住自己对季桐的欣赏,使劲地聚集起对她的恨意,她要发展,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用耿恺的配方来研发产品,不正是企业发展的捷径吗?耿恺的配方与栖梧的配方是一模一样的。
陈烁已经假意在外转悠了几圈,见孙彦出来,立刻上前探了下口风:“什么情况?”
孙彦摇摇头,欲言又止,接着,耷拉下脑袋。
陈烁见孙彦装起了闷棍,只想一棒槌揍他一顿。没有脊梁骨的人就是这样扶不上墙,很显然,孙彦在Frank这只老狐狸面前,一下子就露了底。他嘴上对孙彦说“没关系”,心里则是腹诽了多遍。
他没有时间再与这只已经利用完的废棋多说一句话,立刻与Jessica说要见Frank。在得到允许后,他进入了Frank的办公室。
“怎么?想听听孙彦说了什么吗?”Frank目光停留在桌上耿恺的日志本,虽然他的中文很好,但却看不懂复杂的中文字。
“不,不。”陈烁立刻否认道,“我刚收到信息,季桐去监狱探视了卓澜韬,另外,聂辰泽去了意大利。”
“季桐去探视卓澜韬?我没有听错吧?”Frank愣了一下,季桐与聂辰泽总是做出一些他想象不到的事,这让他涌上一股莫名紧张的心情,但在陈烁面前,他依旧得装出镇定来“聂辰泽去意大利?他不是该去瑞士吗?”
“他订了意大利的机票后取消了后面所有的飞行计划,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行踪。至于季桐,我也不知道她去找卓澜韬干什么?”
“季桐?卓澜韬?卓澜韬还肯见她?真是……”Frank喉咙里突然跳出一个脏字,但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好在陈烁面前保持自己高雅的形象。他缓了缓,继续说道,“一个送他进监狱的女人,他们能谈什么呢?”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吧?季桐这个女人太狡猾了,她安排了在开庭前开记者招待会,我总觉得她还在做什么事。”
“记者招待会?你怎么不先说这事?”Frank坐直了身体,季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勇气。明明此刻的舆论风向对她非常不利,她却还要在风口浪尖召开记者招待会,她究竟要做什么事情?
“秦言刚收到的消息,说还得去确认下是否属实。”
Frank听到这儿,按了下座机上的免提:“Jessica,让刘律师到我办公室来。”
Jessica接到电话后立刻着手去请刘律师。
“秦言还说,Philip的儿子Alex曾多次向季桐表示乔盛与欧氏会注资栖梧。”
“欧氏?他们总在各个地方想办法和我们斗,连这场官司,他们都想挤进来。知道他们想多少钱收购吗?”Frank皱了皱眉头,Philip那张老贵族的脸孔浮现在眼前,露出一副讥笑的模样来。
“没谈,传季桐直接拒绝了。”陈烁一直盯着Frank的表情,随时根据Frank表情的变化更新他所得到的情报。他故意隐瞒了Alex是因为追求季桐而对栖梧进行了口头的投资并购邀约。他想把这一切归于欧氏与贝莱中国作对,也令Frank认为,季桐是鱼死网破地要与贝莱中国死磕。
“季桐,这就是季桐。”Frank站了起来,走到咖啡机前,泡上一杯double espresso ,抓起一旁架子上的威士忌倒了些进去。当他喝上这杯浓烈的咖啡时,他意外地发现这瓶威士忌还是聂辰泽前两个月送的。
真是件可笑的事,想要发泄一下心情,竟还是走不出他们留在这儿的影子。想到这儿,Frank狠狠地放下了杯子,回了自己的座位,重重地坐了下来,灼灼的目光盯着陈烁的脸孔。莫不是他一味地想要报复季桐与聂辰泽,怎么会被陈烁利用,开始这场众人瞩目的官司?可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他就一定得赢。
栖梧的记者招待会设在了天鹰广场,时间刚好在开庭前的一天。这一次的记者招待会请来了所有相关的媒体,整个会场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十来人因为没有座位,而站在末排后。
“季姐,还是没有聂总的消息。”郭甜甜焦急地说着,眼角处还落着斑驳的泪痕。一分钟前,Lina呜咽地告诉她,还是没有查到聂辰泽的信息。郭甜甜听了也忍不住掉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与季桐分开后,去机场的聂辰泽取消了去瑞士的航班,改为去意大利的航班,接着,他就消失了一样,毫无音信。这让所有的人都十分紧张而害怕。
这么重要的场合,聂辰泽不在,季桐能应付得了吗?
“今天是栖梧的新闻发布会。”季桐喝了口水,好压制住自己的紧张。聂辰泽曾在机场发过信息给她,说是要改航班去意大利,之后,他说了句“等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信息和电话。在人前淡定自若的季桐,内心无比紧张,在夜深阑静的时候,她发了疯似地查找欧洲的社会新闻,生怕聂辰泽那儿发生什么意外的事。
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这几个晚上,她都是这么安慰自己。
“老大,时间差不多了。”展鹏催了下季桐。
季桐与黄子涛、关律师一起迈步走向了记者招待会的主席台。灯光瞬间亮起,照相机咔嚓地响着,几部摄像机开始了拍摄。
“很高兴,我们能够邀请到各位媒体朋友莅临今天的招待会现场,我代表栖梧化妆品公司的全体员工感谢各位的到来。”说着,季桐朝众人欠身表达谢意。
“明天是贝莱中国诉栖梧公司侵占资产的开庭日,之所以安排在今天召开记者招待会,是想分享一个故事给各位媒体朋友,希望大家能够不吝时间倾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会场一片肃静。
“上个世纪的上海,有一家著名的国营化妆品公司,经营着家喻户晓的护肤品,因为遭受外资品牌的市场冲击以及内部管理制度的滞后等原因濒临倒闭。一个员工把它买了下来他只是莹丽的一个普通技术员工,没有高学历,也没有丰厚的家底,但他秉着救莹丽的心卖了祖业,借了钱,终于买下了莹丽。莹丽转制后活了下来,大家的衣食饭碗也保住了,人们还能买到莹丽的护肤品。为了适应日新月异的市场,抵御外资品牌的狙击,没有任何先进管理经验的他,用无数个日日夜夜自学先进的管理知识,在一次次地失败中跌倒后爬起来,哪怕摔得鼻青脸肿,都不曾有半点的退缩。没有钱,他就去一个个银行求贷款,没有人才,他一个中专毕业的人到高校毕业会上请大学生们到公司看看,在紧巴巴的资金情况下,他对人才、对员工、对研发从未吝啬过。因为他的努力,这家化妆品企业竟然活出了新的姿态,成为市场上举足轻重的民族品牌。然而,当他想要研发更环保的全天然、无添加的化妆品时,国际化妆品行业的巨擘企业投以巨额的资本诱惑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甚至还包括了他最信任的公司合伙人。这家国际巨擘企业用尽了手段,而他身边的人也一再说服他,当年保住了饭碗的员工们翘首以盼被收购后能成为国际企业的员工。可他并没有动心。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收购,就意味着那个曾经两代人都用过的民族品牌会消失在历史中。”
季桐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透过湿润的双眼看到那些记者们忽而止住了手中的笔。
“小护士、羽西、美即、丁家宜、美加净、孩儿面、大宝,这些曾经的民族品牌陪伴了我们的童年与青春。然而,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法国欧莱雅收购了小护士、羽西、美即,美国庄臣公司收购了美加净、大宝,法国科蒂集团并购了丁家宜、德国汉高收购了孩儿面。国际化妆品行业巨擘们收购本土企业,大多是扩充为了渠道与市场,而当他们面对本土无法消灭的强劲对手,收购是最佳的方案。事实上,以上这些品牌即便部分被回购,却已陷入了一蹶不振的窘境。他正是看到了资本收购背后血淋淋的刀,这才拒绝了那家国际巨擘企业的并购邀约。然而,最终,他还是被人设计失去了企业,他因打击与悲愤离开了人世。我在这里,向这位执着于民族品牌的前辈——耿恺致敬。”
季桐再度站了起来,屈身致敬。
“虽然耿恺没有保留住莹丽,但他留给了我们一种精神,是我们中华民族不屈服的精神。世界能有百年的法国欧莱雅、德国汉高、美国庄臣,为什么就不能有百年的中国民族化妆品企业?在栖梧的生产运营中,我体会到了各种的艰辛,也能理解向诱人的资本低头屈服的心情。我从没有动摇过,因为从第一天创业开始,耿恺的执着就已经注入了栖梧公司。栖梧生产的每样产品都是独立的配方,也是中国人自己的配方,每一个参与研发的技术人员都是中国人。虽然,我们没有使用耿恺的配方,但我们继承了他的理念,作为一个民族品牌,得对消费者和养育我们的这片土地尽上企业最大的责任。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开发全天然提取物的产品的根本原因。很不幸,这件事被人利用了。数周前,耿恺留给我们的日志在瑞士失踪了,也许,它会出现在明天的法庭上,作为证据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对此我们不得而知,也期望它重新出现。”
台下的记者们紧紧地盯着季桐自若的神情,鄙夷、嘲讽、怀疑,带着这些情绪来的记者们沉默了。
“我想分享的故事讲完了,谢谢大家的耐心。”
季桐话音刚落,一个坐在中间的女记者举手道:“季小姐,请问网络上关于您和著名的化妆品推广公司柯林公司创始人聂辰泽先生的传言是否属实?您是不是破坏了聂辰泽先生与影星柯凡小姐之间的感情,并利用聂辰泽先生为您之前在贝莱中国谋取利益?此前,聂辰泽先生发表声明说你们是未婚夫妻,而今天他没有出现在会场,是不是你用感情胁迫他?”
全场的记者齐刷刷地朝那记者看去,她戴了副黑框复古眼镜,问完这个与故事毫无关系的问题后,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等候答案。
“我和……”
正当季桐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记者招待会会场的门被推了开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深银色西装的聂辰泽从两扇门中迈步进来:“这个问题,我来问答。”
季桐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聂辰泽,使劲儿地睁了下湿润的双眼,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聂辰泽面带微笑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轻拉起她的手,目光中满含爱意地请她起身后站到自己的身旁:“我和季桐在一场危机中偶然相识,在彼此信任的合作中相知,她是我最好的搭档,也是我生命中最爱的女人。我们的感情光明正大,从未涉及任何利益,也从未因任何人而动摇,更不会因为任何的困难而停止更深地去爱对方。还有一个小时,季小姐将是聂太太,所以,很抱歉,我只能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提问时间。”
聂辰泽抬手看了下手表,示意在座的记者继续发问。众人先是一愣,女记者们无不幸福而羡慕地看向季桐。季桐慌措地红了脸颊,方才演讲时的淡定被这突然而至的幸福搅得无影无踪,在聂辰泽掌心中的手动了两下,却被他紧紧地拉着,不再分开。
“聂先生,您也是当年莹丽的股东之一吧?请问您当时是不是也支持贝莱收购莹丽?既然这样,现在您投资的栖梧公司又何来建立民族品牌一说呢?难道不是待价而沽吗?”另一位记者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莹丽的股东,在当时,我支持贝莱收购莹丽。那是因为我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资本是企业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其余所有的需求都可以根据资本来转变。现在我仍认为资本是必不可少的,但企业应该完全独立运营,不受资本干预。栖梧并不需要待价而沽,它有自己的企业使命,建立与文化融合一体的民族品牌,任何企图干预栖梧公司发展的资本,栖梧都会拒绝。”
聂辰泽的话刚落,又有几个记者提了官司相关的问题。
“有传言称,贝莱中国起诉您和栖梧,是个人恩怨。请问是不是真的?”
“贝莱和栖梧之间的官司与个人恩怨无关,谢谢。”聂辰泽回答完这个问题后,起身说道,“抱歉,十五分钟到了。”
说着,他拉上季桐往门口走去。她跟在他的身旁,像个羞赧的少女一样,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发傻地笑着,任她领着自己向前走。
结婚。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这些天究竟去了哪儿,他却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反应快些的记者们迅速地朝着幸福迈步的两人拍下了照片。
他们的关系在这一天变作了夫妻。她嫁给了爱情,因为嫁给了聂辰泽,而他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冷漠孤寂的男人,从爱上她的那刻起,他的心里住着一只充满阳光的独角兽小姐。
记者招待会后,网络上的危机开始消退,公众们似乎理性地关心起法院的判决结果,支持国货的声音也愈加响亮,记者们抓拍到两人彼此相视的瞬间也上了网络热搜,撒的一把狗粮也让栖梧的粉丝们无不欢呼雀跃。
栖梧与贝莱中国的官司在次日开庭了,双方向法院递交了各自的证据文件。季桐交上了一份由百分之九十原莹丽销售及研发部人员签字确认的文件,证明当年耿恺提议的全天然项目并未立项,同时,向法院递交了卓澜韬给关律师的确认信,证明当时贝莱中国与莹丽交接清晰,不存在资产交付清单外的疏漏。除此之外,根据冯博士发送来自有配方申明的视频,关律师提请法庭,要求对栖梧现有产品与根据耿恺配方制造出的产品进行对比,同时,当庭表示,栖梧为了自证清白,已经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专利申请。
因为涉及专业检测对比,法院宣布半个月之后再进行第二次开庭。尽管如此,事实的真相已经越来越清晰明白。
当Frank神情黯然地离开法庭的时候,记者们一拥而上。陈烁试图挡住那些记者,却被推到了一旁。他又想钻入Frank的专车,却不想车子弃他而去。
陈烁愤愤地跺脚,发狂地叫了几声,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他是一个可笑的人,为了抓住权力攀爬,他利用了他的上司,制造了这个阴险的局。没想到,这个完美的局却这么快地溃散。Frank提前抛弃了他。
“陈烁。”
“你……”正当陈烁颓丧地坐在台阶的花坛上,看着那些记者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个人影映入了眼帘,他使劲地抬起眼皮去看人影,嗤笑了一声,“怎么?求庭外和解?”
“回去告诉Frank,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和他喝一杯。”
“你当我是什么?我是堂堂贝莱中国的销售总监,我不是他的一条狗。”陈烁站了起来,他恨别人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他紧紧地拽着拳头,以为当初贝莱中国的争斗之后会扶摇直上,以后季桐离开后,就能稳住总监的位置,然而,到头来,所有得到过的,都将离他远去。
“你的确不是狗,用狗来形容你,是侮辱了狗。”季桐淡淡一笑,走下台阶,挽上聂辰泽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剩下陈烁独自一人骂骂咧咧。
两周后,二次开庭中,法院拿到了专家比对的产品结果,证明两者不存在任何联系,同时,因栖梧的皙妍系列申请了国家专列保护,尽管配方将公开,但受中国法律保护。由于耿恺日志已经在瑞士报失踪,栖梧提出贝莱中国返还遗失日志,不再追究责任。季桐与聂辰泽拿回了耿恺的日志本。
贝莱中国被判败诉。
Frank没有出席第二次庭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提早向总部提出引咎辞职。贝莱中国总部鉴于他对贝莱做出的贡献,驳回了他的辞职申请,要求Frank整顿销售部,严阵以待栖梧等中国品牌在中国市场上愈加强烈的竞争。
至于,陈烁与秦言的菲莫斯,因为煽动了Frank去打这场官司,导致贝莱中国名誉受损,被Frank踢出了贝莱中国。一个成了落魄在大上海街头的失业人,一个成了业内被同行们讥笑鄙夷的企业。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几天你去了哪儿?”晨曦中,季桐站在别墅三楼的大晒台上,看着远处橙金色的阳光。暴风骤雨已悄然远去,迎接他们的将是机遇与挑战。
“祖国游了几天。”聂辰泽揽着她的腰际,低身轻吻了她的脸颊,染了阳光的发丝飞扬在半空中。
“什么?!”
季桐一下子转过身,一本正经的模样与曼妙的身段清晰地落在聂辰泽的眼中,他狡黠地笑笑,朝她赔罪道:“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得见一个人。”
“你见谁?”
“我本来是去瑞士找冯博士的,但到机场后,冯博士的助手给我电话,说他醒了,让我不必赶去瑞士,并告诉我偷了耿恺日志的孙彦已经回国,可能就在上海。冯博士录制了一段视频发给关律师,以证明配方是独立的。我担心行踪被贝莱的人盯上,就特意买了意大利的机票打了个幌子,实则是要拜访Ella介绍给我的一位华裔投资人。他住在贵州的山里,我去了那儿拜访他,顺道也去了云贵地区的花卉培育基地。”
“原来是你请劳先生出山的,还有,那些花卉种植基地的人,难道也是……”季桐盯着聂辰泽。就在一周前,著名投行高盈投资的华裔老板劳先生主动提出愿意给予栖梧五年十亿美金的投资。劳先生多年旅居海外,想要落叶归根,回到中国后帮助一些有理想、有信念的中国企业,而栖梧正是他想资助的第一个制造型创业公司。
经过与贝莱的官司之后,不少花卉种植基地的负责人纷纷向栖梧表示合作意向,栖梧再也不需要担心原料问题。
“我是你最好的搭档,你为了官司,能够去找卓澜韬,集结了莹丽的员工签名。我做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聂辰泽再度揽住季桐纤细的腰肢问道,“你下一个产品线准备做什么?”
“你猜,亲爱的聂先生。”
季桐转过身勾住聂辰泽的颈脖。
“我猜?亲爱的聂太太。”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地板。
一条眼睛周围一圈深灰色毛的哈士奇正费力地抬着垂下的眼皮,耷拉着脑袋瞅着正在回望自己的主人。
一阵轻风拂过,屋内,桌上放着一本《创业者》杂志第36期。杂志的封面是一个穿了旗袍的温婉女人,左下方写着两行字——
化妆品行业新一代女性创业者季桐专访:
我,就是独角兽小姐。